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騎射課,趙簡因爲心情不好,便以騎射發泄。他本來就有極好的騎射天賦,在被封世子以前,別的學得不怎麼樣,騎射功夫卻是極好的。
原本八皇子和九皇子連同兩人的伴讀,騎射最好的是八皇子和齊謙,但後來杜嘉麟勤學苦練,再有烈火加分,九皇子很快就趕了上去,騎射功夫還在八皇子之上。
但趙簡一來,頓時就將九皇子比了下去。
然而,第一次上騎射課趙簡賽過九皇子,第二次他就有意藏拙了,不肯搶了兩位皇子的風頭,應該是回去的時候被特意教導過。
不過,今天趙簡心情不好,自然就將家中父親特意留下教導他的黃先生的教導拋在了腦後。無論騎馬射箭,他都將兩位皇子壓制在後面。
這原本也沒什麼,八皇子和九皇子其實也不是那麼輸不起的人,尤其趙簡是靖遠侯世子,騎射功夫好是應該的。但是當趙簡打馬超過鳳舞時,甩起的馬鞭不小心掃過鳳舞的馬眼,害得馬兒受驚,鳳舞差點摔下來後,杜嘉麟怒了。
杜嘉麟追上鳳舞的馬,安撫好受驚的馬,將鳳舞從馬上抱下來,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她沒事,便立即跑到駐馬回望的趙簡跟前,一把將他從馬上拉下來,憤怒地瞪着他吼道:
“趙簡,有什麼你衝我來,欺負我家小舞算什麼本事?怎麼,威遠侯這次立了大功,就不將皇家放在眼裡了?你不敢明着對我出手,就欺負我的伴讀?”
宮裡誰都知道鳳舞是九皇子的逆鱗,連八皇子都不敢惹,但趙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犯了倔脾氣。
“九殿下,您這話我可不敢認!我們威遠侯府對皇上忠心耿耿,您這樣無憑無據地說,實在太讓人寒心了。剛纔馬鞭掃到顏公子的馬真不是故意的,可是您也不能將這事上升到不將皇家放在眼裡的高度。顏公子能代表皇家嗎?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我就是個雜種那也不是我的錯!你們要討厭我也不必找這樣的藉口!”
趙簡這番話一出,八皇子怔了,九皇子也怔了。怎麼這倒是成了他們的錯了?什麼雜種?他們什麼時候看不起他了?
倒是鳳舞看着趙簡那激動的樣子,若有所思。原來,趙簡是因爲一直被人當雜種,一直被人侮辱,所以才養成這樣偏執陰鬱的性格麼?也是,一個失去母親又沒有父親護持的孩子,尤其還在這樣一個歧視混血的時代,在嫡母嫡兄身邊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八皇子聽了趙簡的話,當即怒道:“趙簡!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了?你是靖遠侯的兒子,靖遠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哪有看不起你?什麼雜種不雜種的,我從來沒這樣想過!我只當你是我的朋友,是靖遠侯世子,是大夏未來的大將軍!”
趙簡聽到八皇子的話,感激地望了過去,眼睛明顯有些泛紅。他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這樣尊重和信任過。尤其這個人還是一位身份尊貴的皇子。
於此同時,九皇子杜嘉麟也微微蹙眉。原來,趙簡心裡是這樣想的?他看了看鳳舞。鳳舞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杜嘉麟當即轉身,認真地看着趙簡道:“我承認我不喜歡你,但這與你的母親沒有半點關係。大夏人是人,韃靼人也是人,邊關所有民族和混血的人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人!只要他忠於大夏,我就不會因爲他的出身而看不起他!太子哥哥曾經說過,人的高貴與否其實與他的出身並無關係,而是在於他內心的善良與寬容。我不喜歡你,是因爲你們趙家污衊我太子哥哥,居心叵測!”
說完,杜嘉麟帶着鳳舞轉身就走。就算趙簡是無辜的,就算污衊太子哥哥的事情與趙簡沒有關係,他還是不喜歡他!
