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賣藝
“屏兒,你餓嗎?”
“羽郎,屏兒一點都不餓。”雖然肚子咕咕直叫,可銀屏卻是矢口否認——不矢口否認又怎麼着?現在是真的沒有能吃的東西啊。
“可我餓呀,我餓的都快走不動了,我現在都想把你給吃了。”
“你要真的想要,屏兒現在就給你。”
華夏文化博大精深,區區一個“吃”字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葉羽扭頭看了看背上的銀屏,他嚥了咽吐沫,“還是算了吧,太浪費體力,咱們還是趕路要緊,這他孃的鳥山,啥時候是那盡頭啊。”
有一句詩怎麼說的?隨風飛到天盡頭,葉大公子現在就渴望着肋下生雙翼而直接飛出去,可現實太殘酷了,不要說飛了,就那橫七豎八的枝枝叉叉讓他蓮花步都使不出,美人相伴,這一步一步的挪也不算什麼苦難,可讓葉羽發瘋的是偌大的山林竟然很難找到點吃的,這乾乾淨淨的好像被別人刻意掃蕩過一般,起初的幾日,有那條大蛇,他與銀屏還能混個肚飽,然接下來的近一個月的時間可算難熬了,找到一顆松子他倆都得分成兩半來吃。
福無雙至,他禍不單行,銀屏公主又害了肚子,雖然沒吃什麼東西,可這丫頭有時一天要拉好幾次,葉羽雖有真氣,可畢竟沒有藥物,看着近乎虛脫的銀屏那蒼白的臉蛋兒,乾澀的嘴脣,瘦削的身子,葉羽急得團團轉,他抱着銀屏,掌心不敢離開她的小肚臍,如此折騰了銀屏足足五天之久。
生病的日子都不讓平靜,隱匿在暗中的敵人似乎不想葉羽二人活着下山,這些天那偷襲就從沒斷過,雖然每次都是飛蛾撲火,可這也消耗葉大公子的體力啊,有時候看着地上的屍體,他都覺得眼藍,先不說銀屏肯不肯答應,就他自己都覺得噁心……
“檀州?屏兒,咱們怎麼走到這兒來了?”
沒有吃沒有穿,自有敵人給送上前,葉羽打算以戰養戰,就算吃不得人肉,那扒幾身衣服總行吧?可也不知道這些殺手的老大是怎麼想的,後來的那些傢伙身上的破衣服還是貼身穿的,雖然沒有潔癖,可葉羽也真怕染上性病什麼的,身上的衣服還是將就着穿吧。
這樣一來可真是狼狽到姥姥家了,下山之際,葉羽二人容光憔悴,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就這扮相,入丐幫都不用化妝的。
此刻晌午時分,葉羽揹着銀屏站在城門口,他終於鬆了口氣。
“屏兒,咱們先進城,在檀州修養幾日再做打算。”
銀屏自然沒有意見,她抱着葉羽脖子溫順的點了點頭。
前些日子朝廷調兵遣將,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境況讓檀州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可接下來卻沒有了動靜,樂天而知命,老百姓們漸漸淡忘了之前的事情,檀州再度回覆了那繁華的場面。
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葉羽、銀屏這另類的打扮自然成爲旁人矚目的焦點,每走到一個地方,回頭率絕對不低於百分之三百。
“包子嘍,香噴噴、熱騰騰的大肉包……”
葉羽正覺得肚子咕咕叫呢,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包子鋪,這種吸引誰能忍得住?葉羽感覺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屏兒,咱們先去吃點包子吧。”
“滾一邊去,哪來的臭要飯的?”
這包子鋪生意看起來不錯,等着買包子的就得二三十人,葉羽是文明人,如果換做平日,他八成會老老實實的排隊等着,可現在都前胸貼後背了,他哪還會顧忌什麼禮貌不禮貌?剛擠到最前邊,在一邊叫賣的小廝就來了這麼一句。
“要飯的?你別狗眼看人低,哥們有錢,有錢是顧客,顧客就是爺,別廢話,快拿包子來。”
“你有錢?有錢能穿成這樣?有錢先拿出來,沒有就快點滾蛋。”小廝被葉羽這話給氣笑了,他沒好氣的瞪了這搗亂的二人一眼。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葉羽伸手在胸口一摸,他才意識到他身上沒有銀子,“屏兒,快點掏銀子。”
銀屏貴爲公主,她更是沒有帶銀子的習慣啊。
葉羽扭頭看了銀屏一眼,他有些尷尬的嘆了口氣,“屏兒,搶劫是不是挺沒技術含量的?”
銀屏沒搭理葉羽,她看着那熱氣騰騰的包子舔了舔那乾澀的嘴脣,這丫頭長這麼大也沒這麼捱過餓啊。
“臭要飯的,認識這幾個字不?”
