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薊州破傅察死節 三河敗藥師降金

宣和六年十一月

薊州

薊州是宋金交接之地,位於平州之西,燕山府之東。

完顏宗望的大軍從平州出發,首當其衝的便是薊州。

薊州的玉田縣又是薊州的首當其衝之所,此時玉田縣的縣府內,兩個官員正在喝茶,一人是玉田縣縣令邢偉,一人是奉趙佶令準備前往金國賀歲的員外郎傅察。

根據金宋之間的約定,每年正旦等節日兩國都要互相派遣使者賀歲的,傅察在玉田算着時日,準備再過幾日就前往金國。

雖然官小,但畢竟是京城來的,再說這是外交大事,等回去後傅察必定是要高升的,因此邢偉也是小心伺候,宴請不斷。

此時二人剛剛吃過午飯,在府內閒聊,傅察看着冷冷清清的縣衙,嘆道“邢大人倒是有黃老之術,我路過縣府無數,如此無爲而治的當屬玉田了。”

邢偉苦笑一下,搖頭道“哪裡是什麼黃老之術啊,只因金國昔日撤出玉田時,將富戶全部遷走,連牛馬都沒留下多少,前幾月金國寇邊,燒殺了數個村落,使得人心惶惶,再加上我國稅賦又比昔日遼國要嚴謹,很多百姓都離開了此處,或北上逃稅,或南下覓活,留在這裡的也是宗族自保,什麼事情都自己處理,倒是讓我清閒了下來。”

傅察皺眉道“如此一來,豈不是王令不出縣衙?”

邢偉嘆道“還好我玉田有駐軍,倒是不怕土匪流寇,否則睡覺都不安穩。”

正說着話,外面突然喧囂了起來,邢偉皺眉看了看外面,疑惑的說道“難道是哪家辦紅白事,倒是好大的動靜。”

“金國打過來了!金國打過來了!!”

一聲從遠到近的叫喊聲傳來,讓在座的二人都呆住了片刻。

“邢大人?金國...打過來了?”傅察還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一個衙役跑了進來,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好了,金國二太子率軍二十萬打過來了,說要打到開封去抓官家問罪呢。”

傅察腦子嗡的一聲懵住了,半晌回頭一看,邢偉已經不見了,他急忙叫道“邢大人!邢大人!!”

“傅大人,你怎麼還在這裡待着啊,快收拾一下,準備逃吧!”天知道邢偉從哪裡找到了百姓的衣服,已經穿戴整齊,一手牽着一副農婦打扮的妻子,一手抱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孩子,幾個衙役也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破衣服,正在換着,兩輛牛車上全是行禮,一看就是早有準備。

“邢...邢大人..你這是?”傅察久在朝中坐,平日裡接觸的都是開封裡的官員,開封的官員再怎麼樣,外表還是一副君子的樣子,即使的童貫等人,也時常注意對外的形象。

當然,如果傅察能多活幾年,他就會對他的同僚們又另外一個認識了。

“哎呀,我的傅大人,金國都背盟了,你不如先回東京覆命吧。也剩的白白送了性命!”

傅察猶豫了一下,最後堅定的說道“我受天子命出使金國,如果還沒見到金人就逃走,那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君上呢?我要去見金軍,問問他們爲何背盟!”

邢偉搖了搖頭,覺得傅察讀傻了書,帶着手下和妻子就先逃走了。

完顏宗望一路開到玉田縣,路上沒有遇到一點抵抗,彷彿是秋遊一般,到了玉田縣城,見城門大開,一副車馬駛出,直衝大軍,不由感到奇怪,令左右不得射箭,放那車馬過來。

車馬靠前,駕馭者走了下來,整了整衣服,大聲叫道“大宋國使者傅察求見大金國統帥。”

完顏宗望覺得有趣,令左右讓他過來,傅察上前,見到完顏宗望等人,拱手道“大宋國使者傅察見過大金國各位將軍,請問各位爲何犯我邊界?”

完顏宗望看到傅察如此倨傲的樣子,有些生氣,喝道“你一使者,見到我爲何不跪?”

傅察這次來就沒準備活着回去,只想着留名青史,便學着古人大聲笑道“吾乃上國使者,汝乃下邦之臣,如何能拜?”

完顏宗望大怒道“無知腐儒,今日到此,還敢擺架子,你不懼死乎?”

傅察哼道“貴國背信棄義,輕起戰端,將軍都不懼死,我有何懼之?今日我爲盡王事而來,死則死矣,膝不可跪!”

完顏宗望徹底受不了了,對左右道“來人,給我吊死在旗杆之上!”

完顏宗弼有些愛惜傅察的忠義,勸道“右帥,我看此人甚爲忠義,不如先囚之,慢慢勸降,如此死了,豈不可惜?”

完顏宗望有些心動,但看着那一臉倨傲的傅察,搖頭道“宋國之人十倍於我,我等此次南下,如不能殺出威名,嚇退宋人,事難也!”說罷,令左右行刑。

傅察一言不發,往南三拜,從容就義。完顏宗望吊死他後將其焚燒,丟在路旁遺棄。

完顏宗望繼續向薊州進軍,薊州守將武漢英得知金軍來犯,傅察死節,對左右道“我雖是遼人,卻也吃了宋國的俸祿,我想死節,你們是否願意同我一起?”

前文有說,這燕山府四周都是常勝軍,薊州也是如此,這些常勝軍將領都因爲宋國殺了張覺而寒心,再加上和金軍多次交戰幾乎沒贏過,因此都不願意死戰,武漢英見左右都低頭不語,嘆道“罷了,國事至此,我只能爲官家效忠了。”

武漢英自己回到府邸,找到心腹虎將沙立說道“金國來犯,薊州已不可守,傅察是天子使者,已經在玉田死節,不能讓他拋屍於外,你可敢去收屍?”

這沙立本是獵戶,在遼金之戰中加入怨軍,他對武漢英笑道“將軍放心,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就算丟了也沒什麼。”

武漢英讓沙立喬裝打扮,親自送出城去,等完顏宗望殺到城下,從城樓上自墜而死,薊州不戰而降。

沙立夜行晝伏的來到玉田縣,打探到傅察的遺骨,正準備去收斂,突然看到還有一撥人正在撿遺骨,他想了想,覺得不會是金人,便現身問道“各位好漢可是在收斂傅大人遺骨?”

這波人大約有四五個,見草叢中鑽出一人,紛紛警惕的拔刀引弓,見只有一人,爲首的問道“你是何人?”

沙立拱手道“薊州節度使武將軍麾下沙立。奉將令前來爲傅大人收屍。”

那人敬重的拱拱手道“聽聞武將軍已經死節,好漢既然是武將軍麾下,必然也是忠義之士,吾等也是奉命爲傅大人收斂屍骸的,既然好漢來了,不如一起吧。”

沙立大喜,有了同伴總是安全的,沙立一邊幫忙撿着被野獸扒拉的到處都是骨頭,沒一會就撿完了。

沙立忍不住問道“還不知道諸位兄弟尊姓大名,來自何方?”