趙簡震驚地看着杜嘉麟遠去的背影,嘴脣好一陣蠕動,卻始終沒有叫出口。
九殿下說的,是真的嗎?他們真的沒有看不起他?無論民族和混血的雜種都是一樣的?這怎麼可能……
八皇子見杜嘉麟走遠了,這才走過來拍拍趙簡的肩膀道:“我九弟其實人不錯,我以前也跟他不好,還處處針對他,但是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卻是他不顧自身的危險來救我。不過你們趙家要是真的污衊我太子哥哥,我以後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了。太子哥哥多好啊,爲什麼你們要污衊他?”
趙簡聽了八皇子的話,心中的鬱氣卻真的消散了。原來,真的有人不會因爲他的出身而看不起他。只是,身爲趙家人,他也很無奈。
“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要是能做主,一定不會讓人污衊太子殿下的。”趙簡認真道。
八皇子聽了,高興地拍着他肩膀道:“嗯,我有這份心就好了。就知道沒有看錯你!”
……
經過近一個月的談判,韃靼總算和大夏何談成功。大夏答應在戎州邊境外與韃靼互市,並保證不再派兵深入草原屠殺韃靼百姓;而韃靼也答應每年向大夏敬獻五千匹駿馬,並送韃靼王子到恆京爲質子。
和談成功,戰爭的陰影才真的遠去。
因爲之前與韃靼打仗,這一年來,大家都憂心國事,皇宮就沒有過大型宴樂。不管皇帝皇后皇妃還是皇子公主們的生辰,都沒有大辦,連太子的小宴會都取消了。這一年來,連本性最愛玩兒的杜嘉麟都沒怎麼玩樂過,讀書習武倒是越發用功了。
如今,戰事結束,韃靼大敗,和談成功,杜嘉麟忽然想起這段時間都沒有陪小舞玩過,便問她:“小舞,後天沐休,你說我們怎麼過?”
鳳舞想了想,滿懷期待道:“我想出宮去玩兒一天,可以嗎?”
杜嘉麟聽了,卻微微蹙眉。他其實也想出宮玩兒,可問題是太子哥哥能答應嗎?想着之前幾次出宮,哪次不發生點事情?
鳳舞看出杜嘉麟的遲疑,鼓動道:“我們小心一些,未必就會出事。再說了,我們不是每次都化險爲夷了嗎?我們總不能因噎廢食一輩子都不出宮去吧?”
杜嘉麟細細一想,可不就是這樣?因爲害怕就不去做,豈不是成了懦夫?
“我明天跟太子哥哥說說看!”
鳳舞點點頭,嗯了一聲,眉梢眼角都是喜悅。沒有進宮的人無從體會,外面的天空是多麼自由啊!
第二天,杜嘉麟特意找了杜嘉瑾,說:“太子哥哥,明天沐休,我想帶小舞出宮玩兒一天。”
“你們兩個去我還真不怎麼放心。不但膽子大,還特別會惹事。”杜嘉瑾略考慮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這樣吧,我通知顏家,讓顏家的人帶你們出去。”
沒個大人帶着,杜嘉瑾不放心,可是小九的性子一般人也管不住。杜嘉瑾想來想去,也只有小舞的話小九還肯聽一聽了,但小舞會聽誰的話呢?如此他就想到了顏家。
顏家人不就是小舞的家人麼?聽說對小舞挺好的,小舞應該會高興的吧?杜嘉麟趕緊點頭。
杜嘉麟想了想,又將自己那些正在秘密接受訓練的人弄了出來,化妝成百姓,一路跟隨保護,最後還特意要求,不要讓人看出來。就當是一次訓練好了。
顏林接到太子殿下的旨意,考慮了一下,將陪伴鳳舞出宮遊玩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兒子顏吉。不是他自己偷懶不去,而是擔心自己年紀大了,和九殿下和小舞這兩個孩子談不到一處去。要帶着孩子們玩耍,還是要剛剛長大的大孩子最好。
顏吉今年不過十九歲,也正是好玩的時候,當即歡快地答應下來。
因爲北方在戰事已經結束,大夏大勝,奪回了三雄關,各地百姓都安心不少。恆京城的百姓們也憋了大半年了,如今天下太平了,大家都歡欣鼓舞地出門玩樂購物,西區的商業街上之前幾個月可是熱鬧多了。
