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從天上傾盆而下,寶丰大廈的樓頂,原本是用作抽水房的屋子,如今被改建成了寶丰物業的保安宿舍,縱橫錯雜的管子交錯在內,殘破不堪的屋頂,雨水更是滴答流淌進房內形成一片汪洋。
哐噹一聲!全身溼噠噠的陳峰推開門飛快走了進來。掃了眼房間,同事們都以睡下了。陳峰小心翼翼的翻過一排水管,來到水泵旁屬於自己的木板牀邊。
狹窄的空間,讓人根本無法活動,咬了咬牙,陳峰小心翼翼的將一身染了血的外衣脫放在一邊,自己的腹部一大片淤青,稍微觸碰一下就疼到不行。
從一堆散發着黴味的舊衣物裡,翻出了件勉強合身的乾衣服套在身上,陳峰凝神望着窗外的大雨陷入了沉思,雙手搭在自己腹部與胸膛摩挲了一番。
剛要躺下,嘭的一聲響,宿舍的鐵板門被人粗暴的踹開了。一瞬間的震動,將房頂的那盞節能燈都震的忽閃了幾下,等了許久屋內才恢復了光亮。
陳峰定睛一看,門口站着的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寶丰物業保安的熊隊長和他的狗腿子王大力。
熊隊長搜尋了一番後,怒氣衝衝的瞪着坐在最裡的陳峰,一巴掌拍在雜物桌上,吼道:“陳峰,你他嗎還有心思睡覺!這麼晚跑哪去了?”
站在一旁的王大力立馬幫腔着,“肯定是出去玩了,以前他不就愛往網吧跑嗎。”
熊隊看着完全不搭理自己的陳峰,呵斥道:“還躺那幹嘛,給我起來!下面老黃在幫你頂班,人家還有事呢。公司怎麼招了你這樣的年輕人,怎麼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陳峰還是躺在牀上不爲所動,壓根不理熊隊長。這下可把熊隊給氣壞了,一路小跑來到陳峰面前,抓住他的衣領。
長期的營養不良,造成陳峰的身材十分消瘦,而且腹部還有傷,完全沒有反抗就被拖了起來。腹部的傷口一下子撕裂開來,讓他痛到不行,但卻依然不吭聲,只是惡狠狠的瞪着熊隊長。
“快換衣服啊!瞪着我做什麼。”
陳峰依舊不動彈,但臉上的譏諷卻越發顯著,這樣的螻蟻從今以後再也別想跟我大聲說話。
“我看這小子今天是不會聽話了。熊隊,你已經給了他機會,這種人不應該憐憫啊,直接算他礦工好了。”王大力適時的添油加醋,一副奸詐嘴臉顯露無疑。
熊隊哼了聲,“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別怪我無情了。今天算你曠工,扣三天工資,這個月獎金也沒了。”
宿舍裡的同事早已被吵醒,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勸解。大家都知道熊隊長這個人十分的小心眼,都不敢招惹,而且今天擺明了是來爲難陳峰的,如果誰勸解的話,還會惹火燒身。
就在陳峰與熊隊長針鋒相對的時候,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來人正是保安裡的老人,爲人和善,大家都熱情的稱呼他爲老尚。老尚平時就很照顧身世可憐的陳峰,於是站出來說道:“熊隊,我看算了吧,陳峰可能在外面遇到什麼事了,心情不太好。要不然我去幫他頂着吧,您看行不行。”
熊隊怪笑兩聲,指着陳峰吼道:“算了?老尚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有多惡劣,現在都十點了,咱們值夜班是九點鐘交接,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媽的,誰沒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現在心情還
不好呢,難道就不用做事了?他這是任意妄爲,毫無組織性,毫無紀律。現在我親自上來叫他值班,還跟我瞪眼。還想不想幹了!”
啪!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驚的所有人看着他,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陳峰眼睛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說夠了沒?”
熊隊頓時怒不可遏,挽起袖子吼道:“喲呵,還敢跟我叫板!今天不光要算你礦工,還要記你一個不服從領導指揮……”
話還沒說完,陳峰牙縫裡再次蹦出一個字,“滾!”眼神如光片一樣鋒利的直視着他。
頓時,熊建平整個人都被嚇的顫抖了一下,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所有人嚇壞了,平時老實巴交的陳峰今天是怎麼了,居然敢讓熊隊滾。這小子以前在物業裡面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因爲長的相當帥氣,還經常被一些富婆調戲,絕對是個軟柿子。
但現在,他完全變了,語氣冰冷,眼神深邃,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大家更願意相信這是錯覺,陳峰一個來自鄉下的小夥,完全沒有背景的菜鳥貨色。可能今天真的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緒才如此激動的吧。
老尚則幫他捏了一把冷汗,着急的跟他打眼色:“陳峰,你說什麼呢,快跟熊隊道歉。”
“道個屁的歉。老尚,這事和你無關。”陳峰走到熊隊身前,拍拍他的肩膀,“該做的我自然會去做,不用你在我面前嘰歪。今天不該我值班,就算天王老子來叫我,我也不會去。”
一時間,氣氛尷尬到極點,大家都在懷疑熊隊是不是真的冤枉陳峰了。熊隊一時間也有些愣住,連忙小聲問旁邊的王大力,“你不是說今天該陳峰值班嗎?”
