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廿九 謀！
小師妹的聲音怎麼會從邢佳佳的口中發出來？
不小師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有她在，難道是——
靈二爺和赤門門主瞪着眼看邢佳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他人也愣愣地瞅着邢佳佳，不知所以，這樣的氣氛，一個死去人的聲音忽然出現，怎麼看怎麼是詭異的。
“大師兄，我什麼時候是你的妻子？我不是早就被你殺死了嗎？”‘邢佳佳’悽然一笑，扭頭瞅着被挖開一半的墳墓，“墳墓裡埋葬的真是我嗎？”
赤門門主萬萬想不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小靈兒怎麼會知道當年的情形，不，她不可能知道的。
“不是你是誰？”赤門門主心虛地看着邢佳佳，腦海裡混亂一片，這些他完全都沒有想到過。
“我那可憐的孩子啊。”‘邢佳佳’步步緊逼，嫋嫋婷婷姿態和當日的小靈兒一模一樣，靠近了赤門門主，言辭犀利，“師兄，你爲什麼要侮辱我的名聲，我明明沒有嫁給你，我明明沒有懷着你的孩子死去，你爲什麼要欺騙門人？”
赤門門主啞口無言。
原本他是口齒伶俐的人，面對別人的聲討可以侃侃而談，原本他思維敏銳，辯論之事根本不在話下——可是這也要分情況的吧，誰敢跟一個鬼辯論？誰敢和一個鬼講道理？
她的逼問很沒有道理。
可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特殊對象，讓在場的人都心裡發了毛！
恨不得知道什麼情況，都告訴了她，好讓她趕緊離開這裡！
和鬼對峙，和鬼聊天。這完全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
靈二爺愣愣地看着邢佳佳，不知是看她還是懷念着自己的師妹，剛剛他是做夢嗎，看到了死去的師妹，現在她的影子又在邢佳佳的身上出現了。
是不是，師妹一直在，一直逡巡着沒有走？
最瞭解這位小師妹的，無怪乎就是自己了，她驕傲，但是她有更剛烈的脾氣，她報仇報恩喜歡自己來。
小師妹的聲音，加上朱雀血脈的力量，再加上這裡特殊的環境，意志再堅定的人也有動搖的時候，況且他們很多人原本就心存畏懼。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不少人的心防也開始碎裂，倒塌。
能來這陵墓的，不少是屬於門主的親信，既然是親信，那麼對於當年他的事情知道的就不少。
“門主好像說過，娶了小師妹纔是名正言順的赤門第一人——”
“據說師姑懂的赤門最高等的術法，得到她就得到了這術法。”
“門主和師弟是對頭，娶到了小師妹同樣也能趁機打擊到師弟！從而得到決定性的勝利！”
真真假假，不過是大家的流言和邊角料。真正的秘密，藏在當事人這裡。
門主畢竟是門主，縱然被小師妹驚到了，但是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張皇失措，心智喪失，將心底的秘密全部吐了出來。
一點點的流言而已，卻足以讓不知情的人徹底清醒。
當年的真相，絕對不僅僅如此。
小師妹，是怎麼死的？
小靈兒在乎自己的死因。
“小師妹，到底是怎麼死的？”靈二爺一字一句，似逼問，又是在爲自己做懷念。
這麼多年，不回來，不爭奪，不敢問。
是自己怯懦？
但是邢佳佳激起了自己久違的爭鬥之心，眼下也是邢佳佳，讓他看到當年事情背後深藏的恩怨和真相，事實逼近，小師妹在前，已經由不得他不去思考，不去逼問！
當事人，是最瞭解當時的真相的。問他，是最簡單最快捷的辦法。
當年的事情，被很多人隱瞞，而大師兄則是最貼近真相的那一個！
赤門門主竟在靈二爺的目光下退了兩步，不知爲何，此刻的師弟竟然讓他有害怕的感覺，似乎，不同了。
“說！”靈二爺暴喝一聲，怒目。
“你這是什麼態度！竟然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赤門門主顧左右而言他，頤指氣使地看着對方。
靈二爺的耐心不多，也不管對方的身份和口氣了，當下出拳，猛地砸在了對方的胸口——
誰也想不到靈二爺會動手，赤門門主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拳。
可不等他反應過來，靈二爺第二拳已經衝了過去，又是一個準兒！
接連兩拳，赤門門主堪堪中了招，他臉色難看的可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被打，他的面子往哪裡放？他的尊嚴在哪裡？