爲首那人笑道“我等不過是民間義勇,賤名不言也罷。”

沙立看着這幾人都是黑衣勁裝,兵刃也甚爲精良,不信這是民間之人,但見其不說,也不再追問,又道“幾位兄弟是否要送傅大人屍骸回開封?”

那人有些爲難的說道“金軍南下,吾等還想打探一些軍情,爲朝廷分憂,傅大人屍骸藏匿起來也就是了,等日後光復此處,再取出不遲。”

沙立想了想,搖頭道“兩國交戰,恐怕非數年能平息,我還是想將傅大人屍骸帶回開封,交給他的家人,也算了了我家將軍的一番心意。”

幾人商議了一下,爲首的那人說道“也罷,吾等就同你一同南下,路上也可以打探一下金兵虛實。”

不說沙立等人南下路上遇到的種種困難,這邊完顏宗望拿下薊州後分兵兩路,一路自己率領慢慢向西攻燕山府,一路由完顏宗弼率領,攻打景州。

景州位於後世的遵化,由於背靠長城,如不拿下,完顏宗望的大軍腹部就有危險。

完顏宗弼帶着五千人馬,興高采烈的往景州趕去,這是他第一次單獨率軍,不由有些激動。

完顏宗弼率五千兵馬一路來到石門鎮,這石門鎮可是顧名思義,當真是如同一個石門一般鎮守在兩座大山之間,景州的地勢極爲有趣,北面是燕山,南面有一條細細的山脈將其包裹,薊州往景州唯一通道就是石門鎮。

由於地勢險要,此次駐紮了常勝軍的兩員大將,分別是張令徽和劉舜仁。

這兩人都是昔日怨軍的老將,在此有八千兵馬,另有七千的義勇,算起來也有一萬五千人馬,他們早就得到了金軍南下的消息,將全部兵馬囤積在石門鎮,準備小心防守。

從賬面上看,郭藥師的常勝軍此時有兵馬十萬,對外號稱三十萬,和金兵比起來也不算完全的劣勢,張令徽二人在景州幾乎就是土皇帝,也不願意拱手就降,希望戰上一場,贏上一局,再看形勢而動,這樣就是投降也會被重用。

當知道金軍只有五千人馬時,張令徽大喜道“老劉,這可是我們的機會啊,聽說這次率軍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兵不過五千,將不過數員,我們背城而戰,怎麼也會勝他一局。”

劉舜仁也覺得自己不會輸,要是面對完顏宗望,他倒是不敢出戰,但對上沒什麼名字的完顏宗弼,再加上幾乎三倍的兵力,他覺得再怎麼樣也可以打個半斤八兩。

二人打定主意,便在石門鎮多備石木,準備依靠城寨打一場防禦戰。

二人等了一日,也沒有等到完顏宗弼,張令徽感覺有些不對勁,對劉禹仁說道“這不到百里的路程,對於騎兵來說,一日便可到,這完顏宗弼怎麼還沒到?”

劉禹仁也覺得奇怪,再派探馬遊騎打探,數個時辰後有探馬回報,說金軍在距離石門鎮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徘徊不前。

張令徽笑道“這完顏宗弼不會是看到我們有重兵把守,害怕了吧?”

劉禹仁雖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卻也想不明白,最後說道“如果金軍破了燕山,吾等又該如何?”

張令徽毫無負擔的說道“如郭將軍都降了,吾等降了金國又如何?”

無論是常勝軍還是怨軍,對投降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他們所效忠的不是哪個國家或者皇帝,而是他們自己,只要對他們有利,他們都願意去做。

這邊張令徽二人在守着石門鎮,距離石門鎮約有四十里的一個山坡上,剛剛結束了一場戰鬥。

數百常勝軍的屍體灑落在山坡的各個角落,一隊隊金軍騎着戰馬不斷遊弋,看到還有喘氣的就是一槍下去,在山谷外,完顏宗弼正擦拭着自己的戰斧,他的邊上是一個細目短鬚的金人。

“殿下,此戰我軍大獲全勝,宋軍恐怕三五日內都得不到消息,此處距離景州不過數十里,半日可下。”那金人對完顏宗弼獻計道“那景州恐怕也不知道我們已經擊破了這百草頂,大可挑選數十精銳,做宋軍打扮,混入城中,裡應外合,可保大勝。”

完顏宗弼笑着點頭道“軍師果然好計策,幼時我就記得你最機警,今日還勝往日啊。”

這個細目短鬚金人是完顏宗弼昔日發小,名喚哈迷蚩,爲人足智多謀,頗有膽略,此次金國發兵,他主動找到完顏宗弼,完顏宗弼見其大喜,先是問爲何多年不見,這才知道哈迷蚩數年前接觸到宋人後就對宋國大敢好奇,偷偷跟隨宋人到宋國生活了數年,走遍了大宋數十州府,此次回國就是一心想幫女真取了宋土這片膏腴之地。

百草頂就是他獻出的第一計,這百草頂是一個隱秘的通道,只有一個山坡可守,由於通道較窄,地處偏遠,張令徽二人也只是佈下五百軍士守衛,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哈迷蚩利用,破了此地。

哈迷蚩聽了完顏宗弼的恭維話,先是謙虛了兩句,便道“兵貴神速,吾等還是快快進軍吧。”

——石門鎮

等了兩日的張令徽二人實在受不了了,開始輪流休息,此時張令徽剛剛睡下,就被劉禹仁叫了起來,看着劉禹仁慘白的臉,他問道“老劉,這是咋啦?出啥事了?金軍終於打過來了?”

說着,張令徽還有些瞧不起劉禹仁,不過五千金軍,有啥可怕的。

劉禹仁哆哆嗦嗦的說道“景州丟了,完顏宗弼是從景州方向來的,你我妻兒老小都被壓到了陣前。”

“不可能!”張令徽怎麼也不明白完顏宗弼是怎麼穿過石門鎮直接取了景州的,劉禹仁給他解惑道“金軍準備的太充分了,他們是走了百草頂,我還爲了以防萬一在那條小道上佈置了五百軍士,沒想到連個報信的都沒逃出來。”

完顏宗弼穿過百草頂後直接就取了景州,景州軍士都是老弱,看到如同沙塵暴一般襲來的金軍連象徵性的抵抗都沒做就投降了,完顏宗弼順利活捉了張令徽二人的家眷,此時已經距離石門鎮不到十里了。

張令徽和劉禹仁看着被捆綁在陣前的家眷,都是又急又氣,又怕又懼。

完顏宗弼拿着望遠鏡,看着遠處的張令徽二人的表情,笑道“多虧了軍師的計策啊,否則此戰非得費我一番功夫不可。”

隨着玻璃的大量流傳,望遠鏡也成爲了金國將領所追捧的戰場利器。

哈迷蚩對完顏宗弼說道“這張令徽二人都是常勝軍的老人,但這幾年不征戰,已經沒了戰意,殿下只要先示威,再誘之以利,微臣願前往石門鎮,必可說降二人。”

完顏宗弼大喜,這石門鎮好歹有一萬多人,真的要打,他恐怕也要折損不少,要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完顏宗弼令大軍齊聲呼喊,騎兵來回奔馳,好不威風,又令景州的降軍推着攻城器械不斷遊走,折騰了半日才安營紮寨。

張令徽、劉禹仁二人和部下衆將聚在一起,討論如何迎戰,這石門鎮本就是一個小關,糧草積累不多,全靠景州供應,清算下來,軍中不過有十日之糧,這又讓衆人心生疑慮。

衆人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親兵走進來,對張令徽小聲說了幾句,張令徽眼睛一亮,對衆人道“諸位先退下休息,明日再議吧,劉將軍請留步。”

等衆人退去,劉禹仁問道“張兄可是有事相告?”

