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影九走了進來,將紅色錢袋遞給了凌清羽。
凌清羽看都沒看,就將錢袋給了燕七,然後把原來手上的那個也給了燕七,道:“那個是整數一百萬兩,這個也給你,如若不夠,你就說。”
“夠了。”燕七接過錢袋收進懷中,道。紅樓的殺手其實命不值錢,每年都有新人出來,只要能完成十次任務就可以成爲獨立的殺手,也可以接單賺錢,但是新人裡面能撐過十次的人爲數並不多,爲了幾百兩銀子的任務丟了性命的人比比皆是。現在紅樓散了,那些自小隻學習了殺人技能的殺手只怕也沒有別的出路。
“燕七,”凌清羽有些心痛的看着他蒼白的臉,道:“別太累。”
“不會,我會顧好自己的。”燕七看着她已經消瘦得尖起來的臉,道:“倒是你自個,要是燕三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怕要心痛得從墳墓裡爬出來。”
“燕七,我將燕三送進了靈蛇谷,我,不想給他舉行葬禮,我不想跟他道別…他躺在那裡,就好像,就好像,也許哪一天就會再醒過來,雖然我知道這是自己騙自己。”凌清羽低着頭,緊握住了那兩把短劍,道。
燕七已經聽影九說了那冰玉牀的事,微微笑道:“從我們進紅樓的第一天就被告知,我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拼盡全力只爲能活下去,一旦身死,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葬禮這種事情從來就不需要。何況,你已經給了他一個最好的歸宿,說到這個,燕七跟你求個情,那日若是燕七死了,能否也能進那長生殿?”
“不要胡說!”凌清羽不由提高了聲音道。
“不能嘛?”燕七露出了黯然之色,嘆了口氣。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可不可以再也不要輕言生死?”凌清羽將矮桌推開,挪近一些,拉住了燕七的手,道。
“那我可以進嘛?”燕七望着她淡淡的笑道。
凌清羽泄了氣,點頭道:“怎麼不可以,那裡,也就只能做墓地用了。”
燕七反握住了她的手,靠在了軟墊上,微微閉上了眼,道:“我在這睡會,可好。”
凌清羽挪了過去,將他身子放了下來,讓他睡得更舒服些,見他躺下後便閉了眼睛呼吸也細長起來,不覺有些恍惚。
將矮桌重新放好,一隻手仍然被燕七握着,凌清羽一隻手拿過賬冊,慢慢翻看。
如今凌家的盤子的確太大,雖然這些賬冊都是韓枔他們已經整理過一次的,仍然很是繁雜。
夏日的陽光有些烈,但是從窗戶透進來後便帶了些溫柔之意,影九靜靜的站在屋子一角,看着她在那陽光裡一頁一頁輕輕的翻過那些厚厚的賬冊,燕七躺在她身邊,沉睡着的面容沒有了往日的痛楚和傷痛而是帶了一絲恬靜的微笑。
阿蘭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讓她在門邊愣了半晌,然後收回了腳,退了出去。
“阿蘭。”
阿蘭回頭,見石方正坐在樹下的石桌旁,桌子上攤了一堆藥,走近了幾步,道:“何事?”
“我記得你以前配過一種止血藥,方子還記得嘛?”石方挑揀着桌子上的藥,問道。
“嗯,我寫給你,”阿蘭也在桌邊坐下,道:“還有幾種藥,你都去找找藥材,趁着還有點時間,我們熬製出來。”
石方不覺擡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今兒怎麼這麼大方了?”
“那丫頭我喜歡,這裡的這些人我也喜歡,舉手之勞而已。”阿蘭託着下巴也撥弄了下桌上的藥材,越撥弄眼睛越亮,道:“這些藥材你怎麼找着的?”
“當家的有海船,這些是從番外來的,這些是從党項,這些是從高麗,這些是從吐蕃,這是從遼國那邊所得。”石方指着藥材道。
“真是齊全,這樣的話,我們做做保元丹,九華玉露丸,嗯,如若有好人蔘,可以做九轉回魂丹,有龍誕香的話,還可以做龍誕清雪丸,再來支千年何首烏,做幾丸續命丹。”阿蘭一邊撥弄着藥材一邊道。
石方望着她不覺笑了出來,道:“這些都是最費神的,要花很多功夫的。”
“反正我現在還想跟着那丫頭玩玩,正好有空,不過這些藥材都能弄到?”阿蘭看向石方,問道。
“能,這些當家的都有,你看到她那隨身的行李箱子沒有,裡面寶貝多着呢。”石方笑道,當時在那寶島上面,凌清羽採集了許多人蔘何首烏這種高級藥材,他都制好了放在她那箱子裡,還有許多別的藥材,只怕是收在杭州了,要蔡靖方送過來也不費什麼事。
“那好,收集好後,咱們就動手吧。”阿蘭將藥材一丟,拍拍手道。
“阿蘭。”石方喚住了欲走的阿蘭。
“嗯?”阿蘭回頭,見石方那千年不變的臉上冒出了一絲紅絲,坐了回去,湊近了些,問道:“何事?”
