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琬白的腿傷養了差不多兩個月,算是恢復如初了。
這一天,夜卿早早的就去樑雲兒的府上,說是要去拜訪雲兒的她的好姐妹,剛一進府,樑雲兒就像是一隻花蝴蝶一樣飄了過來。
“明澈,你瞧,我這衣裳如何?”
夜卿愣了愣:“挺好,只是……你甚少穿的這樣……”
妖豔。
樑雲兒沒感覺到夜卿口中的不對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今兒要去見晚晴。她向來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子,如今我帶了你去,她肯定很高興。”
夜卿扶着她的腰際有些擔心:“你腿上還有傷,還是小心些爲好。”
說到傷,樑雲兒的臉色頓時一變,她怎麼忘了自己腿上有傷的事情?!
揉了揉膝蓋,她面容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已經休養了這麼久,我們走吧!”
太傅太常是這幾個月才搬到東都城的,自然未曾拜訪過將軍府,況且一個文臣一個武將也甚少有過多的來往,所以鬱琬白壓根就不知道有夜卿這號人物。
聽見玉露來報了,鬱琬白才提着宮袍出了門。
樑雲兒穿着一身花衣裳,楚楚動人的站在夜卿身旁,而夜卿則是一身黑袍,顯得略有些冷漠。
鬱琬白目光微微一頓,收斂起情緒走了上去:“雲兒,這位是?”
樑雲兒笑了笑指着夜卿道:“晚晴,這位是太傅太常家的公子,夜卿。”
鬱琬白瞧着這位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見過公子。”
夜卿拱手:“小姐見禮了。”
樑雲兒一看二人真的像不認識一樣。心裡開心極了,嘴角掩蓋不住她心情的激動,拉着鬱琬白就往屋裡跑,玉露一驚:“樑姑娘,我家小姐剛養好傷,可跑不得!”
樑雲兒臉色一尷尬,想起了鬱琬白的腿,看了看身後的夜卿,好在他離得遠,有些沒聽到,她只能拉着鬱琬白一步一步的往屋裡走:“晚晴,你瞧這人……還行不?”
鬱琬白聽完用餘光掃了一眼跟在她們身後的夜卿,抿了抿脣:“這麼短的時間我怎麼能看得出來?你瞧我的,我幫你好好試試他!”
落了座,鬱琬白朝着玉露使了使眼色,後者微微點點頭,上茶的時候手指微微一抖,一杯滾燙的茶盞一歪,眼瞧着就要打翻在夜卿手上,玉露‘哎呀’一聲,夜卿連忙反手將人扶住,本應該能躲開茶盞的手硬生生的接下了一杯滾燙的茶來。
“公子,奴婢失禮了!”
夜卿微微抖了抖手,將燙紅的手臂縮回了袖子裡:“無礙。”
鬱琬白一挑眉,這人不錯啊。一個小丫頭也能得他的照料,明明是玉露的錯,竟也能既往不咎,半分少爺架子都沒有,換了旁人。這事兒怎麼也要好好凶幾句纔是。
這人……人品不錯。
樑雲兒已經看了過去,有些擔心的問:“明澈,你沒事吧?”
夜卿搖了搖頭,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鬱琬白心裡說不上有些什麼滋味,扁扁嘴道:“雲兒姐姐慣會心疼人的,也是怪我這小丫頭不懂事,上個茶都不好好上,應該好好罰她去領了家法纔是!”
樑雲兒連忙搖頭:“晚晴這可使不得,將軍府少說最輕的懲罰也是二十軍棍,玉露這丫頭哪裡受得住啊?”
夜卿也起身:“小姐,在下無礙,請小姐不必責罰下人了。”
鬱琬白點了點頭,這人還知道給一個小婢女求情啊?不錯啊!
“既然公子大人大量,那我也就不追究了,我聽說……”鬱琬白眼睛一轉,笑眯眯的道:“公子是太傅大人的獨子,想必出自書香世家,文采定然不錯,不知道能否跟我切磋一二?”
夜卿終於懂了這丫頭叫他來的目的,原來是爲了幫自己的好姐妹試探他。
微微勾了勾脣角,夜卿拱手道:“當然,小姐若是喜歡,在下自當奉陪。”
“好!”鬱琬白一拍桌子,聞聲而起:“我這裡正好有一聯,不知公子可能與我對出下聯?”
“小姐請出題。”
“滄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峽雲、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武夷峰、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
夜卿微微一頓,看向這位素衣少女,沒想到,出自這樣一個將軍府邸的女子,竟然還有如此雅緻。
眼睛一亮,夜卿回道:“少陵詩、摩詰畫、左傳文、司馬史、薛濤箋、右軍帖、南華經、相如賦、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置我山窗。”
聽完他的對詞,鬱琬白也是心下一驚。她這對子從兩年前起就無人對得,如今夜卿竟然只走了三步就對了出來,還對的如此工整,此人果然不簡單!