張令徽點頭道“金軍來了使者,恐是勸降的,不知道劉兄如何打算?”

劉禹仁捏着拳頭猶豫半晌,試探的說道“我等本就不是宋人,只是郭將軍待我等恩重,孝義難兩全啊...”

張令徽上前一步,抓住劉禹仁的手說道“就是因爲郭將軍對我等恩重,我等纔要爲郭將軍考慮啊。”

劉禹仁眼珠一轉,又道“如果郭將軍隨意投金,我自然無二話。”

張令徽點頭道“好,那我們先見見金國使者。”

哈迷蚩在軍士的帶領下走到大殿中,見殿上兩個將軍坐着,便拱手道“金國使者哈迷蚩見過兩位將軍,想來二位便是張、劉兩位將軍吧。”

張令徽拍案道“你金國無故犯我邊境,殺我百姓,掠我家小,還敢來送信?來人,拖下去斬了!”

哈迷蚩的眼睛本來就細小,此時更是眯的幾乎看不見了,他笑道“有一萬多常勝軍軍士和兩位將軍全家老小兩百餘口和我陪葬,我哈迷蚩死有何懼呢?刀斧手何在?還不快快把我拉走?”

張令徽唱着白臉,劉禹仁自然是要演起紅臉了,只見他起身阻攔道“且慢,我倒要讓你死個明白,我石門鎮屯糧十餘萬石,軍士三萬餘,箭矢可用三年,你不過僥倖偷襲得了景州,如何能讓我等陪葬?”

哈迷蚩看了看邊上的軍士,笑道“我剛剛一路走來,最少聽到七個軍士的肚子在叫,恐怕這石門鎮連十日的軍糧都快沒了吧。”

邊上的軍士不由臉一紅,後退了兩步。

哈迷蚩乘勝追擊道“二位將軍也是難得的豪傑,我家殿下拿下景州後對二位將軍的家眷秋毫未犯,家中財務也是封存不許他人侵犯,古人云良禽擇木而息,良臣擇主而事,宋國皇帝用的信的都是奸佞小人,怎能比的上我家陛下雄才大略。

二位將軍本也不是宋人,何必爲宋國殉葬呢?我家殿下說了,只要二位將軍歸降,如果願意帶兵,則爲萬夫長,如爲官,可掌一州百姓,如爲鄉紳,可有良田千畝,家財萬貫!

二位將軍,勿要辜負了我家殿下一片真心啊。”

別說,這個條件當真是讓這二人心動了,要不是剛剛統一了思想,二人大概就準備這樣降了。

劉禹仁咳嗽了一下,和張令徽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四太子如此厚待我等,我等不從倒是有些不識擡舉了,但我等從渤海起就跟着郭將軍,除非郭將軍願降,否則我二人是萬萬不能降的。”

哈迷蚩眼皮微跳,笑道“郭將軍乃當世名將,世間豪傑,我家殿下早已仰慕多時了,常嘆如得郭將軍相助,宋國唾手可得也,兩位將軍何不勸郭將軍一同來投?”

張令徽問道“不知道你家殿下如何對待郭將軍?”

哈迷蚩想都不想的回道“只要郭將軍獻出燕山府,這燕山府留守的位置就是郭將軍的,如何?”

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大喜,這條件的確是豐厚到可以了。

前文說過,常勝軍此時已經是半軍閥狀態,無論是郭藥師還是張令徽等人,最終都是爲了常勝軍的利益而行動的,當投靠金國所獲得的利益更大時,投靠金國並不是一個難以選擇的選項。

張劉二人不再猶豫,便和哈迷蚩商量細節,當夜石門鎮城門洞開,金軍大舉入城,張劉二將率三千親兵逃出城外,奔燕山府而去。

——燕山府

王安中離開後,新接任的是蔡靖,蔡靖名字和蔡京很像,但和蔡京卻沒什麼關係,他來到燕山府後首先就是安撫郭藥師,希望常勝軍可以和自己一起合作經營好燕山府,又和運轉使呂頤浩表示希望他能忍容常勝軍的不法之舉,等日後常勝軍被削弱再說其他,因此也算從表面上將燕燕山府安定了下來。

此時燕山府已經知道了金軍南下的消息,蔡靖聽取了郭藥師的建議,許出不許進,讓城中很快安定了下來,又讓郭藥師率常勝軍主力前往三河迎敵,自己則派人上奏開封,請求援軍。

——三河

三河雖然叫三河,但真正算大河的也只有一條泃河,三河縣北爲燕山,西爲燕山府,東爲薊州,是完顏宗望攻打燕山府的必經之地,此時完顏宗望和郭藥師正隔河相對,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郭藥師此次也知道是生死存亡之戰,不敢隱瞞實力,調遣了全部可以調遣的軍力,共得戰兵三萬,這已經是他這些年積累下的所有戰力了,更有一萬五千挑選出來的義勇充當輔軍,至於戰力更差的那些義勇,郭藥師只敢讓他們在燕山府這樣的大城守城,拉出來野戰是萬萬不敢的。

完顏宗望騎着戰馬,帶着一隊精騎隔着河水巡視着對面的郭藥師軍,完顏宗望讚道“這郭藥師雖然上次戰敗於我軍,卻不能小覷啊,這軍寨極有章法,勝之不易啊。”

完顏闍母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大帥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郭藥師不過是依仗着天險罷了,如是平地相爭,必可勝之。”

完顏宗望本就是希望打消衆人的驕氣,見左右衆將都有戰意,便笑道“那我就要看諸位的表現了,走,我們去看看浮橋搭的如何了。”

一行人馬來到一處工地,這裡是河流寬淺之處,近百的漁船被收集在這裡,每兩艘漁船爲一排,搭成了一條簡易的浮橋,當然,這條浮橋只搭好了一半,等徹底建成的時候就是金軍進軍的時候。

視察完浮橋的搭建,完顏宗望回到大營,還沒坐下,就收到完顏宗弼的戰報。

草草看過後,完顏宗望對完顏闍母大笑道“四弟已經收降了張令徽、劉禹仁二人,不但景州爲我所有,還多了一萬大軍,真乃南下以來第一功也。”

完顏闍母也笑道“如此一來,我軍勝算更大了,聽聞這張、劉二人乃是郭藥師心腹,既然願降,不知道這郭藥師願不願降我大金?”

