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天小畜

臨近黃昏。

西岐城外十幾裡處的官道上,三人一馬飛快奔馳。姬昌抱着姬發騎坐在馬上,而李青萍則僅憑輕功尾隨其後,借用姬昌疾馳而過帶動的風,輕鬆自在。

姬昌餘光看着李青萍,神色微動,用朗讀詩文一般的雅言讚頌道:“密雲不雨,風行天上,君子以懿文德!”

(PS:《周易》中,文王著卦辭和爻辭,但“君子以……”這類表述,都是《象傳》中的內容,是由孔子或者儒家傳人所寫。不過爲了劇情需要,讓他們提前出世。)

李青萍聽了若有所悟,仔細咀嚼,越來越有味道。姬昌所說的,正是六十四卦中,巽上乾下,爲風天“小畜”之卦!(“畜”同“蓄”)

巽風在上,乾天在下,風行於天,小云初聚,但還需要源源不斷地蓄聚力量!乾表剛健、巽表謙遜,君子觀此天象,應效法風行天上積聚力量之象,不斷地蓄養自己的德性。

李青萍心湖之中卦象奧義流轉,真氣也隨之漸變,行走間更爲謙順自然,無有煙火氣;然而天地之中有絲絲縷縷的元氣風精鑽入竅穴經脈,綿綿不絕,李青萍相信,一直下去必定能夠積土成山、積水成淵,大大增進先天真氣的積蓄。

李青萍不禁想到前世武俠小說中有套輕功叫“凌波微步”,也是以周易六十四卦爲原理,行走間毫不費力,反倒有增進內力之妙!

默然一笑,李青萍向姬昌感激道:“多謝師叔提點指教!青萍不敢以君子自居,但也定當勤勉修行,蓄養道德。”

說着腦海中浮現出一憂子師父的身影,感嘆道:“我現在不過是‘小畜’,離師父的‘大畜’氣象還差得遠呢……”

六十四卦中,艮上乾下,是爲山天“大畜”卦!一憂子師父修爲積蓄之深厚,就像一座巍峨神山,把天都包容在下!登上山巔俯瞰天低!

姬昌聞言也是與有榮焉,語氣自豪道:“師兄修爲境界之高,確實是當世絕頂!而且不止是‘大畜’這麼簡單。”

李青萍大感興趣,和姬昌聊了起來,“恕青萍眼界不足,正要請教師叔。”

姬昌也是興致頗高,微笑說道:“你師父如今的氣象,我也只能勉強形容之。乃是‘坤地’在上、‘乾天’在下,更有‘艮山’在中間!”

“這三卦結合,天、地、人三才已是渾茫一片,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功行圓滿,得道飛昇。我此行貿然打擾實在是慚愧……”

李青萍大感驚訝,坤上乾下,正是“泰”卦!

天氣下降,地氣上升,陰陽交合、天地交泰。

沒想到一憂子師父修爲如此強悍,已是“先天乾坤功”的至高境界,乾坤入懷,混元一氣!

“艮山”在中間,就如同雄偉山峰通天徹地,囊括宇內,氣吞天下!

艮上乾下,是山天“大畜”卦(含義之前已經說了);而坤上艮下,是地山“謙”卦,艮爲山,山是大地上的高凸之物,然而山在地下,表明即使內滿如山,積累無比厚實,但是外表卻和平地一樣,返璞歸真。

難怪平時一點都看不出這樣一個土肥圓是絕頂高手!果然人不可貌相。

……

一路風塵僕僕,三人終於趕在日落之前進入西岐城,馬不停蹄地回到了西伯侯府。

李青萍一路行來,也是頗爲大開眼界,雖然現在時間線是在商朝末年,但文明已經十分發達,不管是城內的百姓生活、言談舉止、建築風格等等都超前於這個時代,直追漢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武功道術的存在,推進了時代的發展。

到了候府門前,姬昌下馬而行,有一位身背長弓的男子迎上前來,“末將恭迎侯爺回府!”

來者是位三十歲左右的高大青壯男子,光頭赤膊,一身肌肉虯結凸起如塊壘,顯得彪悍至極,正是姬昌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因箭術高超、戰功彪炳,賜名爲“射將”。

姬昌對他點頭致意,“辛苦了,射將,通知府上準備晚宴,爲我師侄雲中子道長接風洗塵。另外告知數相、禮相、樂將,讓他們晚宴過後到我書房,有要事相商。”射將領命而去。

進入府內,有位雍容美婦在廊道上等候,身旁跟着一位黃衫侍女,姬昌一進門就笑聲道:“夫人久等了,此行雖然沒能請到師兄出山,不過能有師侄前來相助也是萬幸。”

隨後便對李青萍介紹起來,“師侄,這位是你師嫂有莘氏。”