王大力一時語滯了,吞吞吐吐的說:“我……我也不太清楚。聽老黃說今天就該陳峰值班的啊……”
熊隊大感無語,老黃那傢伙嘴裡能跑馬,沒幾句話靠譜。
只好一揮手,一副大度的模樣,“今天的事我會好好查清楚,如果真不該你值班,自然不會算你曠工。好了,大家都睡吧,沒事了,沒事了!”然後在陳峰犀利的眼神下,他趕緊帶着王大力灰溜溜的離開了宿舍。
熊建平回到他的宿舍,連忙打開執勤表,裡面非但不是陳峰的班,而且還是那個老黃的班。老黃偷奸耍滑慣了,是一個老油條,今天陳峰沒到崗,他怎麼可能主動幫老黃頂班呢,這一點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連忙跑到停車場出口那邊,怒氣衝衝推開門,由於裡面上了鎖,而他力氣太大,一時間鎖都被推壞了。一進來就大喊:“老黃,你知道今天我丟了多大的臉嗎?老實告訴我,爲什麼你說今天該陳峰值班?”
老黃愣了下,頓覺大事不妙。連忙解釋說:“熊隊你先別生氣,事情是這樣的。你也知道今天我不是有事嗎,下班的時候我就跟陳峰說了聲,讓他幫我頂班,結果這小子沒來,我只好繼續值班了。”
“那他答應你了嗎?”
“額,這個,不知道……”
“靠,這有什麼不知道的。”
老黃窘迫道:“我當時說完就走了,可能陳峰沒聽到我說的話吧。”
“我日你先人,怎麼不先跟我們說清楚。陳峰那小子今天不知道打了雞血還是怎麼的,把我罵了一頓。”
熊隊長心中大爲不爽,本以爲能趁此機會好好罵一頓那小子,但沒想到鬧得自己尷尬無比。他之所以要爲難陳峰,原因也很簡單,一次陳峰私自把物業公司老總的專用車位讓給別人停了,正好老總從外面開車回來,見到自己的特權車位沒了,便大發雷霆找到熊建平,一頓臭罵之後還扣了他不少獎金。
於是乎這個仇就結下了,本來想要辭退陳峰,卻聽了狗頭軍師王大力的建議,將他留了下來,從此之後處處刁難陳峰,好事絕不讓他做,別人不願意做的事全叫他去,幾人樂此不疲。
今天的事給熊建平衝擊很大,原來陳峰並不是那種軟蛋,以前不反抗只是因爲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今天激怒了他,立刻吃了個閉門羹。
不行了,今後恐怕壓不住這小子,要是他天天這樣氣自己,還不得被他氣死,得想個辦法幹掉他……熊建平如此想着,滿腹心事的離開了保安室。
天台上,陳峰俯瞰着身下的小保安室,嘴角划起了一抹邪笑,轉身又進了屋內。剛剛他身下所站的那片空地,隨着離開,一處乾燥的空地再次被瓢潑大雨打溼。
清晨的霞光照射在中山市的大地上,大雨過後空氣裡更是瀰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芬芳,讓人感覺渾身舒暢。
朝陽下,一個穿着短袖的精壯男子,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如靈猴一般,輕巧的攀上一棟數十層高的大廈臺階,直達頂層的天台而去。
推開一扇破舊不堪的房門,陳峰將手中剛買來的熱乎的豆漿油條,依次放在一張有些年月的小桌上,掃視了下房內還在睡覺的衆人,敞開嗓子喊道:“起牀吃飯咯,熱乎乎的豆漿油條,起晚的可就沒的吃了啊。”
說完不理會還沒睡醒衆人的笑罵,一個人端了張板凳坐在桌前,吃了起來,狼吞虎嚥的樣子讓衆人都忍不住感嘆這小子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你小子是不是那天晚上給雷劈過了,怎麼最近像變了個人似的,天天起這麼早,還給我們大夥帶早飯,說你有什麼目的!”一個大漢急急忙忙刷完了牙,生怕少了他的早點似的,也連忙來到桌前取出屬於他的一份早點,吃了起來。
陳峰笑着對大漢道:“王哥,你這不埋汰人嗎,我這不尋思着以前自己做人太失敗,想要重啓爐竈嗎!再說了,我可知道你家裡既沒妹妹,也沒姐姐,我可不會打你主意。”
“你小子討打,我有妹妹也不介紹給你。”大漢絲毫不在乎陳峰的調侃。
兩人說話間,又有幾個中年人加入了吃早飯的行列當中,一人拿過一袋屬於自己的早點吃了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好像一家人。
“小峰啊,你這幾天,天天起個大早給我們買早點,搞的我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家裡沒閨女,我可真想把娃介紹給你了。”憨厚的老尚咬着油條衝陳峰說道。
“你們這些人啊,太小瞧我了吧,不跟你們說了我還得值早班,我先下去了。老尚你慢點吃,我一個人能應付的了。”說完這些陳峰就脫去上衣,從自己的牀鋪上拿過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保安服套在自己身上,對着巴掌大的鏡子照了又照,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出去。
陳峰一走,一屋子人都忍不住湊在一起,談論這小子自從前幾日從外面回來後,變了個樣子,讓他們感覺十分的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