完顏宗望揮了揮戰報道“四弟戰報中說那張令徽二人願意爲我軍內應,算算時日,此時應該已經進了郭藥師軍中了吧,不過我們不能光等着,打還是要打一下,只有打怕了他們,他們才知道應該歸降誰。”

——常勝軍大營

郭藥師看着渾身血污的張劉二將,是又喜又氣,又怕又畏。

郭藥師一邊讓張令徽詳說戰情,一邊讓人準備飯菜,當聽到石門鎮被繞過,景州被襲時,他不由拍着大腿說道“金人果然對我大宋早有預謀啊,那條路就是當地人也知道的不多,他們居然會知曉,你等雖有防備,卻是輸的不虧。”

敗軍入營,最傷士氣,郭藥師想了想說道“金軍近日浮橋已經搭的差不多了,我看不日就要攻來,到時候我等以逸待勞,半渡而擊,必可獲勝,如此也能提升我軍士氣。”

張令徽立刻拱手請戰道“末將願爲先鋒,一雪前恥!”

劉禹仁也拱手道“我願同去。”

郭藥師不疑有他,見二人尚有戰意,連連稱好,便派這二將率五千精銳加上自己帶來的三千親兵合計八千人馬爲先鋒迎敵,這五千精銳中還有兩千是騎兵,可以說是誠意滿滿了。

郭藥師之子郭安國等二人離去,對郭藥師拱手道“父帥,張劉二將的家眷都已經落到金國之手,再加上大軍淪陷,二人卻是安全歸來,疑點頗多,不得不防啊。”

郭藥師聽了也有些猶豫,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率軍一萬人馬列陣於張劉二人之後,如他二人死戰,自不用說,如佯敗,你當阻之!”

郭安國還是不解的問道“父帥,既然這二人有疑,爲何還要用之?”

郭藥師無奈的撫須說道“這常勝軍可不是郭家軍,常勝軍之所以能從怨軍開始一直堅持到現在,靠的就是互幫互助,即使我對這二人生疑,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做什麼,反而還要顯的對其極爲信任。

我兒,只要常勝軍還在,我郭家就不會倒,無論是在宋在遼還是在金,都是如此。”

這是郭藥師第一次在郭安國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聲,他其實並不在乎宋金之前誰勝誰負,他在乎的是常勝軍或者說他郭家到底在誰的麾下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戰鼓擂擂,旌旗獵獵,一隊隊的金軍在將官的指揮下沿河列陣,一隻由漁船改建成的水師在泃河中來回遊蕩,上千的弓箭手正在檢查自己的弓箭,他們是金軍上岸的火力掩護。

隨着完顏宗望的一聲令下,先是上百隻船隻一同向西岸奔去,一隻拿着盾牌的甲士也走上了浮橋。

在他們的對面,是一隻近萬人的軍陣,張令徽和劉禹仁二人站在打造出來的高臺上看着整個戰局。

“二太子不簡單啊,對面的騎兵都不見了,恐怕是另外尋找渡口渡河了,等我軍和這些佯攻的交纏在一起的時候,一旦金軍騎兵衝來,就是我軍的末日了。”劉禹仁看着對面的軍陣,立刻想到了危險。

“我軍的騎兵和金軍相比,實在差了太遠,即使這仗我們真的用命打,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張令徽贊同的說道,又回頭看向背後道“郭安國那個小子在我們的身後看着呢,他帶的都是郭將軍麾下的精兵,我們還是要先打一下,誘那小子進軍,然後再詐敗。”

二人商定,便開始指揮軍隊迎敵,先是弓箭手互射,但隔着江面,一邊是遊蕩不定,一邊有軍陣掩護,都沒佔到什麼便宜。

接着先是船隻靠岸了,金軍三五一夥的嚎叫着向軍陣衝來,只見這些金兵都組成小陣,大盾掩護,弓箭射敵,這些都是真女真,身穿厚甲,明明只有幾百人,卻殺的張令徽前軍連連後退。

接着從浮橋上跑過來的金兵也加入了戰鬥,完顏宗望看着對面,對完顏闍母笑道“宋軍畏戰啊,郭藥師號稱敢戰,但麾下軍士卻都面帶懼色,可見這幾年的太平日子,已經讓他們軟了骨頭了。”

完顏闍母想起了自己的平州之戰,雖然說張覺的計謀的確起到了作用,但放下刀槍的這段時間,也的確消磨了不少他和金軍的鬥志。

完顏闍母突然理解爲什麼完顏宗望這樣的佛太子也會支持一場可能死傷百萬的南侵之戰了。

金國的財富是不如宋國的,其實準確的說連昔日的遼國都比不上,如果不趁着現在精兵強將都在,等過了幾十年,金國的將士也和宋國一樣,不願意打仗了,那麼金國的滅亡還會遠嗎。

軍陣之中,一旦後退,就很容易出現兵敗如山倒的情況,張令徽看着前軍被數百人殺退,只覺得一股冷意從脊樑骨冒了出來。

只見那些金軍,不少人都是以傷換傷,甚至還有以命換命的,但這些金兵又多經驗豐富,大都是小傷換大傷,大傷換全命,弓箭手更是箭法刁鑽,張令徽最少看到有三十多個宋兵是被一箭射中眼睛死的,這可是最好的獵人才會有的箭法。

最少張令徽自己是沒有這樣的箭法的。

雖然和金軍交手多次,但此時面前的金軍卻必往日更加的強悍。

這是當然,完顏宗望主政後,可是將金軍好好的操練了一番,他幼時得魯智深教誨,不僅僅學了佛法,還學了練兵之法,魯智深雖然沒有用心教導,但平日裡喝酒說多了也將一些事情吐露了不少,此時的金軍比歷史上還要強悍三分。

張令徽撐不住了,他急忙派人讓劉禹仁率軍上前,再派人請郭安國出兵。

不說劉禹仁派軍上前阻住敗勢,就說那郭安國,遠遠的看到金軍將張令徽殺的節節敗退,不由怒道“金軍不過數百人,張令徽有萬人,爲何擋不住?我看明明是其詐敗!”

這時有傳令兵來求援,郭安國罵道“敵軍此時上岸不過千人,有何擋不住的,回令讓張令徽死戰!”

來求援的傳令兵一臉死灰,指着戰場辯解道“少將軍,金軍實在勇猛啊,我軍根本抵擋不住,還請少將軍發兵吧。”

“本將用兵,自有章法,等着的需要發兵時,我自會發兵!”

郭安國本來就不相信張令徽,一心等着看張令徽詐敗,再由自己力挽狂瀾,以便穩固自己在常勝軍的地位。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張令徽軍已經死傷超過千人了,這樣快速的死傷讓張令徽部再也支撐不下去了,開始出現了逃兵。

逃兵這個東西,就像青春痘,要麼不出,一出可就不是你想停就停的住的。

張劉二將的這八千人馬本來就只有三千是本部,其他的都是其他州府派來的,讓他們爲自己的主將死戰也許是願意的,但要是爲了張劉二人,流了這麼多血已經是對得起他們了。

張令徽其實還是有反擊的能力的,那就是那兩千騎兵,加上他自己本部,可以湊出小三千騎了,但....他不想贏的啊。

當金兵上岸超過三千人時,開始出現成編制的軍士後撤了,這讓張令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連詐敗都不用,這是真的敗了。

張令徽急忙下了高臺,騎上戰馬,在親兵的護衛下往郭安國軍奔去,他現在是真的狠上郭安國了,要是郭安國派軍參戰,怎麼樣也能堅持一下,這樣他就能詐敗了,雖然都是敗,但此時的真敗只會讓完顏宗望看不起他,而詐敗可是能讓他記上一功的。

他現在是憋着要把郭安國的軍陣也沖垮,他一邊往郭安國軍跑,一邊讓親兵大喊“敗了,敗了,快跑啊,我們十個都打不過他們一個。”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啊,兄弟們快逃命啊!”