大街上的商鋪鱗次櫛比,裡面的商品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鳳舞已經八歲多了,個子又長高了不少。這兩三年她天天堅持練瑜伽,將韌帶練得很好,又跟九皇子學了一套拳法,幾乎每天都有騎射訓練……經過這些鍛鍊,使得她的身體看起來比較修長柔韌,比一般八歲的孩子個子都要高一點。
不過,鳳舞身體發育再好,她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在一羣成年人當中,她還是最矮的,想看點什麼都費勁。相比之下,今年十一歲的九皇子杜嘉麟估摸着已經超過一米五了,已經接近成年人的身高,看什麼都不費勁。
一路上,只要鳳舞的目光停留三秒以上,杜嘉麟就讓人將那東西取來鳳舞看;一旦鳳舞露出好奇或歡喜的神色,他就讓人把東西買下來。
顏吉見了搖頭勸道:“九公子,其實這些東西看看就好,大部分都不值得買。”
杜嘉麟不以爲意道:“我們難得出來一次,多買些回去小舞以後可以慢慢看。”反正他又不差錢,只要小舞喜歡就好。
顏吉看着杜嘉麟那歡快的樣子,暗自搖頭感嘆:九殿下對小羽(鳳舞在顏家的名字叫顏明羽)還真不是一般的寵愛啊!
忽然,前面似乎出了什麼事,圍着很多人。
杜嘉麟有些遲疑,人的天性都是好奇的,這麼多人圍着,肯定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了,他自然是想進去看看的。但這麼多人,他又不得不爲自己和小舞的安全考慮。
顏吉倒是簡單,直接讓自己的親隨如意擠進去看了回來稟報。
很快,如意就回來了。
“二少爺,裡面有個少女被人綁在一個圓盤上,有位小公子正用折了箭頭的箭射她呢!比那些玩雜耍的還驚險……”
鳳舞好生驚訝,但隨即又顯出幾分雀躍來。她都來了三年了,總算也看到惡霸欺凌少女的場景了。
杜嘉麟一聽,頓時腦補了一通惡霸欺凌少女的情節,當即沉聲道:“我們進去看看!”作爲一位皇子,他絕不能任惡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而不聞不問。
有便衣侍衛開路,杜嘉麟拉着鳳舞的手很快就到了圈子裡。
“啊——嗚嗚嗚……林少爺饒了奴家吧……啊,不要啊……”
遠遠地就傳來少女的求饒和尖叫。
鳳舞墊着腳尖一看,只見路邊一棵行人樹下綁着一個巨大的圓盤,圓盤上綁着一個女子,雙手平伸,雙腿併攏,手腕、腳腕、頭部、腰部都用繩子固定在圓盤上。此刻,那女子正聲嘶力竭地哭叫着。
鳳舞細細一看,原來那圓盤其實就是一個圓形的木質桌面,旁邊兩個小廝,正用力轉動着圓盤。而在距離圓盤約莫六七丈遠,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彎弓射箭。
只見他手指一鬆,“嗡”地一聲,那別了箭頭的箭就飛了過來,貼着少女的肩膀cha入圓盤中一兩寸深。
“啊——”那少女又是一聲尖叫。
“住手!”杜嘉麟大步上前,擋住那圓盤上的女子,對那位射人取樂的少年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光天化日之下爲何如此草菅人命?”
只見那少年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身量頗高,面色微黑,估計是太陽曬多了。但他生得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嘴脣厚實,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個充滿了正義感和陽剛氣的貴族少年,一點沒有恆京那些紈絝子弟的輕浮氣和脂粉氣。
那射箭的少年皺眉看着杜嘉麟,眼中帶着幾分疑惑。而後,他的目光又轉到鳳舞身上,眼睛忽然一亮,隨即便歡喜地跑了過來,對着杜嘉麟和鳳舞抱拳鞠躬行禮道:“定遠伯第四子林江南見過九……九公子和顏公子!”
