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之山一事,經當日事後,最先被各大道祖傳承所知,隨後纔是尋常仙宗道派或仙道世家。
但經過了兩日,就是二三流宗派,也都能知曉。
那些道行高深的散人,也各有消息來源,得知此事。
一時之間,那搜尋清原及追殺清原的風波動靜,都瞬息安靜下來。
人世間有着異樣的安寧。
然後,關於天殺真君的事蹟,遙遙傳開,驚駭人世,掀起巨浪,引起無數談論的浪潮。
……
源鏡城。
白家。
若說除卻各方仙宗道派之外,消息最靈通的一方,莫過於源鏡城白氏分支。
白繼業耳目遍及天下,除卻一些秘聞難以得知之外,其他諸事都能聽得幾分風聲,而以他的算計,即便只探知一言半語,絕大多數時候,也能以此推算出事情真相。
其實從另一方面講,他對於天地消息的認知,甚至要超過各方仙宗道派。
因爲各方仙宗或世族,注意的便是世間大事及大人物,即便有些微小的風波動靜傳入耳中,也往往不甚在意。但在白繼業眼中,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他事無鉅細,萬般小事,都能推算,因此,在這一方面,他比之於各方勢力,更爲精細。
但要監察到這般精細,代價也不小。
不談在外耗費,單是他本身,要將這無窮消息過目,也都是極大的負擔。
這段時日過去,白繼業依然臉色白如雪,但要更顯憔悴,他咳嗽聲音愈發急促,顯然身子更差了許多。
“不愧是天殺真君。”
白繼業捂着口,不斷咳嗽,指縫間滲出鮮紅血色,良久,才停了下來,他喘息片刻,自嘲道:“他已當世無敵了。”
說着,他捂着胸口,微微仰倒在藤椅上,看着天空,怔怔出神。
天殺真君清原,今已避世。
但真的避得了麼?
且不說那洞天福地,如今是無法完全閉合的。
退一步講,他此前對於人世的影響,已經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後果。
這就是那位相半仙想要避入洞天福地,都不能允許的原因……因爲造成的後果,不會停歇,而會不斷擴散。
“不是隔絕了外界就成的。”
白繼業閉着眼睛,低聲道:“如果避世之後,就能隔絕接下來的影響,那麼……就不會有人提起天殺真君,不會有人提起清原。”
當有人提起這個名字,這就是一種影響了。
一句話的影響,有時候能斷定生死。
例如一箭射過來,例如馬車撞過來,也不過眨眼之間……當有人念着清原的名號,便有人因他改變了軌跡,不僅是生死的軌跡,還有着無數其他的軌跡變化。
許多時候,一言就能亂世。
“還會再見的。”
白繼業聲音虛弱沙啞,微不可察,低語着道:“會的。”
……
蜀國以北。
“有情有義,甚好。”
田苗朝着眼前的少年點了點頭。
他是八重天的大真人,但對方這位行走人世的少俠,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這位少俠半月前追殺一個惡賊,被田苗看見,於是田苗跟着這少年,走了半月之久。
少年誅殺惡賊之後,發覺那廝還有同夥,然後順着線索追了下去,才知這是一窩成羣,後來在田苗暗中助力之下,盡數屠殺殆盡。
但最終,少年才驚駭發覺,那些惡賊的頭領,竟是他自幼失散的同胞兄長,但他沒有下手,只是放走了兄長,叮囑兄長莫要作惡。
可惜少年那兄長惡念不改,依舊殺人放火,又染了十餘條人命,又撞到了這少年的手上。
這一次,少年將之強行送入佛寺,靜心思過。
這正合了田苗的心意。
既是行俠仗義,又懂得手足情義。
至於因爲這少年一時心軟,放走兄長,使得最後又害了十餘條人命的因果,既然不是少俠有意爲之,自是不關他本身之事,便可忽略不計了。
田苗正考慮着是否要傳他一場造化。
而就在這時,忽有光芒飛來,他伸手一點,正是一封信。
“又怎麼回事?”
田苗接過信紙,然後沉默不語。
清原一事,他有所耳聞,但不曾理會。
這功德之事,修道人爲之瘋狂,但田苗自覺清高雅士,這些功德也不過利益罷了,只相當於紅塵世上那些凡夫俗子眼中的黃白金銀之物。
因此臨東一戰,他不曾理會。
因此三危之山,他不曾去過。
當然,這也因爲他自覺是有各方人仙出手,自己未必能夠得手的緣故,但不論如何……在他心中,清原必是要隕落了。
近些時日,每每想起此時,實際上也難免嘆息。
當日清原擋下蛟龍,去救無數百姓,他也算是欣賞,但之所以交惡,也只是因爲相較之下,那蛟龍之舉,更合心意罷了。
“他居然……沒有死?”
田苗怔了半晌,“洞天福地?無敵於世?”
當日那個初破陽神,就能大展神威,將他這大真人以及其餘真人都攔住的後輩,竟然變得如此兇悍?
距離灕江一事,至今纔有多久?
“怎麼可能?”
……
蜀國之中。
雲姑手中泛着雲光,織着一件雲衣。
身邊是個黑衣女子,氣息陰冷,正是蝠鳥妖王。
她們當日曾在灕江誅殺清原。
也在那日,她們之間,至今忽有忌憚。
“鳳離兮,跟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蝠鳥妖王忽然開口,道:“你不用否認,我能察覺得到。”
雲姑微微搖頭,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搖了搖頭。
蝠鳥妖王哼了一聲,轉身欲走。
然而就在這時,忽有消息傳來。
“天殺真君清原,自臨東一戰後,入得洞天,擊敗守正道門當代第一人,今已避世。”
雲姑手中頓了一頓,織就的雲衣,頓時散成雲光。
蝠鳥妖王頓時沉默下來。
兩人對視一眼,俱能見得對方眼中的震駭。
……
南樑。
君殤璃誅殺妖僧之後,閉關至今。
但實際上,他沒有閉關,只是強忍着心中對於功德二字的念想,將自己拘束下來,不去出手罷了。
他一直知道臨東之事,也知道清原處境。
在他心中,亦是認爲清原必死,只是難免惦念着那一個青蓮仙種。
“早知如此,不該託付於他。”
君殤璃緊緊握劍,心生悔意,“清原死後,種子必然歸於他人之手。”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前來。
那人面貌普通,一雙大耳,顯得極爲突兀。
耳道人。
“我剛從葉乾水那裡回來,告知他兩件事情。”
耳道人說道:“既然順路,也告知於你一聲。”
君殤璃皺眉道:“什麼事?”
耳道人默然片刻,嘆道:“國師大人,如今準備辭去國師之位,將此位交於師兄齊師正,近幾日即將交接……你明日來府上一趟。”
君殤璃頓時怔住。
國師齊新年,一身本領驚天動地,雖然常是桀驁不馴,行事不計後果,像是一個眼高於頂,肆意妄爲的人物,但君殤璃倒是知曉,此人能夠統合南樑修道人,絕不僅僅靠着壓倒衆人的本領。
齊新年本身,確實也是才能極高之人,但今日他無緣無故,便要棄了國師之位?
齊新年這是想要作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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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殤璃回過神來,正要問話。
然而,還不待他開口,耳道人又說出了另一個消息,宛如雷響。
“清原擊敗守正道門第一人,並掌握洞天,隔絕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