郭安國看到張令徽和劉禹仁帶着軍士向自己衝來,急忙喊道“快放箭!射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衝亂軍陣!”

幾個常勝軍將領面面相覷,卻沒有跟着下令,常勝軍可不是郭將軍,郭安國更不是郭藥師,常勝軍之間爲了團結可是有不少互相聯姻的,這敗軍中說不定就有自己的什麼姐夫,妹夫,乾兒子亂七八糟的,這誰下得去手啊。

郭安國見無人聽從自己的指令射箭,正想發火,就看到遠處冒出一陣煙塵。

郭安國急忙拿出自己的千里眼往那邊看去,只見一隻騎兵從林中冒了出來,這隻騎兵人也不多,不過兩千餘,但那沖天的殺氣,卻代表着他們是最強的精銳。

郭安國的軍中並沒有什麼騎兵,騎兵都在郭藥師和前軍的張令徽手裡,郭藥師排兵佈陣的時候本來想着兩千騎兵一個衝鋒怎麼也能阻擋一下金軍的攻勢,卻沒想到直接被張令徽帶了回來。

郭安國看着張令徽的敗軍已經開始進陣,並且把軍陣闖的亂七八糟,再看那邊金軍騎兵馬上就要殺到,知道不能再戰,哎了一聲,下令撤軍。

這場大敗,直到郭藥師親自帶兵殺退金軍纔算結束,回軍清點,折損近萬人,看着這個數字,郭藥師差點一口血吐出來,這仗還打個屁啊。

“大帥,實在不是末將不願意死戰,那些金兵都不要命的啊,而且對面騎兵全無,末將就猜到了金軍是找到了小路,這些金軍對我燕州的地利之熟,不下土民啊。”劉禹仁也知道自己這場仗打的難看,急忙先自辯了起來。

“父帥,張劉二人..”郭安國見劉禹仁還敢辯解,便想發言責難。

“好了”郭藥師揮了揮手,攔住了郭安國,對左右道“此戰之敗,非他人之過,皆我之罪也,我本以爲我軍經過休養生息,當是金軍對手,卻沒想到金軍不但沒有被安逸腐蝕,反而是我軍因爲新兵而戰力下滑了。”

郭藥師先是把戰敗之過全攬在身上,再道“我軍傷亡慘重,已不可再戰,當回燕山府守城,待官家再派援軍,裡應外合,當有勝機。”

衆人一聽,感覺也不錯,這野戰大家不是金軍的對手,守城中是沒有問題的吧。

金軍六七萬兵馬,要全部過河也得數日功夫,這倒是讓郭藥師可以緩緩後撤,當回到燕山府,蔡靖得知損兵近萬,知道郭藥師已經盡力,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好言相勸,又讓其他文臣一同收集糧草,準備死守。

郭藥師進燕山府的第三日,完顏宗望就殺到了,不僅僅完顏宗望到了,後路的完顏宗弼也和完顏宗望合軍一處,六七萬的大軍將燕山府圍的是水泄不通,數萬匹戰馬來回奔騰,看的城上的守軍各個臉色慘白。

這些燕山府本地人,太清楚騎兵的意義了,有這麼多的騎兵在,就是逃也逃不了,只有死守一條路了。

城中不少常勝軍將領都私下開始尋找退路,他們最早大都是無產貧民出身,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富貴,是絕對不願意就此束手就擒的。

——金軍大營

“那張令徽二人當真可以勸郭藥師來降?”完顏宗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哈迷蚩,這個被完顏宗弼說成天人一般的青年。

哈迷蚩拱手道“卑職知道大帥一直想招降郭藥師而不得,其實郭藥師等人並非忠心於宋,他們忠心的其實是常勝軍這個團體,是他們自身。

這些人表面忠良,實際上都是一羣自私自利之輩,只要大帥能給他們足夠的利益,他們必然會歸降。”

完顏宗望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如今城中可不僅僅是郭藥師等人,還有宋國官家派來的官,郭藥師能說服他們?”

哈迷蚩自信的笑道“大帥放心,郭藥師不用說服他們,那些人手中無兵,只有筆桿子,豈能動的了那郭藥師?”

完顏宗望便寫下書信,又拿出空出姓名的封賞文書交給哈迷蚩做爲取信郭藥師的信物。

哈迷蚩僞裝爲樵夫,找到張令徽等人守衛的城牆,發出信號,混入到城中。

這夜,郭藥師正在房內看着沙盤,思考如何守城,他的親衛輕輕敲門道“大帥,張令徽將軍和劉禹仁將軍帶着一個人來求見。”

郭藥師眼中精光一閃,吩咐了一陣,然後讓人領張令徽等人進來。

會面的地方是郭藥師的大堂,郭藥師冷冰冰的看着張令徽和劉禹仁帶着一人進來,張令徽正準備上前打招呼,郭藥師就啪的一聲將桌子拍的震天響。

“好大的膽子!你們兩個居然敢私通金人!”郭藥師指着張令徽二人喝道“你們居然還敢將這個金人帶到我面前來,來人!給我將這三人拖下去砍了!”

左右閃出幾個武士,哈迷蚩看了一下左右,哈哈大笑了起來。

郭藥師問道“你事到臨頭,爲何發笑?”

哈迷蚩就怕郭藥師不接茬,這接了,就代表郭藥師根本不想殺了他。

哈迷蚩停止笑聲,說道“我本以爲將軍是天下英雄,故而求了場天大的富貴給將軍,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哈迷蚩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好了,也不用多說了,殺頭之所何在?帶我前去就是。”

說着,哈迷蚩拉着邊上的武士就要往外走,反而讓那武士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不由看向郭藥師。

劉禹仁走上前,對郭藥師說道“大帥,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啊,何不先聽聽再說?”

郭藥師皺眉道“我郭藥師對官家忠心耿耿,官家也對我常勝軍照拂有加,就算你再說的多,也是無用!”

哈迷蚩心中暗笑,自己還什麼都沒說,這郭藥師就急着對宋國官家表忠心,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哈迷蚩鬆開那武士,看了看左右,郭藥師揮了揮手,讓武士先下去。

哈迷蚩一邊踱着步一邊說道“燕州之地,本是遼國舊土,將軍昔日無奈投宋,所爲也不過是保一方安寧的同時,也爲常勝軍求得生機。

將軍自投宋以來,得到了什麼?宋國君臣當真信任將軍嗎?

我雖在金國,卻也聽聞張覺之事也,如今日二太子投上國書,要宋國交出將軍,將軍以爲會如何?”