“咳咳,”石方清咳兩聲,扭過了頭,道:“你看,我們年紀也不小了,如若你願意,我想…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阿蘭一愣,然後坐直了身子,沉了面容道:“你不是一直不願意,躲着我的嘛?”
“以前是我不對,”石頭低了頭,手中的藥被他捏得緊緊的,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我雖然做不到像燕三那樣,但我也會盡全力護着你的。”
“石方你太賊了!”鬼醫從樹後面竄了出來,坐在了兩人中間,道:“就算阿蘭想通了,那也應該是和我在一起。”
“我要是想三個人一起?或者以後還有四個人一起?你們也幹?”阿蘭望望石方又望望鬼醫,問道。
“那第四個人是誰!”石方和鬼醫同時叫道。
“還沒想好,怎麼你們想幹嘛?”阿蘭將兩人看了一眼,道:“下毒?把止血藥換成活血藥?”
“呵呵,原來你都知道啊。”鬼醫訕訕笑道。
“阿蘭,我只是不想日後我們後悔,人生無常,活着的時候不珍惜,一旦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石方拉了一把又準備離去的阿蘭一把,道。
“讓我想想,我去要藥材去。”阿蘭掙脫了他的手,往正屋走去。
凌清羽聽阿蘭說要制那些極品救命的藥,立刻要影九去將那裝藥的箱子給阿蘭擡過來,然後當阿蘭看到那箱子裡面的藥材時,又再次被刺激得給她熬了兩碗加了黃連的藥。
“暴斂天物!”阿蘭一邊將一根九品人蔘小心的放置在矮桌上,看着那幾根掉落的參須叫道。
凌清羽喝着她那兩碗加料的藥苦的眉頭全部皺成了一團,沒好氣的道:“你下次嫉妒我換個報復的方法好不?”
“九轉回魂丹!”阿蘭豎了一根手指道。
“好吧。”凌清羽將另外一碗也一口給喝了下去,道:“你那藥要是不管用,我可會單獨熬一碗黃連給你嚐嚐。”
“傻丫頭,這藥都是爲了你好,你沒有覺得現在心口不那麼熱了?”阿蘭看着九品人蔘好心的解釋道。
“我說你那回魂丹。”
“那個啊,那是救命仙丹,”阿蘭轉頭看了眼凌清羽,道:“不過就算有這個藥,燕三當時也救不回來的,他的心臟是當時就被震碎掉了,神仙都救不回來的。”
“不過可以救別的人。”阿蘭回過頭繼續將人蔘拿出來,道。
“謝謝你,阿蘭。”
“不用,你送我十萬二十萬的銀票,咱們就抵了。”
“……”
黑水關大營。
“將軍,這次發下來的當十錢總共合計到一百多萬貫,凌家全部吃下,是不是太虧了些?”何離問道。
“沒事,清羽既然這麼說,就是後面有退路,如若讓她吃虧了,咱們再想法子弄回來便是。”楊昭看着剛堆好的沙盤,道。
“會州?”何離將一支小旗子插在了沙盤上的一個小山包上,道。
楊昭看着沙盤沒說話,眉頭微微皺起,問道:“派往朔州的探子回來沒有?”
“還未,不過蕭燧派人來過,想增加絹茶的交易量。”何離道。
“蕭燧又升官了吧?”楊昭將一把沙子灑在了一個點上,問道。
“是,前日回來的消息,說是已經是南院大王,現在他的主力都已經開始調往易州。”看了眼楊昭灑沙的那個點,何離道:“黑水關這裡我守着就好。”
楊昭一笑,道:“好,不過咱們先要把婚禮給辦了。”
“當家的病好了嘛?”何離問道,他離開的時候凌清羽正好病倒,一直掛在心上,卻只能忍到這個時候才問。
楊昭搖搖頭,道:“不是那麼容易好的,燕三待她情深意重,她面上不顯,心裡的悲傷卻一點也沒少,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病好。”
“那…”何離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何離,那天晚上,她是真死了一次的,如若不是那棵復活草,我們去到襄陽,就只能看到她的屍體,摔得粉身碎骨的屍體。”楊昭的眼圈微微紅了,道:“我不想再讓她離開,不想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遭遇了危險都不知道,如若可能,我寧願像燕三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