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悟正在他身邊，下意識的就探手一抓，可是那長劍也依然入了胸口幾分。
“寧公子！”空悟叫了一聲，他愛才，這個寧夜武功好天賦高人品也不錯，就這麼死了實在太可惜。
“我是葉十一，”葉十一擡頭看着凌清羽，悽然笑道：“死也是凌家的葉十一。”
凌清羽卻沒理他，只是擡頭看向了寧雨，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空悟大師！她的確是已經被那妖月丟下懸崖了，她是個妖女啊！”寧雨慌亂的叫道。
“妖月約我們見面是在申時，你不肯給圖給我，一直將時間拖到了戌時，我們到山頂的時候，妖月早已經不見蹤跡，何來我們親眼見到當家的被丟下去之說？寧雨，你不過就是爲了煽動這些武林人士來爲你自己謀利而已，三爺武功高強，死在他手上的武林人士越多，自然對你控制武林越有利，陸堯也好，我也好，不過都是你利用的棋子。”葉十一拔出了長劍，緩緩站起來道，隨着鮮血的飆出，那已經痛得麻木掉了的大腦開始轉動，現在還不能死，如若讓這些武林人士認爲凌清羽真的有異常，保不住以後會有那些窺視異寶的人去找她。
“你說什麼？陸堯當初明明說…”寧雨驚道。
“夠了！寧雨！你利用陸堯利用得還不夠？或者說你那句話是真的？空悟大師，當家的身上可有一絲內力？可有任何吃過那能提升內力的內丹的痕跡？”葉十一問道。
“沒有，這位姑娘身上沒有任何內力，也無任何吃過靈丹的痕跡。”空悟朗聲道：“我空悟今日也在此說了，日後若有人再找這位姑娘的麻煩，那便是與我空悟，與我少林派爲敵！”
凌清羽心裡不停冷笑，真是冠冕堂皇的緊啊，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燕三的傷這麼重，要快點找到阿蘭治療纔是。
凌清羽拿起了掉落在燕三手邊的短劍，對楊昭道：“昭，將她放倒在這邊。”
楊昭還未動，影九已經一腳踢在了寧雨的膝蓋窩裡，讓她跪了下來，然後再一腳將她踢翻在地，見她欲掙扎乾脆點了她的穴道。
遠遠站在湖對面鐵甲騎兵之前的何離一揮手，騎兵們便圍攏了上去，將那些武林人士給隔離開來，形成了一道人牆，讓外人再也看不到這邊的情形。
凌清羽一劍****了寧雨的身體裡，嘴裡喃喃的念道：“這是十三的，這是我的，這是燕七的，這是燕三的……”
她念一句便刺一劍，寧雨的啞穴被點身子也動彈不得，只能睜大了眼睛發出嗚咽之聲，生受着那一劍一劍的凌遲。
凌清羽的手因爲緊緊的握住了那短劍，被豹齒劃出了血口，鮮血隨着她機械般的動作而濺了滿地，和燕三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清羽…”楊昭再也忍不住，蹲下了身子，抓住了她的手，將凌清羽抱住，道：“可以了清羽，可以了！”
凌清羽眼一翻，直直的昏了過去。
示意影九抱開燕三的身子，楊昭剛欲抱起凌清羽，然後看到了那起先被燕三的身體擋住的小腿，眼瞳不覺緊縮了一下，然後小心的抱起了她。
“楊將軍，那些武林人士也只是被寧雨所蠱惑，而且，他們並未動手，可否放他們一條生路？”空悟在一旁道，見楊昭眼神冰冷，又苦笑道：“燕施主是老衲所殺，老衲定會給姑娘一個交代，只是此時如若楊將軍將此間之人都殺了，那些襄陽城裡的武林人士你是否也能殺得完？不如讓老衲去說明真相，這樣對姑娘以後纔好。”
楊昭還真動了將襄陽城裡的武林人殺光的心思，聽他說完便冷笑了一聲。
“阿彌陀佛，楊將軍，”空悟嘆了口氣，道：“老衲承認，這裡死的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但是那襄陽城裡畢竟還是有正道在，多造殺孽，對姑娘也不是好事，會折損她的陽壽的。”
“人是我殺的，罪過我楊昭自會承擔。”楊昭冷冷的道。
“但是武林人士你殺得盡嘛？讓這位姑娘與整個武林爲敵，你真能保證你就一直能護得住她？”空悟再嘆了口氣道，見楊昭神色有所鬆動，空悟又道：“今日之事，老衲定會還姑娘一個公道，這山上死了這麼多門派之人，總要有人給個說法。”
“何離，查看下，哪些人武器上帶血，哪些人沒帶。”楊昭揚聲道。
“阿彌陀佛…”空悟唸了聲佛號，卻也知道，這隻怕是楊昭最後的退讓了，而他心裡更明白，那些已經參與了圍殺的人又怎麼會將今天之事忘記掉，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親人在這次圍殺裡面而死，楊昭不會讓這種危險存在。