這句話一下子讓郭藥師渾身打了個寒顫,宋國君臣對張覺的態度變化之快,讓郭藥師一回憶就不寒而慄。

哈迷蚩繼續說道“將軍如今擁兵數萬,皆爲敢戰勇銳之士,昔日宋國太祖曾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今是我金國壓境,宋國用將軍,如我金國效仿契丹,和宋國盟好百年,呵呵,不知道將軍是否能看到十年後的場景啊。

我聽聞,那童貫可是在河北等地編練軍士,也不知道是對着何人。”

郭藥師聽着吞了一口口水,他當然知道童貫針對的是誰了,他甚至爲了安童貫的心,送了大量的錢財到童貫府上,甚至見到童貫都是自稱孫兒。

哈迷蚩再說道“宋國朝廷對將軍是用之也防之,這燕山府內難道是將軍說的算嗎?

將軍爲宋國賣命,爲的也是麾下兄弟能過的好一些,我聽聞常勝軍將士不少都在燕山府四周置辦了產業,將軍難道真的認爲可以擋住我金國?

那些產業可是將軍的兄弟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想留給子孫後代的,難道將軍就不爲他們考慮考慮?

將軍請看這個!”

哈迷蚩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交給劉禹仁,劉禹仁當衆打開,抖了抖以示這信沒有機關,然後再交給郭藥師。

郭藥師打開一開,頓時眼珠都瞪大了,他看向哈迷蚩問道“你們二太子當真可以任我爲燕山府留守?”

哈迷蚩哈哈大笑道“我們金國的制度和宋國不一樣,沒有什麼轉運使亂七八糟的,留守是軍政一把抓,將軍爲留守,相信常勝軍上下都會安心。

二太子還爲十幾封任命書蓋了章,上面名字都是空着的,只要將軍寫上去,便可生效。

我金國對將軍可是真誠相待,我可以對將軍保證,從今日起,在這燕山府的地面上,將軍便再也不會受任何人的氣了。”

郭藥師心中雖然知道,這些話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錯了,但他的確對宋國沒有信心。

郭藥師是見過童貫指揮的軍隊的,當年童貫攻遼,他就在邊上了,宋國的軍士裝備不能說不精良,但軍士的耐戰程度和戰爭素養實在太差了。

其實也不能怪宋軍軍士,在童貫、高俅等人的全力以赴下,禁軍中充滿了打着禁軍招牌實際上是木匠、石匠、小販的人,這些人哪裡有意願打仗,跟着大部隊站在戰場上裝樣子就已經算盡心盡力了,看到騎兵的衝鋒,從來沒有這方面訓練的他們當然是撒丫子就跑。

常勝軍只要戰敗,那麼宋軍就不可能收復燕山府,這是郭藥師對此次戰事在軍事上的判斷,既然如此,他自然要考慮金國統治燕山府時的常勝軍利益。

“大帥,非吾等不忠也,實乃宋國朝廷不仁不義在先啊,大帥你不知道啊,我們在下面受了多少那些文官的欺負,我們搞點田地,他們還天天上門收稅,那個稅高的簡直要嚇死人!”張令徽也勸說道“大帥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應該爲少將軍考慮啊,如果大帥丟了常勝軍,那麼宋國朝廷不但不會再重用大帥,反而一小吏也可以將大帥送到金國重複張覺舊事啊!

宋國根本沒有把我們當自己人,否則如今爲何童貫的河北四軍連個救援書信也沒有?”

其實到這個時候,宋國的趙佶沒有得到金國入侵的戰報呢,這倒不是蔡靖等人沒有發,而是被李邦彥等人給壓住了,他們還希望藉着金軍的手,打壓一下常勝軍呢,畢竟再怎麼想,常勝軍憑藉燕山府也應該能堅持一個月吧。

郭藥師想到自己的兒子,嘆了口氣,自開戰以來,他一敗再敗,宋國能戰之軍不過西軍罷了,但昔日表現來看,西軍在西北山地尚是能戰,到了燕雲卻抵擋不住騎兵的衝鋒。

郭藥師對張令徽等人道“昔日我無奈背遼投宋,已被世人恥笑,今日再投金,史書如刀,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人呢?”

張令徽則道“大帥此言差矣,昔日秦瓊本是隋將,後投瓦崗,再投王世充,最後又投李唐,今日論其人,只言英雄,所因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息罷了,大帥乃當世秦瓊,所爲的乃百姓免於刀兵,何來無面目呢?”

郭藥師又道“那蔡靖對我還算和睦,如他等不願意降,又該如何?”

哈迷蚩明白了郭藥師雖然願意降金,但也想和宋國留下一線良緣。

哈迷蚩想了想,覺得此時拿下燕山府纔是最重要的,至於那些宋官,呵呵,不過是早死晚死罷了。

哈迷蚩立刻道“將軍莫要疑慮,如城破,蔡靖等人必要殉城,今日將軍卻可以將這些人禮送回宋國,此乃仁義之舉也,也救得他們一條性命。”

郭藥師見金人願意放走蔡靖,不再猶豫,當夜便調遣軍士將蔡靖等人圍困了起來,等蔡靖發覺時,整個燕山府他已經無法指揮的了一兵一卒了。

當蔡靖從看守的口中得知郭藥師已經準備降金時,頓時心如死灰,當他看到已經穿上金國戰甲的郭藥師,悲從心來,一邊哭一邊對郭藥師破口大罵,漢家想了百年的燕山府居然在他手裡再次被異族佔領,百年之後,史筆如刀,他蔡靖的評價恐怕連那蔡京都不如啊。

郭藥師被罵的滿臉通紅,對蔡靖反諷道“今日我不投金,他日也會被你等送到金國。”

蔡靖知道他說的是張覺之事,不由搖頭嘆道“一啄一飲,莫非定數?”

完顏宗望看着城門大開的燕山府,長吐了一口濁氣,這座遼國的南京城終究被金國拿了回來。

完顏宗望看着穿着甲冑手拿印信站在城門邊的郭藥師,立刻翻身下馬,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迎了上去,完顏宗弼等人手握兵器騎着馬護衛在旁,防止郭藥師使詐。

完顏宗望接過印信,丟到一邊說道“我得郭留守勝得燕山府也!快快請起,來,帶我等參觀一下這燕山府吧。”說完又看向邊上排成一溜的囚車,囚車上正是蔡靖等不願意歸降的宋國官員,揮手道“這些人既然將軍求情,就送回宋國皇帝那吧,隨便也給我帶封信,我要問問那宋國皇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大金,是否有想過會有今日?”

郭藥師心中大定,連連稱是,起身帶着完顏宗望一同進城。

一行人巡視了一圈燕山府後,完顏宗望嘆道“不愧是昔日遼國南京啊,比平州繁榮十倍也。”

郭藥師指着南方說道“殿下沒有去過開封,開封繁華勝過燕山府百倍。”

完顏宗望不要咋舌道“宋國有如此地方?爲何卻不敵我金國?”

郭藥師想了想說道“非其他,不過是文官愛財,武將怕死罷了。”

完顏宗望拍掌道“此言極是啊。”

這時,完顏宗弼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郭藥師,對完顏宗望拱手道“大帥,燕山府各地都已經歸降,但潞縣卻將我們的使者割了耳鼻回來。”

完顏宗望的臉一下黑了,他按了按自己掌中的佛珠,冷冰冰的問道“郭留守,這潞縣守臣是何人啊?居然不聽你的將令?”

