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鞋面,是你親手繡的?”
阿悅一步上前,拿了那兩雙軟面金繡的秋鞋,在手中細細端看,真到秦末笑道:“阿悅果真是個生意人。”才驚覺自己失了禮,忙放下鞋,福了福身,笑着解釋:“這可不怪奴,實在是陶姑娘的繡活太出彩了,娘娘您看,”阿悅把鞋子奉到秦末面前,指着繡面,“這黑色綢面,配上碧綠的纏枝繡紋,還有這金色的蓮朵,再有這上面的水珠和蜻蜓,栩栩如生,色彩炫目,竟如活了一般,奴自己的坊中,也算有幾個刺繡的高手了,奴也見過很多好繡面,可若同陶姑娘的繡活比起來,真可謂一天一地,如今我們這坊中正想找幾個刺繡師傅,咋然見到這麼漂亮的繡活,這叫奴如何不驚喜?”
說着,突然就住了口,朝着陶月棠歉然一笑:“陶姑娘別誤會,奴不是那個意思。”
她和陶月棠不熟悉,若是讓陶月棠誤會自己看輕了她,把她當作一個專事刺繡爲生的下人,便不好了,也怪自己一時高興,忘了形:“陶姑娘可千萬別介意,實在是奴難得見到這麼好的繡活………”
“阿悅管事太客氣了,”陶月棠抿着嘴笑了笑,“能入阿悅管事的眼,月棠該高興纔是,其實月棠近來開了間小鋪子,便是賣些小件的繡品,也是因大家都說奴家繡活還算過得去,生意倒是不錯的。原本奴心中還有些忐忑,阿悅管事這麼一說,倒是讓奴家有了底氣了。”
阿悅聽她說開了間鋪子,不由又是歡喜了三分,心中已有了計較。
陶予插嘴道:“姐姐謙虛什麼?在家中時,你的繡活,連祖父都說好,家裡那些姑娘們,再無人能勝了姐姐的,這裡都不是外人,姐姐何別謙遜呢?”
待陶月棠看了他一眼,陶予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可屋裡的幾個人,阿悅是值得信任的,至於師父和義母,有些事,他雖然不能告之,卻也不願意說謊,再說,便算是義母和師父知道了他和姐姐的身世,也不可能害了他們。
因此並不懊悔,朝着陶月棠眨着眼笑了笑。陶月棠於人前自然也不好說他什麼。
幾個說了一歇話,煙雨見太陽西斜,便要告辭。
等煙雨前頭去看馬車是否在已坊門口候着,秦末便趁空對阿悅道:“阿悅姑娘送送我吧。”
她便是不說,屋裡也沒人敢不送的,這意思,便是有話要與她單講了,阿悅忙道:“是,娘娘。”又怕陶月棠尷尬,再加上她也有事想與陶月棠商量,便回頭對陶月棠道:“陶姑娘不如就在屋中等奴一會兒,奴剛好有事想請教陶姑娘呢。”
陶月棠也知道兩人有話要說,笑着給秦末行了禮:“娘娘您慢走,奴家便不送了,家弟在府上就麻煩娘娘您操心了。”
“他也是我的兒子,我操心亦是應該的,再說這孩子看着淘氣,其實最懂事的,陶姑娘放心交給我就是。”
陶月棠又交待陶予:“七弟,好好孝敬娘娘和王爺,要聽師父的話,好好用功。我在家中不必你惦記,若是有事,我會去王府裡找你的。”
陶予一一應了。跟着秦末出了門,機靈的拉着秦末道:“母親,您和阿悅姐姐說話吧,我去前頭看看師父去。”
等他不見了蹤影,秦末擡頭看了一下蔚藍如洗的天空,有雁羣滑過,還有耳邊風吹綠葉的沙沙聲,微風拂在身上,帶着些清涼,因煙雨的異常而帶來的些許煩燥也隨着這初秋的清涼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過頭,對立在她身後的阿悅問:“阿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阿悅心中一驚,忙道:“娘娘怎會如此問奴?”
秦末淡淡看了她一眼,卻沉默着不說話。
“娘娘?”
秦末嘆了口氣,轉過身去,一邊行,一邊問道:“農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奴……”
“阿悅,若是不涉及到農懷的私事,還望你能坦言相告。”
阿悅此次回來,除了帶回農懷給她的信外,對農懷的事情幾乎絕口不提,且她前兩日讓阿悅回涼州時爲她帶一封信給農懷,請農懷派人去金陵的事與阿悅說了後,阿悅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猶豫,她當時便已覺得不妥,再加上今日煙雨的異常,秦末便斷定一定是農懷出了事。
阿悅默了一下,這才低聲道:“請娘娘恕罪,不是阿悅存心隱瞞娘娘您,實在是我家大人爲免娘娘擔心,特地交代阿悅不得透露,既娘娘問起,阿悅便實說了罷。”
秦末站定,作出傾聽的樣子。
阿悅便上前兩步,與她只隔着一臂的距離,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上回大人偷偷離了駐地涼州,親自去了京都,查到燕王爺暗中養了不少死士的事情,便是在那回,大人受了重傷,強撐了幾日被衛士送回涼州後,與奴說了燕王爺的事情,讓奴馬上來幽州凜告王爺與娘娘,剛一交代完,便昏迷過去,奴雖擔心,也怕誤了事,便趕到了幽州回了娘娘話。但心中擔擾,沒待上兩日,處理完這邊的事務便立刻回了涼州,誰知王爺一直到前幾日奴來幽州前才醒。大人怕娘娘這裡忙,需要人手,再加上大人醒來後也再沒性命之憂,又極關心這製衣坊紙甲的事情,所以命奴務必回幽州來。”
“那他現如何?你爲何不早說?”
“不是奴不說,大人昏迷前強撐着寫了信,交待奴送來,還特地讓奴不得告訴娘娘,奴不好違抗大人的命令,不過娘娘也不必擔心,大人如今雖然身體還極虛弱,不過已無大礙了,將養些日子便能全愈。倒是娘娘交待大人派人去金陵與龔大老爺交涉的事情,可能要緩一緩了。不過阿悅也知道這事着實重要,若是娘娘信得過阿悅,不如交給阿悅去辦,如何?”
交給她去辦?
這其實也是不錯的主意,只是那件事情,事關重大,是一絲庇漏都不能出的,不是不信任她,也不是她沒有能力,可龔家那樣的世家大族,實非一般的人家可比。先前說是帶話讓農懷派人去辦,可他們誰都清楚,農懷必定會暗中親自去見龔家大老爺的。若非農懷親自出面,只怕龔家先就懷疑這裡面有多少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