見前面三排的騎士動作一致的跳下了馬，弓弩放在馬鞍上，手持長槍圍了上來，武林人士們都有些緊張。
泰山派邢掌門第一個帶了自己門派的人走到了一邊，他們是跟着空悟上來的，聽得那寧雨的說話，邢一行覺得實在可疑，所以和其他幾個門派並未上前參與那場激鬥，現在聽得楊昭的話，心裡也有些明白，但是這事的確是錯在那些武林人士身上，他也不想去爲那些人出頭，所以第一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逃過燕三和箭雨的殺戮的人其實不多，這幾個門派的人一讓開，秦浩宇他們幾個就突兀的顯現出來了。
秦浩宇和清遠對視了一下，然後撲向了站在前面的何離，只是他們身形剛動，前面一圈的鐵甲騎兵的長槍就已經圍成了槍陣，然後從後面，無數支鋼箭射了過來。
千人的鐵甲騎兵就如同來時一樣，悄然無聲的列隊潮水一般的退出了山谷。
影十用布包着拔出了插在屍體上的短劍，仔細包好放入懷裡，看了葉十一一眼，終是忍不住道：“十一，你等當家的想通了再回來吧。”現在，還是不要去刺激她了。
葉十一脫了外衣，在其他人來之前將寧雨的屍體包裹住，然後抱起了她的屍體，往山上走去。
“寧公子…”空悟喚了他一聲，見他如未聽見，便又喚道：“葉十一。”
葉十一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他。
“如若你沒有地方去，不如來少林吧。”空悟嘆道。等他下山將實情說出去，景華山莊就再無起來的機會，但是這樣一個好苗子就此埋沒實在是可惜。
“空悟大師，我七歲滿門被屠，和陸堯去洛陽找端安郡王和寧雨的時候被拒之門外，如若不是當家的所救，我和陸堯早不知道死在什麼地方，這七年，當家的養我護我愛我，燕三爺教我武藝，葉十一的一切都是他們兩人所給……”葉十一的聲音哽咽起來，頓了頓，方能接道：“除了凌家，葉十一再無其他地方能去，如若我什麼時候上少林，空悟大師，那必是葉十一爲今日之事挑戰與你。”
看着那少年背影蒼涼的走遠，空悟低聲念起了經文，隨着他低沉的聲音，後面少林的和尚們都念起了經文，渾厚的聲音在山谷裡迴響，爲那些消散的生命，奏響最後的送行。
葉十一找了個空地，砍下了樹木架了一個柴堆，將寧雨那已經被刺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屍體放置在了上面。
靜靜的看着大火將那屍體吞噬，葉十一的手握得緊緊，那屍體被刺得千瘡百孔，似乎在控訴着下手人多麼的殘忍無情。可是這七年，他卻是最清楚，凌清羽其實是個害怕血腥的人，爲了這個，燕三楊昭所有殘忍的殺戮都會盡量避開她，如今能下這樣的狠手，可以想見她心裡的恨有多深。
“夜兒！”隨着衣袂聲響，陸堯從山澗那頭躍了上來，看了一眼火堆，驚道。
“陸堯，七年前就沒有寧夜了，”葉十一轉頭望着他，目光冷冷的道：“我是凌家的葉十一，別再叫錯了。”
“出了何事？”看着葉十一白衣上胸口那裡還在不斷滲出來的血跡，陸堯問道。
“當家的沒死，”看着陸堯臉上的驚喜，葉十一道：“三爺死了，”見陸堯臉色頓時僵住，又淡淡的道：“楊昭來了，當家的親手殺了寧雨。”
陸堯怔住，道了聲：“是嘛。”便再無語，只是看着寧雨那在火中消散的屍體。他一大早趁着微亮的天色上了臥龍峰頂，然後在那上面聽到了下面有長嘯聲，當時心裡一動，便從山頂躍了下去，看着兩邊茂密的樹林，一邊借力下行，一邊心裡存了絲念想，待到了山澗，見到了那地上妖月的屍體，便往山澗上面追了去，後來見到風幻天和康元知道自己追錯了人，於是便回頭再趕回來，沒想到，就錯過這麼多事情。
“當初她設計用當家的做替身，這事你知道嘛？”葉十一問道，見陸堯神色一變，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也知道。”
陸堯啞口無言，然後意識到葉十一的稱呼，他不再喊他陸大哥，也不再叫凌清羽姐姐，見他神色淒冷，道：“這事和你無關，我去和她說清楚，要殺要剮，我都隨她。”
望着那隨風飄散的火灰，葉十一淡淡的道：“怎麼和我無關，如若七年前她不救我們，如若不是我要她送我過來，就沒有今日之事，三爺也不會死。”
他聲音清淡，卻帶着壓抑不住的悲慼和悽蒼，完全沒有剛來襄陽時的意氣風發，彷彿一夜之間，他就已經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