郭藥師苦笑了一下說道“這潞縣守城名叫陸登,是宋國派來的官員,乃代州人士,雖是進士出身,卻弓馬嫺熟,但也因此不得重用,至今已經四十,也不過一縣之長。”

完顏宗弼不解問道“聽起來此人可謂文武全才,爲何反而不得重用?”

郭藥師解釋道“宋朝重文輕武,如一文士善於弓馬,反而會被排擠。昔日,有一名叫李光輔的進士善於劍術,結果被當時的宋國皇帝宋真宗認爲若獎用之,民悉好劍矣,罷之不用,故而今日他不得重用,也是不足爲奇。”

完顏宗望搖頭嘆道“得良臣勇將而不用,宋國之敗,乃自作孽也,四弟,你率軍三千前去,務必活捉陸登,此人正是我大金缺少的人才啊。”

完顏宗弼當下領命,點了三千軍士,帶上哈迷蚩前往潞縣。

潞縣也就後世的通州區,在後世,燕山府也就是北京到通縣走高速四十分鐘就可以到了,可以說是極爲靠近燕山府的了。

陸登早在得知金軍南下時,就猜測潞縣會有戰事,便一邊另百姓進城好堅壁清野,一邊對自己麾下的軍士加強訓練。

但陸登以爲的戰事也不過是金軍在圍攻燕山府時對潞縣的騷擾,根本沒有想過燕山府會不戰而下。

陸登得知郭藥師降金後,便知曉潞縣不可能守住,只是爲了盡王事而一心死節。

陸登到潞縣後,多行善舉,勸農養民,對軍士也寬嚴並濟,因此城中兩個指揮都願意聽他號令。

此時陸登全身披掛,在潞縣城頭上不斷奔走,準備守城器械。

正準備着,就見一騎探馬奔來,只見這探馬渾身是血,背上還插着兩支羽箭,陸登急忙道“快扶過來!”自己也走了上前。

探馬見到陸登,語氣虛弱的說道“見過相公老爺,已經探清楚了,金軍三千從燕山府奔來,爲首的是金國四太子完顏宗弼,三千兵馬中有騎兵一千,其餘兩千均爲步卒。”

陸登問道“怎就你一人了?其他四人呢?”

那探馬顫抖的搖頭道“賊軍精銳,不得...”話還沒說完,一口氣便泄了,陸登嘆了口氣,輕撫此人雙目,對左右道“金軍騎兵精銳,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來敵不過三千,我等依城而守,如擊殺那金四太子,必可大挫金國銳氣!也好爲兄弟們報仇!”

衆人都面有懼色,陸登看着,覺得這樣下去,潞縣會被一戰而下,便一邊讓兩個指揮使備戰,一邊令家丁給自己全身披掛,以示不會逃走。

這代州也就是雁門關,本處邊塞,陸登也在那裡學了一身武藝,等披掛完畢,完顏宗弼的大軍也殺到了,完顏宗弼見潞縣戒備森嚴,舉着斧頭喊道“陸登何在?”

陸登探出腦袋,見一金將身穿大紅織錦繡花袍,外罩黃金嵌就尤鱗甲;坐一匹四蹄點雪火龍駒,手拿着螭尾鳳頭金雀斧,猜測是兀朮,便喊道“我宋國和你金國本有盟約,四太子爲何無故犯我邊境?”

完顏宗弼哈哈笑道“我等本也想和你宋國盟好,你家官家卻收降納叛,你等做了初一,我等爲何不能做十五?你看你也是個英雄,卻蝸居於此,何不歸降我大金?我保你爲一州之主!”

陸登嘿嘿的說道“殿下,我倒是想答應,但我有一先生,脾氣又臭又硬,他不答應,我卻是沒法子啊。”

完顏宗弼是真的想招降陸登,便氣惱的說道“大丈夫做事應當斷則斷,豈能被他人左右,你那先生是誰,叫來我和他說說,必能將其說通。”

邊上的哈迷蚩苦笑搖頭,久在宋國的他哪裡聽不出來這陸登是在調侃兀朮啊。

陸登舉起自己手中長槍道“就是這位鐵嘴先生,你不如先和他親近親近,看能不能說通他?”

整個城牆上頓時鬨堂大笑,氣的兀朮臉皮發黑,指着陸登罵道“好你個宋蠻子,來人!攻城!”

陸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兀朮遠來,攻城器械都沒帶,就一些隨軍的雲梯罷了,金軍聽令上前,先是騎兵環射,只見成百上千的箭矢飛上城頭,陸登早有準備,令軍士擡起盾牌,只聽到嘟嘟嘟的聲音,倒是沒什麼人受傷。

“來而不往非禮也!射箭!”陸登大聲喝道,城牆上也飛出數百隻箭矢,陸登在女牆邊上往下看,只見箭矢落到金軍身上,叮叮噹噹作響,被射死當場的連十人恐怕都不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金國得契丹遺澤,難制也!”陸登不由感到牙根都在隱隱作痛了。

按道理來說,草原文明的國家在冶煉上一直是弱項,但這一點對於遼國卻是恰恰相反。

契丹的意思是鑌鐵,之所以以鐵爲族民,正是因爲契丹族和其他的草原民族不一樣,他是極爲善於冶煉的民族,契丹早在突厥時期就是專門負責打造兵刃的,後來又得到唐朝的工匠傳承,因此冶煉技術很高,這樣的鐵甲對於繼承遼國的金國來說,也不費什麼力氣。

和其相對的是宋國的冶煉技術,宋國冶煉技術雖然也很高,甚至可以說是空前的高,但宋國承平日久,好的鋼鐵都被賣到了市場上去,此消彼長,昔日漢唐時期中原政權對周邊的科技碾壓已經不復存在了。

“金汁準備!”陸登見用弓箭根本無法阻擋,下了另一個命令。

金汁是一種極爲惡毒的防禦手段,其實準確的說,這是一味中藥,用的是童子的糞便,加上泉水攪拌過濾,再密封放入地下十年以上纔可使用,但用在守城上就不需要這樣講究了,用糞水煮沸就好,這東西從上往下倒在人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北宋年間,挨着就是個死,碰着就是個亡,就算戰甲再厚也沒用。

雲梯搭了上來,潞縣的城牆不還不到四米高,畢竟這不過是個縣城罷了,陸登也不敢等金軍爬到一半,立刻喊道“倒!”

一個金兵手裡拿着狼牙棒,正快速往上爬,突然感到一個陰影籠罩着自己,擡頭一看,就看到一個大甕正往下倒。

“不!”這個金兵想用狼牙棒抵擋,但這金汁無孔不入,除非有大盾,否則哪裡擋的下來,一下子被澆了個透心熟,慘叫的掉了下去。

接着是上百根極長的長槍,三四根爲一組,不斷從城牆上中刺了出來,這些長槍都有近兩丈長,金軍只能被動挨打,但長槍手天生就被弓箭手剋制,金軍中善於射箭的軍士紛紛找機會射箭,兩邊倒是打的有來有往。

陸登手握長槍,來回呼喊,守軍見陸登就在邊上,倒是狠心死戰,一炷香的時間下來,金兵傷亡已經過了百人。

完顏宗弼在城下對邊上的哈迷蚩讚道“自南下以來,還未見過如此死戰之地,此人真乃英雄也!”

