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大亮,清顏便醒了,隱約見到門外一道身影,眸中驚喜一閃而過,旋即黯淡下去,若是平時他應該會抱着她醒來的,但是身邊牀褥半點暖意都無,他定然一夜都沒有進屋。
那麼,他是一夜都在門外麼?還是,他知道了些什麼?
她的手覆在仍舊平坦的小腹上,脣角微微上揚,她的腹中孕育着一條小生命呢,從今往後,納蘭清顏就多了一個至親了,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的視線重新回到門外那抹身影,心底嘆息,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喜歡把什麼都放在心裡,明明是有什麼想問的吧,卻偏偏爲難自己,寧願在門外當門神都不願意進屋麼?
不知爲何,想到他嚴肅的神色,她突然笑出聲來了,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啊,嚴謹無趣,但是被他認真地注視一眼,就會小鹿亂撞,那樣深情的眼神,竟是來自於那個冷酷淡漠的男人呢。
“顏兒。。。”門外那人似是聽到屋裡的聲音,推門進來,看到清顏來不及收起的笑顏,愣了愣,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這樣清澈的笑容,毫無心機,連眉眼都是彎彎的,嘴邊的笑意淺淺,讓本就睡得泛紅的臉頰更美上了幾分。
他認識的她,傾國傾城,聰明睿智,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完美地不像一個女子,可是越是完美越不真實,他常常都會覺得被這樣的她喜歡上是一件做夢般的事,所以他經常看着她便失了神,怕一轉身她就消失了。
可是這一刻的清顏,笑容如此真實,近在眼前,她看着他,整副心神都是他,好像她的世界裡只有他一樣。
“北晟。。。”她極少會用這樣的語調叫他,帶着淺淺的撒嬌,素來清冷的眸子裡也盛着難得的嬌柔。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墨北晟反手關上門,走到牀邊坐下,“身子好些了麼?還有不舒服麼?”
“沒事了。”清顏擡起手,撫平他擰在一起的雙眉,淺淺一笑,“你想問我什麼麼?”
墨北晟一怔,沒想到她竟會一針見血地揭穿了他心底
的疑惑,她竟也是,如此瞭解他的困惑和遲疑麼?
“懷孕的事,是早就知道了麼?”墨北晟並不想破壞這份難得的溫情,然而,他沉吟了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他握着清顏的手,認真地看着她,“是早就知道了,對吧?”
多想看到她搖頭,多想聽到她的否認,墨北晟徑自望着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然而,清顏卻只是淺淺一笑,回答地坦率,“前天知道的。”
猛地握緊她的手腕,絲毫沒有注意到被他捏出紅印的白皙手腕,他動了動脣,終是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竟然,是真的麼?她真的利用他們的孩子,當成一件工具在主導這一場戲,她竟是半點都不憐惜麼?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會失去這個孩子麼?
“北晟,我不會讓自己處在危險之中,也不會讓我們的孩子。。。”清顏見他神色不對,忙不迭地出聲解釋。
而他卻苦澀一笑,“你知道嗎?我在御書房聽說你出事我有多擔心,到虞妃的寢宮知道你懷孕了我有多高興,御醫說你險些小產,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麼?我不斷地自責,在我身邊,我竟然又讓你遇到了危險,又一次看到你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而我卻在一旁無能爲力,這種感覺,你能懂麼?”
清顏吶吶地望着他,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有那麼深的自責,畢竟之前幾次都與他無關,不是麼?
“我知道你要報仇,我答應過你我不會插手,你爲什麼還要用孩子來逼我?逼我和皇上翻臉麼,纔是你的目的麼?”墨北晟沒有生氣,甚至連聲音都沒有拔高,只冷冷的語調讓清顏打心底地泛起一股悲哀。
他竟然,會這樣想她,他竟然從頭到尾都是這樣看她的麼?
她確實,曾經是這樣計劃的,他是唯一一個對皇上衷心耿耿的人,他是上官澤手裡最有殺傷力的武器,要報仇,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墨北晟。
可是她不捨得,從前是,現在更是,所以她纔會因爲墨北晟的關係而迂迴了許多路,她只想繞開他,不想他爲難,
更不想和他對立。
她以爲他懂她爲他們的未來所做的努力,她以爲他都懂。
卻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懂,甚至於,他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他,不相信她。
“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認爲的吧?以爲我利用你報復皇上?墨北晟,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清顏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充滿了不屑,冷漠,嘲笑,生生地刺進墨北晟的心底。
“顏兒。。。”墨北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爲什麼清顏失望的眼神,就像一塊大石頭,沉沉地壓在他的心上,他蹙眉望着她,他並不想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他只是很失望,失望清顏的利用。
他以爲他們之間,早就已經不再是棋子之間的牽制關係了。
“墨北晟,你真的以爲,我非你不可麼?”清顏平靜地望着他,看到他眼底一瞬的驚慌失措,不由得輕笑起來,“你知道我最恨別人什麼麼?”
“顏兒。。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不知道爲什麼她會露出這樣受傷的表情,但是這樣的她脆弱地讓人心疼。
清顏垂着頭,澀意浮出心底,聲音低低地帶着幾分痛楚,“因爲我喜歡你,所以你就可以這樣傷害我麼?你到底,懂不懂。。。”
他不懂她的讓步,不懂她的妥協,不懂她所做的努力,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只覺心口的刺痛幾乎讓她尖叫出聲,她在心底嘲笑自己的癡傻,明明早就說過再也不會動心了,早就知道捧上真心會得到怎樣的傷害,她明明那樣狠狠傷害過,甚至連累整個家族爲她的癡傻覆滅,她卻依然還是頑固不化,相信感情。
“顏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墨北晟怔怔地望着她,看着她眼底氾濫的痛楚,猛地搖頭,將她摟進懷裡,“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墨北晟,我真的盡力了。。。”盡力爲他們的感情努力,她知道他的不安,知道他的防備,她很努力地想要讓他懂她,很努力地想要讓他明白這樣的她,可是卻,終究無能爲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