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錢建安畢竟也是久歷官場之人,他臉上的不自然也就持續了一瞬間,然後他的臉色馬上就變得很正常了,他親手給蘇星暉沏了一杯茶道:“星暉,有什麼事情嗎?”
蘇星暉道:“錢書記,昨天老彭找過你了吧?”
錢建安點頭道:“他已經找過我了,我打算近期召開一次常委會,專門討論一下這一次村級審計當中發現的問題。”
蘇星暉道:“錢書記,我覺得問題很嚴重啊!”
錢建安臉色凝重起來:“是啊,我也覺得問題很嚴重,我真的沒有想到,現在農村的腐敗問題,也有這麼嚴重了。”
之前錢建安是不相信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農村的腐敗問題有那麼嚴重,他就希望安穩,不過現在事實讓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農村,真的跟以前的農村不一樣了,農村的經濟在發展,而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戰鬥力卻在不斷降低。
這是誰的責任呢?說起來,也不是錢建安的責任,因爲錢建安纔來了嶙山不到一年,可是如果這事爆發出去的話,那不是錢建安的責任又是誰的責任呢?
蘇星暉是市長,他只管經濟發展,農村的經濟確實在發展,基礎設施確實在完善,而基層的黨建工作,應該是錢建安這個市委書記來負責。
現在基層黨組織渙散成了這個樣子,不是錢建安的責任又是誰的責任呢?這讓他心裡也有一些慌亂,他生怕蘇星暉會借題發揮。
蘇星暉道:“這一次的大會開完了,馬上就要進行省市縣鄉鎮村的換屆選舉了,現在這麼村的村幹部都出了問題,我們也要早做準備啊,要想辦法選上那些合格的村幹部。”
錢建安道:“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蘇星暉道:“也談不上什麼好的想法,只是想來跟錢書記探討一下,畢竟錢書記搞黨建工作這麼多年了。”
錢建安道:“唉,昨天聽了老彭的彙報,我差不多一晚上都在想這件事情,這件事情確實讓人很頭疼啊!”
蘇星暉道:“這件事情確實很棘手,不過,我們還是要盡力讓村幹部更加合格,讓基層黨組織更加能夠發揮戰鬥力,要不然的話,以後還會出大問題的。”
錢建安確實很頭疼,他當然也知道村級黨組織出現的問題在哪裡,重點是在現在村裡普遍都存在的宗族勢力太強,往往一個村子裡有着兩三個大姓,在選舉的時候,這幾個大姓的代表往往都能夠選上,這樣就造成了腐敗的根源。
這幾個大姓的代表,他們當然要維持本宗族的利益,因爲他們本來就是被本宗族的人給選上去的,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夠指望他們維持所有人的利益呢?
往往利益都是有限的,如果所有人都有利益,那是不可能的,那隻能所有人的利益都減少,倒讓所有人都不滿意了,所以村幹部也必須要在工作當中有所側重,那麼他側重誰呢?當然是側重本宗族的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又該怎麼去做好選舉工作呢?
錢建安也想過,在選舉之前,讓鄉鎮指定相關的候選人,不安排那些大姓的代表,不過這種想法也是不現實的。
且不說這種做法是破壞了選舉法,事實上現在的基層選舉都是這樣搞的,就說這件事情本身,也是行不通的。
因爲村級兩委也是一級黨政班子,村裡的工作都是需要村幹部來開展的,村裡每年也有不少任務要完成,有不少工作要安排下去,你不安排大姓的人來當候選人,這怎麼可能行得通?