“她是怎麼死的？”靈二爺再問，可是聲調中已經不復之前的凌厲，反而多了一些的脆弱。
“哈哈哈哈，師弟你現在問不覺得太晚了嗎？反正她都死了這麼多年了，現在問有意義嗎？再問，她能復活嗎？能回到從前嗎？”赤門門主目眥欲裂，指着靈二爺反問。
能嗎？
事實上，是不能的。
追究過去，對於活人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
但是，赤門門主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裡，竟然沒有人迴應了，他覺察到這一點的時候，發現——竟然無人！
人呢？
‘小師妹’和師弟呢，怎麼忽然不見了？
“人呢，人去哪裡了？”赤門門主四處張望着，卻還是沒有發現，這裡空無一人。
邢佳佳他們去哪裡了呢？
茶樓。
熟悉的茶樓裡，靈二爺大口地喘氣着，神色複雜地看着邢佳佳，許久都不說話，終於他主動開口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邢佳佳挑眉，故作不解。
“小師妹，赤門。”靈二爺咬牙切齒地問道，“我爲什麼會看到小師妹，小師妹是不是還——”
是不是，她還活着？
夢裡的情景還在眼前，靈二爺的心裡涌起了一陣觸動，有沒有一種可能，小師妹還活着，沒有死去。
“她已經死了，那墳墓就是她的。”邢佳佳打破了靈二爺的幻想，“其實你最想知道的是當年的真相吧？”
真相？今天對師兄的逼問，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但是眼下，答案是否已經不重要了。靈二爺苦笑一聲，緩緩道：“真相與否並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那重要的是什麼？
蔣緯和蔣天賜父子走了出來，茶樓的功能越來越全面，只要老闆願意隨時隨地都能和茶樓溝通，回到茶樓裡來。
任赤門門主再想，也斷然不會想到靈二爺已經在千里之外的茶樓裡，任他怎麼找，也定然不會再找到他。
“那你要如何做？”從靈二爺的眼神裡，邢佳佳已經找到了他的目標和方向，現在欠的不過是一把風。
靈二爺並沒有回答，反而是遙遙地看着赤門的方向：“我們師兄妹三人裡，師父最疼我，曾經一度想要將門主的位置留給我，但是我素來喜愛自由，又對小師妹情根深種，想着帶她一起江湖逍遙。所以一直不肯答應師父的囑咐。”
當年的瀟灑和不在意，靈二爺不會想到落在大師兄的眼裡，那是深深的妒忌，等待他的會是萬丈深淵和天差地別的變化。
他不會想到因爲他的拒絕，小師妹香消玉殞，他不會想到因爲他的不在意，師父早早地死去，而他也成了赤門的棄徒。
如果，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一次，他一定會慎重地做出選擇來。
“我手裡有師父的信物，代表我纔是赤門真正的接班人，名正言順的門主！”靈二爺傲然擡頭，負手而立，一字一句道，“我要，奪回屬於我的門主之位！”
一言一語鏗鏘。
“啪！啪！啪！”一下一下的鼓掌聲音從蔣天賜的手中傳出來，他扶一扶自己的無框眼鏡，頷首，“好！既然有了決心，那麼就做吧。”
蔣天賜的執行力永遠如此之強。
目標，達到目標。這之間是一個非常遙遠的過程，制定一個目標不難，可是難就難在是否要堅持，是否有信心去完成，沒有這份魄力，哪怕再近的目標都不肯做到，相反，如果有了決心和信心，哪怕再難也不懼。
千辛萬苦，千方百計要做的，就是決心。
既然決定了做，那麼就全力以赴。
這一場門主之爭，只允許成功不允許失敗。靈二爺這些年在外面也不是白混的，他略加思索便道：“這些年我在外面也見到過不少被逐出師門的弟子，他們有的犯過大錯，但是有些人卻是被冤枉的。哪怕犯錯的人，很多已經有了悔改之心，其中大部分我將他們收歸手中，作爲自己的助力。”
蔣天賜眼睛一亮，連聲道：“不錯！這的確是一大助力，是一隻奇兵，恐怕那赤門門主也不會想到！”
“我這就去聯繫他們，到時候一起攻上赤門。”靈二爺握拳，眼眸裡是深深的決心。
“你說的信物——”蔣天賜想了想，出口問道，“你打算如何做？”
信物這個東西，在強權人眼裡可有可無，可以說它是掌握哎勝利者手裡的，說有用的確有用，說沒有用也不過是廢物罷了，端看成功者是誰。
“信物此刻拿出來，只會讓師兄恨死我。還是不拿好了，免得引來殺身之禍。”靈二爺腦袋也很聰明，稍微一想就決定將信物深藏。
“沒錯。信物暫時不能拿出來，不過該拿的時候，它的用處還是非常大的。”邢佳佳言簡意賅，望着靈二爺想了想，“我想，還需要裡應外合。”
裡應外合，這才能把握全局，是成功的必要保證。
