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我想怎麼樣?呵呵呵......你問我想怎麼樣?”雖然她在笑,但是這種笑聲沒有一點笑意,讓我這個大小夥子嚇得渾身顫抖。
我試探着問道:“你有什麼冤屈可以講出來,我儘量幫你。”
我只是個縫屍匠,並不像佛教徒那樣,時時常行方便,念念不離善心,講究什麼菩薩心腸,慈航普度,但是既然經常和死人打交道,也算半個修道之人,佛道同源,萬法一理,就算不是迫於鬼魂的淫威,我也想幫幫這個可憐人,也算功德一件。
聽我答應幫助她,她的怨氣似乎不像剛纔那麼盛了,但是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我又追問道:“你現在想怎麼樣,告訴我吧。”
我極力控制自己的語氣,顯得不是那麼生硬。
過了良久,她才一字一頓惡狠狠的說道:“我——要——殺——光——那——個——村——子——裡——的——人。”
聽她的語氣,好像潛臺詞是男女老少,雞犬不留。
我不是不分青紅皁白,上來就勸人大度的人,我深知她死的很冤。
此情此景,最好的反應就是默不作聲,聽她訴說自己的所有不滿。
我剛想到這裡,她突然在黑暗中“嘿嘿嘿嘿”的笑了起來,深更半夜,聽到這笑聲,我不由得一陣顫抖。
隨着她那陰測測的笑聲,屋子裡的燈光也變得忽明忽暗,突然聽到頭頂“啪”的一聲,屋子裡一片漆黑,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不偏不倚,那個東西剛好落在我脖子上,一陣陣冰涼的刺痛,我後退兩步,伸手一摸,知道是女司機的鬼魂用強大的怨力把屋頂的燈泡弄爆了。
霎時間,屋子裡黑的像鍋底一樣,伸手不見五指,我順着窗外望去,只見外面原本潔白的月光也漸漸隱去,烏雲蓋頂,雷神隱隱,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我在空氣中嗅到一絲不祥的氣息,顫聲問道:“你......你可千萬別亂來啊,咱們無冤無仇,萍水相逢,我見你可憐,這才幫你縫補好屍體,讓你死有全屍。”
中國人最講究死有全屍,一方面是因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影響甚深,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死無全屍的人,死後靈魂不得安息,有一個可怕的說法,如果人死無全屍,下輩子就會投生爲殘疾人。
下葬前沒有眼睛,下輩子就是盲人;下葬前沒有耳朵,來生就是聾子;缺胳膊少腿,下輩子就會身體殘疾......
我說完之後,夜晚又恢復了死一樣的寂靜,誰都沒有說話,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再觸及到鬼魂的禁忌。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是那個村子裡的人不能原諒!”
前半句說的心平氣和,語氣舒緩,後半句陡然提高音量,響徹雲霄,震得人耳膜生疼,一開始還只是耳朵疼,慢慢地,居然連整個腦袋都疼了起來,最後一個“諒”字,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剎那間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兒癱坐在地上。
我後退兩步,身體靠在牆壁上,抖似篩糠,頓了頓,試探着說道:“其實你又何必苦苦執着於生死呢,就算你殺再多的人,也不能死而復生,何況還是多造殺業,那村子裡有的人固然罪大惡極,但大部分是無辜的,這些人當中上有老下有小,你也是個女人,曾經爲人子女,爲人妻,將來也可能爲人父母......”
“你給我閉嘴!”女司機的鬼魂突然一聲怒吼,把我嚇了一跳。
“哼,你這種人,滿口仁義道德,從來不替死者考慮,以爲三言兩語,就想說的我棄惡從善麼?何況你和那些村民同流合污,也不見得是什麼善類。”我被女司機的鬼魂一番搶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見我默默退到角落裡,一聲不響,還以爲我自知理虧,得意的笑了起來。
我以前最怕女人哭,見到女人傷心落淚,總能觸及到我內心中最柔軟的一面,心裡說不出的難受。現在我才發現,我其實更怕女人笑,準確的說是怕這個女人的笑,那是一種病態的笑,心理扭曲的笑,聲音撕心裂肺,痛徹肺腑,好像被活生生的扒了皮一樣。
我之前從那個光頭村長那裡瞭解到,這個村子的生財之道確實離奇,甚至匪夷所思。
這個小村莊臨近高速公路,平時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而且處在兩個省的臨界處,來往的都是大型貨車,村民們讓身懷六甲的孕婦或者黃髮垂髫的孩子在高速的彎道口等着,一旦發現有裝滿了貨的卡車經過,就唆使老弱婦孺突然出現在路口,司機們看到這一幕,人命關天,都會嚇一跳,而剩下的選擇不外乎兩個,要麼緊急剎車,要麼立即轉彎,但是這個路段本來就存在施工遺患,彎道太急,非常容易翻車,往往最後導致的就是大貨車車毀人亡,最好的結果也是司機保住性命,車上的貨物翻滾在地。
此時村民們就會一擁而上,哄搶掉落的貨物。因爲法不責衆,一個村的人都在搶,法律沒辦法定這些人的罪。慢慢地,嚐到了甜頭的村民們更加肆無忌憚,這種行爲愈演愈烈,最後乾脆演變爲明搶,甚至殺人越貨,這個女司機就是這一行爲的受害者。
有句話叫窮山惡水,刁民潑婦。
這個荒僻落後的村子,完全當得起上面這八個字,在金錢利益的驅使下,居然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一想到女司機死前的慘狀,我有些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