李青萍上前見禮,而小姬發早就歡快的奔跑過去,嘴裡喊道:“媽媽抱抱,白雪姑姑抱抱……”被兩人抱了起來,逗弄得笑聲不斷。

……

晚宴過後,姬昌侯府的書房內,李青萍見到了另外的三大高手,數相、禮相、樂將。

商周之時,有姓氏者一般都是貴族,現在許多姓氏都是從貴族封地的名稱演變而來,平民多以草木牲畜爲名。而這三位能被賜名爲“數”、“禮”、“樂”,可見相關領域的才華之高,在西岐已是絕頂。

數相首先開口道:“侯爺,九鼎奇法所需的九座精銅大鼎如今已鑄造了五座,八月十五前必然能夠按時完工。”

數相是位禿頭白鬚的矮胖老者,手中託着竹筒算籌。

姬昌聞言滿意的點點頭道:“九鼎奇法事關重大,具體進程,還要勞煩你全程盯着。”說着就介紹起李青萍來,“這位是我師侄雲中子道長,到時候和你一起主持九鼎大陣。”

李青萍和幾位見禮後,數相高興地說道:“雲中子道長傳承不凡、修爲精深,有你幫忙,小老頭我總算能夠鬆口氣了。”

禮相也頗爲振奮,“侯爺,邊關來信,書尉和繡尉已動身,估計不日就能抵達西岐,到時候我們力量大增,必能讓來犯之敵有來無回!”

禮相是位留着三縷長鬚,面相清瘦的中年書生,手握一把精鐵摺扇,這也是他的禦敵武器。

數相、禮相兩位同樣也是姬昌的智囊,一個深沉老辣、一個博學多才,輔助西伯侯治理西岐相得益彰。

此時樂將抱拳愧聲道:“侯爺,末將有負所託,在城內排查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上次襲擊侯府那夥賊人的蹤跡。”

樂將是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大叔,一身藍色錦衣,高冠博帶,內裡的襯衣卻是騷粉色,留着一把濃密的烏黑絡腮鬍,很有藝術家風範,背後一具硬木古琴,似乎還能用來當兵器,很有可能是擅長施展音功類武學。

姬昌手下的這幾位高手,似乎都有些非主流,不過這也體現瞭如今西伯侯選賢擇才的主觀意志,是以治世安民、文化禮教爲主。要是手下俱是些好戰好鬥之輩,豈不成了山大王一流?

姬昌一揮手,對樂將說道:“非是你之過錯,上次那夥人,不過是對方倉促間前來打探風聲的斥候,狠辣有餘,實力其實不強。如今潛伏起來,說不得就是在等待強援!”

數相有些憂心,“侯爺,九鼎奇法兇險萬分,您說對方有沒有可能,想破壞九鼎奇法,使得陣法反噬,讓我們自食苦果?!”

“很有可能,吃了這麼大虧,鎮國神獸都死了,對方又怎麼甘心。”姬昌喃喃自語,“好在他們不一定知道九鼎奇法的地點和施法時間。”

隨後又搖頭苦笑:“動靜這麼大,怎麼好賭對方打探不到呢?看來只能固守禦敵,硬碰硬了……”

“敵暗我明,確實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禮相也是搖頭嘆息。

……

天黑入夜,西伯侯府的一處小院客房,李青萍被安置在此處休息。

此時他輕輕在房內踱步,手持一卷書冊,全神貫注地研讀,這正是“九鼎陰陽挪移奇法”的詳細內容。

九鼎奇法需九座精銅大鼎作爲陣眼,把姬發放入一主鼎之中,另外八鼎分別代表北斗七星和太陰月亮,在即將到來的八月十五太陰之氣最盛之時,牽動九天之氣挪移乾坤陰陽,扭轉吉凶。

而陣法佈置的地點則是玲瓏山,乃姬氏歷代祖先的陵墓所在,峰頂有無數露天洞窟,彷彿人之竅穴,吸納天地靈氣,又名爲“玲瓏百巧穴”,是極罕有的風水奇地。

也唯有此地,能承受姬發所泄去的至尊之氣。

其實,九鼎奇法的佈陣已是具細無比,只等九鼎鑄就,時機一到就能發動。說是請李青萍幫忙主持,不過是客氣之詞,以防萬一罷了,畢竟姬昌在這方面的底蘊更加深厚。或許真有敵人來犯,李青萍倒是可以幫忙禦敵。

想到這裡,李青萍不禁有些頭疼,自己剛剛還暗笑數相、禮相、樂相他們是非主流武者,自己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學得武功以來,就沒好好打過架,武鬥方面的技能是一個點都沒加呢,要是哪天打起來掄出了大風車王八拳,那才叫丟人現眼。

看來這些日子要好好向師叔姬昌請教,或許可以拉着四大高手做陪練,最起碼不能拖後腿吧。

突然間屋外傳來腳步聲,房門被敲響,李青萍打開房門,只見一位淡黃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站在門前,巧笑嫣然間盡顯溫婉,正是姬夫人的貼身侍女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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