是的,金軍南下到現在,一仗死傷上百的戰事屈指可數,就連完顏宗弼打景州,也不過死了三十多個。

哈迷蚩道“殿下不要小看了宋國,宋國非無人也,乃不得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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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還在繼續,兩炷香過去了,潞縣城中已經超過三成人帶彩,金軍死傷人數也超過了兩百人,這已經快到金軍十分之一了,完顏宗弼見城頭上的反擊也弱了下來,翻身下馬喊道“鐵塔軍和我上!”

在完顏宗弼的軍中有一隻全是重甲的部隊,這些軍士都是優中選優,人數不多,到現在也不過千人,穿的都是用方形鐵甲片連起來的重甲,而且在胸口等處還是兩層,這樣的重甲普通人穿着走路都費勁,但這些人卻可以先登作戰,由於是一層層的鐵甲,看上去像塔一樣,故名鐵浮屠,又稱爲鐵塔軍,因爲浮屠其實就是塔的意思。

五百人的鐵塔軍集合完畢,在完顏宗弼的帶領下向潞縣衝去,陸登看到完顏宗弼帶隊,當下叫來弓弩手對着完顏宗弼就射,完顏宗弼舉着一個大盾,箭矢都射到了盾牌上,陸登咬牙握緊長槍,準備等會拼死也要擊殺完顏宗弼。

鐵浮屠開始登城了,一個軍士舉着長槍就刺,那鐵塔軍軍士躲都不躲,只是低頭讓長槍刺到自己的胸口上,只聽到鐺的一聲,那軍士虎口都在發麻,金兵哼了一聲,一個用力,跳上了城牆,手中戰斧一揮,兩杆刺向他的長槍就被砍斷。

看到鐵塔軍這樣恐怖的戰力,陸登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潞縣要守不住了。

“放網!”陸登用出了自己的殺手鐗,只見一個巨網從城牆後飛了出來,這個巨網被弩箭帶着,飛了十多米遠,然後掉了下來,一下子將金軍給罩住了,金軍的攻勢爲之一滯。

陸登指向完顏宗弼喊道“再放!”

又是一個巨網飛起,只是這個網明顯比剛剛的還要重,準確度也高的多,對着完顏宗弼的方向就飛去了,完顏宗弼還在網中掙扎,看到又有網來,暗道不好,丟下巨斧,從懷裡拿出匕首,這匕首上隱隱約約有浮龍隱現,極爲不凡,只是一劃,那網就被隔開,第二個網此時也落了下來,完顏宗弼一手撐住,再一割,就被他竄了出來,他剛剛找到個盾牌舉起,就有數十隻箭矢砸到他身邊。

“好個南蠻,倒是智計百出!”完顏宗弼一馬當先的奔上城牆,兩個宋軍向他撲來,他一手抓住這兩個宋軍的長槍,一拽就將這二人丟到了城下。

“賊將看槍!”陸登吸了口氣,大喝一聲,挺槍而上,完顏宗弼撿起地上的一把撲刀和陸登打成一團。

只三五招,陸登就暗道不好,他沒想到這完顏宗弼身份尊貴卻如此善戰,還好邊上有軍士相助,這才支撐了下來。

正在酣戰,邊上傳出一聲歡呼,完顏宗弼笑道“南蠻子,你不過千人,哪裡抵擋的住我數面進攻,還不快快投降!”

陸登心中着急,拼命刺出一槍,抽空回頭望去,見果然是金軍打下了一段城牆,正在快速入城。

陸登嘆道“當是我盡忠的時候了!”不再戀戰,帶着幾個親衛殺回到府中。

府中已經是一片狼藉,家丁、丫鬟到處在跑,陸登的夫人一手抱着獨子,一手拿着一把剪刀站在門口,看到陸登,哭道“相公盡忠,妾當盡節。”

陸登對邊上的管家及乳母說道“我和夫人均受宋恩,當以死報國,我無他願,唯有這孩子還小,希望你二人可以爲我等撫養成人,接續陸氏香火,就是我陸氏門中的大恩人了!”說完就對那管家和乳母施了一禮。

那管家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道“老爺放心,我必會養育公子長大成人!”

陸登讓這二人快走,自己帶着夫人回到堂中,陸登看着夫人的臉,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讓其坐下,自己去拿了酒水來說道“來來來!今日爲夫手刃了數個賊軍,當浮一大白!”

陸夫人也笑道“夫君慢飲,且看妾身歌舞一曲!”

完顏宗弼帶着軍士來到了陸府前,看着府門大開,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隱隱約約聽到了歌聲,不由奇道“爲何有曲樂之音?”

哈迷蚩嘆道“昔日楚霸王死前和虞姬歌舞,今日當如是也。”

完顏宗弼急道“陸登大才也,怎能就這樣死了?”急忙循着歌聲找去,找到一間房,歌聲突然停了下來,他急忙一腳踢開,就看到一人怒視這自己,手握寶劍,正是陸登。

完顏宗弼正奇着,就看到一股鮮血從陸登脖子上流了下來,這才知道陸登已經自刎了。

完顏宗弼嘆道“我曉得了,敢是怕某家進來,傷害你的屍首,殺戮你的百姓,故此立着麼?”

說着,完顏宗弼對後面的哈迷蚩說道“與我傳令出去,吩咐軍士尋一個大地方安營,不許動民間一草一木。違令者斬!”

哈迷蚩領命而去,再往裡走,完顏宗弼看到一婦人自刎於室內,嘆了口氣,吩咐和陸登和葬一處。

這時有軍士擒拿住了管家、乳孃三人,本想斬殺,得了哈迷蚩的軍令便放下了刀斧扭送了過來,哈迷蚩看到管家三人,問道“你三人是何人?看你等穿着,非普通人家。”

由於時間倉促,這三人都沒來及換衣服,管家和乳孃對視一眼不敢說話。

完顏宗弼心情正不好,怒道“叫爾等說話不說,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人乎?”

乳孃被嚇得癱倒在地,哭道:“這是陸老爺的公子,小婦人便是這公子的乳母,這是管家。可憐老爺、夫人爲國盡忠,只存這點骨血,求大王饒命!”

完顏宗弼聽了,不覺眼中流下淚來道:“原來如此。罷罷罷,也是忠義之後,我便將此子收養爲我子。保他一生富貴。”

那管家怒道“我家老爺姓陸!莫非大王也姓陸了?”

周圍的軍士聽着紛紛拔刀相向,完顏宗弼攔住摸鼻笑道“你這廝說的也是,我便讓他繼續姓陸,繼承陸相公的香火,如何?”

只聽到一聲砰響,原來那陸登此時才倒,完顏宗弼不由暗暗稱奇,又覺得那管家性格剛烈,怕日後對陸登之子有影響,便將其打發爲其他將軍爲僕,也算全他性命。

完顏宗弼得了潞縣,燕山府自此全部歸降金國,完顏宗望修整數日,準備繼續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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