“小姐可滿意?”
鬱琬白不服:“佳山佳水佳風佳月,千秋佳境。”
夜卿回:“癡聲癡色癡夢癡情,幾輩癡情。”
鬱琬白:“……”
自己也不記得出了多少題,夜卿都對的妙趣橫生,樑雲兒坐在一旁連句話都插不上,只是看着兩人脣槍舌戰的對峙着,末了,鬱琬白癱坐在椅背上:“公子果然好文采,我能想出來的對子,都被你對光了!”
年少輕狂的鬱琬白還不知道什麼叫面子,對得上來就算是贏,對不上來就算是輸。也不遮遮掩掩,大方承認。
夜卿笑了笑,饒有興趣的走上前兩步道:“在下這裡倒是有付對子,不知小姐可對的?”
鬱琬白一愣,這人難不成是要倒考他?真是小氣!
“你出吧!”
夜卿輕笑一聲:“那小姐請聽好,有木便是橋,無木也是喬,去木添個女,添女便爲嬌,阿嬌休避我,我最愛阿嬌。”
“你!”鬱琬白臉色一紅,壓根沒想到這人竟然用這種淫詞豔句來羞辱她,咋舌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樑雲兒看着她的臉色不對,連忙站起身來:“怎麼了?”
鬱琬白一甩手:“沒怎麼。公子出了個好對子,我定當還給公子!”
夜卿勾了勾脣:“小姐請對。”
他是來陪着樑雲兒拜訪好姐妹的,雖說是讓人看的,可沒讓人這麼個拷問法啊,她大小姐已經連着拷問了他兩個時辰,還不能讓他還擊一下?
鬱琬白咬牙想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身便道:“公子可要答應我,我對出什麼公子也不能生氣可好?”
夜卿一愣,點頭道:“那是自然。”
得了保障,鬱琬白便有模有樣的搖頭念道:“有米便是糧,無米也是良,去米添個女,添女便成娘,老孃雖愛子,子不敬老孃!”
憑白無故的被罵,夜卿吃癟臉色也不太好,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樑雲兒連忙扯過了夜卿:“好了好了,明澈你不是還要去侯府嗎?別耽誤了。趕緊去吧!”
現在兩人這樣,樑雲兒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相認了,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鬱琬白一聽他要去侯府,歪頭問了一句:“可是寧伯侯府?”
“怎麼?小姐也有兒子在那府上?”
鬱琬白強忍着笑意擺手道:“那倒是沒有,就是有個二哥在那裡,正好我也要過去拜訪。”
“二哥?”夜卿一愣,沒聽子仲說起過他有個將軍小姐的妹妹啊。
可一到將軍府,顧天涯倒是打眼沒瞧見他,倒是先瞧見了鬱琬白,連忙拉着她的手就往裡走:“晚晴,你怎麼來了?我還正跟父親說着要去找你呢。”
身後夜卿的臉黑到了底,就沒見過這麼見色忘義的人!怒着轉身就要走,就聽見鬱琬白耀武揚威的聲音:“夜公子,別走啊,你不是也來找二哥的麼?”
顧天涯這時纔看到夜卿也跟着來了。不過人還待在鬱琬白身邊沒動,只揮了揮手:“明澈?你怎麼也來了?快進來。”
夜卿甩了甩錦袍,這才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那個時候的夜卿和鬱琬白,真的是勢不兩立的架勢,如果身邊沒有樑雲兒和顧天涯,兩個人分分鐘就能從散漫狀態變成遊走的戒備狀態,而且莫名其妙的就會吵起來,吵的不可開交。
明明周身淡然的夜卿經常會被鬱琬白氣的臉紅脖子粗,氣的直跳腳,可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明明很灑脫很無拘無束的鬱琬白也會因爲夜卿的關係像極了小女孩的模樣,開始變得會撒嬌會鬥氣,會噘嘴會哭?子,夜卿時常再想,大抵那個時候的兩個人,就已經動了心吧。
而後的那些日子,不過是她在鬧,他在笑,慢慢的,鬱琬白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可那時候情已濃,再也沒辦法收放自如。
對於樑雲兒來說,夜卿心裡也不過就是感激而已了,更多的時候他們約在一起,總是有一個跟屁蟲,會調節氣氛,會讓大家笑呵呵,會讓夜卿覺得,這日子過起來,愈發的有滋味了。
可那時候的夜卿並沒有意識到,對於鬱琬白的這種感覺,是愛。
“晚晴!!”
從軍帳中醒過來,夜卿叫的第一句話,就是鬱琬白的名字。
一旁的顧天涯扶了扶他的額頭:“還有些燒。”
夜卿哪裡顧得這些,翻身就要下牀:“備馬,我要去東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