“主要看，如何裡應外合。”蔣天賜指尖在鍵盤上飛舞着，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擡頭看着邢佳佳笑，“老闆，聽說你現在是朱門的紅人了？”
這忽如其來的一問，讓靈二爺和邢佳佳都是一愣。
茶樓裡，小靈兒也是在的，之前她一直安安靜靜的，現在聽了蔣天賜的話，她眉開眼笑——可不是紅人嗎？朱門門主可是非常想要收下這個徒弟的，惹得一羣人眼紅嫉妒到了不行。
朱門和赤門雖然是敵對，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兩是最近的，也是最容易‘裡’應外合的地方。
赤門門主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最危險的人就在朱門吧。
“又要我幹活了？”邢佳佳隨意揮揮手，“最危險的事情，總是我來幹。”
“老闆！小的願意隨身伺候——”蔣天賜誠惶誠恐，笑嘻嘻地湊到邢佳佳面前。
邢佳佳被他的模樣逗樂了。
一直在沉默的蔣緯這時候開口了：“老闆，我覺得還有一點要注意到。”
還有他們忽略的地方嗎？
靈二爺、邢佳佳和蔣天賜看向蔣緯：“什麼？”
“現在的赤門門主，會怎麼做？”蔣緯蹙眉，深深地思索，“今天在陵墓的奇恥大辱，換做我是赤門門主，一定會在事後將赤門翻一個底朝天，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而且會查一個清楚。”
蔣緯倒是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這個去向是陌生的，邢佳佳也有些好奇了：“他會嗎？”
蔣緯肯定地點頭：“會，不但會查，很大可能他會捏造罪名，從此斷絕靈二爺進入赤門的路。”
蔣天賜凝重地點點頭：“這不是不會發生的。”
蔣緯擡頭看靈二爺，問：“靈二爺和赤門門主是同門師兄弟，那麼自然的對彼此的脾氣是熟悉的，但是我敢保證，靈二爺從未往這裡想過。”
靈二爺有些訕訕，的確，他未曾想過這麼嚴重，師兄會捏造罪名陷害他，還斷絕他回山的路嗎：“這——”
“靈二爺，你要清楚，從你下決心奪取赤門門主之位的那一刻起，你和現任門主再也不是師兄弟的關係了，而是敵人，是對手！曾經的感情是你們擊敗對方的武器，曾經的過往不斬斷，就預示着失敗！”蔣緯厲聲道。
餘音不斷，縈繞。
空中的小靈兒不停地點頭，是的，既然決定了爭奪，那麼爭鬥是必須的。所謂情意，必須要斬斷，否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你知道你爲什麼會是今天的下場嗎？”蔣緯言簡意賅，“因爲你還把師兄當做是師兄，可是師兄卻已經把師弟當做敵人，不死不休。”
天雷滾滾。
這一句話足以讓靈二爺愣在了當場。
原來，這就是自己失敗的原因嗎？
“我明白了。”靈二爺深深吸一口氣，再擡頭的時候，眼底已經再無波瀾。
“我猜測，如果現赤門門主聰明一些的話，應該會想到流落在外的弟子，也許會對他們展開攻擊和行動，所以靈二爺你的動作一定要快了。”蔣緯囑咐道。
“好。”靈二爺當下點頭，應承。
“隨時保持聯繫。”蔣天賜點頭道。
靈二爺最後看一眼茶樓，然後身影消失在了當地，只留下了三人一鬼。
邢佳佳看一眼身側：“出來吧。”
蔣緯和蔣天賜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什麼情況，老闆在和誰說話？
一個紅衣曼妙的女子出現在了茶樓裡，眉眼如畫，只是眼底有一些青色，昭示着她特殊的身份。
“這是——”蔣天賜吃驚地望着這小靈兒。
“傳說中的緋聞女主角。”邢佳佳指着小靈兒介紹，“赤門門主和靈二爺的小師妹，小靈兒，同時也是我們這個計劃中最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兩位好。”小靈兒很給邢佳佳面子，和蔣緯、蔣天賜父子打招呼。
“她不是說已經，死了嗎？”蔣緯覺得非常詫異，得到的消息說，靈二爺現在的模樣，和死去的小師妹脫不了干係，現在這個小師妹又出現了？
“我是已經死了呀。誰說死了的人不重要了？”小師妹反問道。
蔣緯冷汗涔涔，這話是不假，可是真面對鬼，他也有些不自然了。
蔣天賜對小靈兒沒那麼多好奇，原本他之前有陰陽眼，就可以看到死去的鬼魂什麼的，現在也不過重現了當日的情景而已，他望着小靈兒：“你是我們的一支奇兵，是我們制勝的關鍵。”
小靈兒聽了蔣天賜的話，笑的更加燦爛了。
夜深了。
邢佳佳回到了朱門之中，但剛剛推開門，卻發現了屋裡已經等了不速之客，正黑着臉望着她——
邢佳佳苦笑一聲，心有慼慼，今天的不速之客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