杜嘉麟和鳳舞一怔,他們沒有見過這個人吧?他怎麼認識他們的?還有,這位少年是定遠伯之子?定遠伯可是大敗韃靼的大英雄,怎麼他的兒子竟然在大街上欺凌弱女子?
杜嘉麟板着臉道:“你先別忙着跟我們湊近乎,先把人放了吧!身爲林伯爺之子,你這樣欺凌弱小草菅人命,不是給林伯爺臉上抹黑嗎?”
這時,鳳舞抽時間打量了一下圍觀羣衆的神情,忽然發覺有些不大對勁。怎麼那些百姓並沒有指責林江南欺凌弱女子,反而對那圓盤上的少女指指點點?那些百姓的眼神中頗爲好奇,卻沒有紈絝公子欺凌平民女子的義憤填膺。
鳳舞悄然捏了捏杜嘉麟的手,對着林江南微微一笑道:“林公子,那少女是什麼人?你爲什麼要這樣嚇唬她?”是的,林江南不過是嚇唬那少女而已,不然他也不用將箭頭折掉。而且,作爲定遠伯之子,他的騎射功夫應該是極好的,應該是自信不會失手殺了那少女纔對。
林江南聽了鳳舞這話,眼睛更亮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了。他大步走過來,拍着鳳舞的肩膀大聲笑道:“顏公子,你是第一個第一次見面沒有問緣由就相信我的人,可謂是我林江南的知己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鳳舞見林江南瘦瘦高高的,卻不料他手腳那麼重,那拍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似鐵錘一般。
杜嘉麟見鳳舞臉色不對,臉一下子就黑了。他一把將鳳舞拉到自己身後,另一手將林江南推開,不悅道:“你輕點,手腳這麼重,都把小舞拍疼了。”哼,小舞有什麼事自有他這個皇子幫忙,用得着別人麼?
林江南無辜地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尷尬地笑笑,小聲嘀咕道:“男子漢大丈夫,不就是拍了兩下肩膀麼?至於麼?又不是小姑娘,還拍疼了……”
林江南這麼一嘀咕,杜嘉麟和鳳舞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鳳舞就是小姑娘啊,可是她能說麼?
顏吉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只要九殿下和小舞沒危險,他也不上前幫忙,樂得在一邊看熱鬧。
這時,林江南的兩個小廝已經將那圓盤上的少女放下來了。
林江南讓人將那少女帶過來,取下自己背上揹着的弓挑起少女的下巴,傲慢道:“給你個機會,將你做過的好事跟這兩位公子說說。若是老實,本公子這次就饒了你,若是不老實,哼哼……”
杜嘉麟也不是傻子,這會兒也算看出來了。這少女肯定是得罪了林江南,所以才被人報復的。不過,他始終覺得,一個男子漢如此斤斤計較跟一個女人過不去,實在是很沒品。
小舞可是跟他說過,身爲男子,天生就比女子力氣大,就應該以保護女子和家庭爲己任。而女子是人類繁衍的關鍵,所以男子漢應該尊重愛護女子,應該寬和大度。在杜嘉麟看來,林江南就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
杜嘉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只見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面色蒼白,容色悽悽,粉紅的脣瓣輕輕抿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裡噙着盈盈欲泣的淚水,那可憐又倔強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惜。
若論容貌,這少女不過中上之姿,但結合她此刻的姿態神情,卻讓人只覺得她柔弱可憐至極,但凡有點男子漢氣概的人都想站出來保護她。
杜嘉麟皺眉,而後瞪着林江南。看看把人家姑娘嚇成什麼樣兒了?就算那小姑娘做錯了事,也不是這樣的懲罰法吧?再說了,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又能怎麼敢得罪定遠伯家的公子?多半是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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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出來兩位小帥哥哦,這兩位都是以後比較重要的男配,想領養的趕緊留言,誰先開口就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