哪沒有吃霸王餐的?小廝似乎見多了像葉羽這樣的人,他頭也不回的指着身後牆上掛的牌子,牌子上寫着“嚴懲白食”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牌子下方站着一個膀大腰圓的黑大漢。
哥們是“白吃”麼?葉羽想哭又想笑,怎麼就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我說你還是個男人不?不就是吃你幾個包子嗎?至於這般磨磨唧唧的?回頭給你銀子就是了。”
小廝現在都懶得跟葉羽搭話了,他扭頭對黑大漢使了個眼色,黑大漢橫着胳膊走到葉羽的跟前,說話之前先展示了展示他的肌肉。
“羽郎,這是父皇賞賜的鐲子,咱把這個給他吧。”
銀屏從腕上取下一隻白玉鐲子,她在葉羽耳邊小聲說道。
每日夜間葉羽抱着銀屏睡覺,他能沒見過這鐲子?老爺子賜的東西有哪件是凡品?質地細膩,滋蘊光潤,看起來白如羊脂,葉羽還知道銀屏很寶貝這東西,難道哥們忍心拿它換幾個包子吃?雖不把眼前的黑大漢放在眼裡,可男兒有自己的尊嚴,搶人家包子吃的事兒葉羽不大做得出來,他咬牙將鐲子遞到那小廝的手裡。
“我先把這家傳的寶貝抵押在你這包子鋪,回頭我會贖回來的……”
如果一個乞丐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那他還會不會做乞丐?兼之這小廝也不怎麼識貨——識貨誰還賣包子?他想也不想隨手擲還給葉羽,“爺這兒是包子鋪,不是當鋪……”
當鋪?葉羽恍然大悟,老子咋就這般愚蠢呢?不就是多餓一會兒嗎?就這麼一猶豫,那鐲子擦着葉羽的手背滑到了地上,一聲脆響,這寶貝玩意兒摔成了兩瓣。
“羽郎,鐲子沒了……”
看着地上的鐲子,銀屏呆了片刻,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葉羽緩緩蹲下面子,他將那兩瓣鐲子撿了起來,“屏兒,你別難過,咱們可以找能工巧匠將這鐲子重新修補。”
“羽郎,不是……”
“你…你要幹什麼?我…我會報官…報官的……”
看着葉羽那陰冷的眼神,小廝感覺眼前的乞丐不是一個人,他結結巴巴、哆哆嗦嗦的嘟囔着。
“今天是你逼我的。”
黑大漢的職責就是守衛這家包子鋪,眼看葉羽要撒潑,他第一個掄起了拳頭。
華夏有一大傳統,怕事又好事,此刻有熱鬧可看,等着買包子人們無不瞪大了眼睛。
葉羽、銀屏二人是那般的弱不禁風,他們豈是那黑大漢的對手?雖然這樣想着,可沒有人同情更沒有一個出來制止——你丫有本事加塞就要有捱揍的覺悟。
葉羽很不屑一顧的舉拳相迎,在衆人“不自量力”的聲音中,黑大漢斷線風箏般倒飛了出去,稀里嘩啦一通亂響,這不知道砸壞了什麼東西。
“你…你……”小廝更是傻眼了,這要飯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葉羽很想抓着那小廝的脖領讓他賠那鐲子,可把他當人體器官出售了恐怕抵不上鐲子的價值吧?葉羽懶得費事,他上前端起幾籠包子,轉身就走。
所有人紛紛讓路,竟然沒有一個敢惹他。
小廝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突然扯開嗓子,“強盜搶劫包子了,快點報官。”……
“屏兒,慢點吃,沒人跟咱搶的,先喝點水吧。”
葉羽、銀屏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他們跟前擺放着那幾籠包子,一個破瓦罐裡裝着半罐清水,瓦罐旁邊是一個缺了口的瓷碗,小公主絲毫沒有皇家風範的捧着一個包子一個勁兒的朝嘴裡塞。
在山林中的那些日子,屏兒從不說餓,就算偶爾得到點吃的,她也總讓葉羽先吃,看着她此刻的吃相,葉羽有種要哭的衝動,他端起半碗水送到了銀屏脣邊。
銀屏小嘴裡塞到滿滿的,她擡頭看看葉羽,眼眶裡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滾了下來,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再歷前塵,點點滴滴涌上心田,那份謙讓、那種依戀已書就絢麗的文章,而文章結尾的哭聲讓葉羽心酸、心痛,他捧住銀屏那髒兮兮的小臉,輕輕抹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屏兒,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吃半點苦頭。”……
越是沒錢的時候,越覺得這錢是好東西,葉羽糾結啊,怎麼才能換點錢給屏兒買身乾淨的衣服呢?去典當行吧,先不說銀屏身上沒什麼完好的首飾,就算有葉羽也不忍心;他自己除了冰劍、臂砂衛,就只有老爺子賞賜的玉佩,這三樣東西哪一樣能當出去?去找檀州的父母官吧,聖旨遺落誰認識那玉佩?誰能證明他們的身份?要說搶劫吧,這…這跟誰下手呢?
“羽郎,屏兒身上的首飾都遺落了。”銀屏蕙質蘭心,她能不知道葉羽在想什麼?
“屏兒,要不咱們去當街賣藝,看看能不能換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