“我不明白,嬰鸝不明白!哥哥曾說我是他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我是他妹妹啊!爲什麼啊!”即便身中十幾支利箭,嬰鸝卻未流淚,可現在,她淚如泉涌。
“四個字,人言可畏。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你的臉,因爲你的臉會讓人浮想聯翩。”姚莫婉袖內的手顫抖不止,她想伸過去捂住嬰鸝每一處傷口,讓血停止流淌,可她知道,那無濟於事。
“爲什麼……爲什麼他不肯相信,嬰鸝是真的愛他……嬰鸝纔跟哥哥相認……好捨不得啊……”嬰鸝的瞳孔開始渙散,氣若游絲。
這個問題姚莫婉也曾質疑過無數次,爲什麼夜鴻弈不肯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爲了他!後來姚莫婉得到了答案,因爲魔鬼是沒有心的,所以感受不到別人的真心。
“對不起……”姚莫婉的聲音有些沙啞,淚水模糊了視線。兔死狐悲,她和嬰鸝其實是一樣的人。
“你不需要道歉……如果我不死……你就一定會死……姚莫婉……如今……我就快死了,你能告訴我原因嗎?”淒冷的眸子宛如一片死水,嬰鸝的胸腔劇烈起伏,她知道,嬰鸝快不行了。
姚莫婉不語,轉眸看向一直無語的夜君清,夜君清微微點頭,轉身離去。待房門緊閉之時,姚莫婉緩緩走到榻邊。
“你知道姚莫心是怎麼死的嗎?”姚莫婉不想欺瞞嬰鸝,一個與她同病相憐的將死之人。
“你知道?難怪……難怪你會……看來我猜對了。可我不明白……一個傻了十幾年的女人爲什麼會突然變得有心機……”嬰鸝乾裂的脣嚅嚅動了兩下,眼底透着深深的渴望。
“因爲……因爲本宮就是姚莫心……”姚莫婉俯在嬰鸝的耳畔,壓低了聲音,輕輕開口。當她起身之時,嬰鸝已然沒了氣息,只有那雙眼,瞪如銅鈴。
看着挺屍在自己榻上的嬰鸝,姚莫婉緩緩伸手,摘下那張畫着曼珠沙華的臉譜,顯露在她面前的那張臉,果然與夜鴻弈如出一轍。
“殷雪。”姚莫婉喚出殷雪。
“主人吩咐。”
“你可有辦法將這具屍體冰封保存?”姚莫婉的聲音透着淡淡的憂傷,噬骨的,不可磨滅的憂傷。
自重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情不自禁的說出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因爲嬰鸝將死?還是嬰鸝的遭遇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姚莫婉不想去探究。
“回主人,屬下可以用冰棺將其身體冰封起來,確保十年無恙。”殷雪據實道。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或許本宮該爲她做些事,去吧。”姚莫婉的手撫過嬰鸝絕望的雙眼,手落間,嬰鸝終是閉上了眼睛,看着殷雪將嬰鸝的屍體抱出內室,姚莫婉終流下一滴眼淚。
離開內室,夜君清正坐在貴妃椅處,輕輕撫着絮子。
“王爺何時有這個習慣了?”姚莫婉狠吸口氣,將眼中的淚全數逼退。
“夜鴻弈不該如此,嬰鸝真心對他。”夜君清噎了下喉嚨,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自古帝王皆無情,這情字可不單單指的愛情。親情,友情在一個皇帝眼裡也是最廉價的東西,夜鴻弈有這樣的反應,莫婉不覺得奇怪,王爺要不要喝一杯?”姚莫婉淺步走到桌邊,隨手提壺倒了杯清茶。
“只爲了那些莫須有的謠言,他便可以殺了自己至親之人,這樣值得?”夜君清頹然起身走到桌邊,接過姚莫婉遞過來的茶水。
“值得,當然值得!嬰鸝一死,所有的謠言都是死無對證,再沒人敢質疑他的皇族血統,再沒人能撼動他的大楚江山。”姚莫婉理所當然解釋。
“他不配……”夜君清咬牙切齒低喃,後面的話隨着茶水吞回了肚子。
“其實王爺不想知道莫婉是如何回答嬰鸝的?”彼時內室,姚莫婉沒想到夜君清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你想告訴本王的時候自然會說,若不想,本王亦不強求。”夜君清淡淡開口,心底卻已瞭然。
“王爺何時變得這麼乖了?”姚莫婉莞爾微笑,心底暗舒出一口長綿的氣息。
“本王這不叫乖,叫識趣!”夜君清提起精神,開口反駁。
“不管怎樣,王爺表現不錯。給你,這是銀鏈的鑰匙,一共三十七把。”姚莫婉隨手自袖內掏出一串鑰匙擱在夜君清面前。
“你肯給本王?”夜君清挑起劍眉,狐疑看向姚莫婉,唾手可得的東西總讓人心裡不安。
“當然,王爺即臨強敵,帶着鈴鐺不方便,而且嬰鸝已死,鈴鐺這東西也沒了作用。”姚莫婉品了口茶,淡淡道。
“即臨強敵?誰啊?”夜君清不以爲然,卻在拿起鑰匙的時候突然犯難了,雖說有鑰匙,可這三十七把對應的都是哪個鎖啊!
“洛濱。你以爲夜鴻弈爲什麼要將嬰鸝引入肅親王府?又爲什麼會引王爺現身?”姚莫婉柳眉微蹙,雖然她對洛濱瞭解不深,可以他往昔功績,便知此人非泛泛之輩。
“皇上想將嬰鸝的死嫁禍給本王?”夜君清並不覺得意外,一個連孿生妹妹都能下手除掉的人,又豈會跟他講什麼兄弟情誼。
“顯而易見,雖然殷雪殺了肅親王府內所有的黑衣人,不過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洛濱早晚都會知道,嬰鸝是在肅親王府被襲。”姚莫婉神色肅然。
“可嬰鸝並未死在肅親王府,而且還是本王救了她!”夜君清握着手中的鑰匙,一個個的嘗試。
“救活了麼!”姚莫婉苦笑反駁。
“對了,你準備怎麼處理嬰鸝的屍體?”夜君清恍然問道。
“自然是藏起來,能瞞多久是多久。一來會讓夜鴻弈寢食難安,二來若王爺真落到洛濱手裡,本宮或許能用它救王爺一命呢。”即便如此,姚莫婉真心不希望第二種情況發生。
“你以爲本王是吃素的麼!”夜君清雖未與洛濱交過手,不過他這一身武功也是有名師指點,苦練而成的,他可不是什麼繡花枕頭。
姚莫婉無語淺笑,她自然知道夜君清的能力,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必須謹慎。
適夜,龍幹宮
夜鴻弈獨坐龍榻,單手撫額,黝黑的眸緊盯着地上的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