因爲村子裡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是幾大姓的人,你安排一個小姓的人去當村支書,他能服衆嗎?如果他不能服衆的話,那些大姓的人又爲什麼要聽他的話呢?到時候他可能什麼工作都安排不下去。
村裡的工作停滯不前,自然也會影響到鄉鎮,影響到一個縣,這都是連鎖反應,最終的結果,還是得換村幹部。
錢建安也在基層工作過,對這其中的貓膩是非常明白的,他知道,這種情況行不通。
那麼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錢建安也有一些想不出來了。
錢建安道:“星暉,你有什麼想法的話,就跟我說吧,我們商量一下之後,再拿到常委會上討論一下,咱們也來個集思廣益嘛。”
蘇星暉道:“這一次我在大會期間,也就這個問題請教過一些長輩,他們對基層的黨建工作也是有着很豐富的經驗的,有一位長輩告訴我,可以在村裡設立村務監督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的委員可以有三到五名,也由村民選舉產生,對村兩委的工作進行監督。”
錢建安倒是聽說過村務監督委員會的說法,他也知道,這種監督委員會是最早在浙東開始出現的,既然蘇星暉說是問了他的一位長輩,那應該就是前浙東省委書記柯志方了。
村務監督委員會最早出現在浙東,不過現在還沒有在全國普及開來,因爲之前在《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中,並沒有關於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條文,所以說,設立這種村務監督委員會,是不合法的。
但是村務監督委員會有沒有用呢?當然也還是有用的,起碼可以對村兩委的工作實行民主監督,不管怎麼說,多一道監督程序,總是會有好處的。
因此,在這種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新形式出現之後,黨中央和國務院辦公廳聯合發佈了《關於健全和完善村務公開和民主管理制度的意見》,文件提到,強化村務管理的監督制約機制,設立村務公開監督小組,此文件的發佈爲村務監督委員會的設立提供了依據。
不過,到現在爲止,全國也還沒有普及開來,也只有浙東省的部分市縣存在着村務監督委員會這種機構,可以說還在試點階段。
當然,如果這種辦法能夠有效的解決村級腐敗的問題,那錢建安也不妨試用一下,因爲這個問題,主要的責任在他身上,他當然不敢掉以輕心,不過,他想了一下,便想出了一些弊端。
錢建安道:“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也由村民選舉產生的話,那不是還是跟村幹部的選舉一樣,換湯不換藥?還是有可能被那些大姓所把持嗎?”
蘇星暉點頭道:“錢書記,你想得很周到,這個問題我也想到過,但是我覺得可以用迴避制度來解決,也就是說,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跟村兩委成員,不得有近親屬關係,這樣應該能夠在某種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
錢建安微微點頭,蘇星暉的這個辦法還是很有效的,因爲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任職也是有條件的,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還跟村兩委成員不得有近親屬關係,那這個條件就比較嚴格了,估計不會把大姓的人再選上。
錢建安道:“你這個迴避制度,我覺得還是不錯的,不過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發工資嗎?發多少錢工資?”
蘇星暉道:“還是要適當的給予一些報酬的,也不能完全讓別人義務勞動嘛,不過當然工資也不能太高,每年大約一千左右就行了。”
每年一千左右,這個工資標準當然很低了,但是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本來就不應該是圖錢纔去做的,圖錢去做這個的人,也容易被收買,而且村務監督委員會,也不是一份全職脫產工作,他們平時還是可以進行自己的營生,有需要監督的事務時,他們纔有工作。
所以,每年一千左右,對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成員來說,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數字,他們有一筆額外收入,但是又不算多,真正支撐他們幹下去的,也許就是他們那一顆爲村民們謀福利的心了。
錢建安點頭道:“嗯,你的考慮還是很周到的,不過呢,這個村務監督委員會真的就能夠解決基層的腐敗問題嗎?”
蘇星暉道:“錢書記,光靠村務監督委員會這一種制度就想解決腐敗問題,那是不現實的,監督委員會的人也是人,也有可能被收買,甚至淪爲一種形式和擺設,這就需要我們用多種制度,雙管齊下,以儘量降低基層發生腐敗的可能性,另外,我們的黨建教育還是不能落下。”
錢建安也深思了起來,在過去,我們黨是非常重視基層的黨建教育工作的,就算是一個村,也經常會開黨小組會,學習黨章,學習上級文件精神,可是現在這種制度只怕已經形同虛設了,大家都想着怎麼賺錢,忽視了學習,這是不是也是發生這種情況的一個重要原因呢?
錢建安緩緩點頭道:“好,你提的這些建議,我們會盡快拿到常委會上進行討論的,希望我們的基層黨組織,能夠重新煥發生機。”
對於這一次錢建安的態度,蘇星暉還是感到很欣慰的,基層黨組織的問題,真的是一個非常值得重視的問題,關係到嶙山市今後的發展,現在他們已經引起了重視,希望以後它真的能夠重新煥發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