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霆笑道:“拙言,光是讓日本人道歉,是不是有些太寬宏了,不太像你的風格啊!”
張廷蘭也笑着說道:“咱最大的風格就是務實,日本人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肉,榨不出來什麼的,能讓他們低頭,就已經足夠了。
從鴉片戰爭以來,中國的國運就一直在衰敗之中,備受欺凌,割地賠款,從昔日的天朝上國一瀉千里,變成人人可欺的落後國家。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如此慘痛的劇變,對於中國的民心士氣打擊是空前巨大的,想要扭轉頹勢,又是何其艱難。
如今能夠迫使日本人低頭,就是空前的勝利,而且也是向世人宣誓,中國再也不是隨便派點兵力,就能夠征服的國家。敢踏上中國的領土,侵犯中國的主權,就要面對覆滅的下場!
這種變化完全可以視作中國扭轉國運的開始,提振民心士氣,樹立奉軍形象,附帶的效果衆多,非常驚人。從此之後也給中國所有勢力立下規矩,你們面對列強如果屈膝投降,勢必會引來民衆的強烈不滿。
如果大家都做不到,還可以有藉口推諉,但是如今有人做到了,老百姓自然會有比較,做不到的人只會被無情的拋棄,這種民心的變化,就是奉軍一統天下的最好助力。
楊宇霆未必能夠看到這麼遠,但是他對於張廷蘭的判斷還是十分認同的,中日雙方很快恢復了接觸。想讓小日本道歉還是一件相當難的事情,但是雙方都各退一步,奉軍同意日本人使用西伯利亞鐵路運輸物資,日本人也非常默契的不再提黃金的事情。
就在雙方圍繞着是否道歉的事情大肆的爭論的時候,赤塔的攻防戰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俄國多數黨集中了大量兵力,士兵像是潮水一樣,不斷衝擊日本人的防線。
木下宇三郎也帶領着大軍急忙回援,日俄雙方圍繞着赤塔展開了激烈的搏殺,俄國一方佔據了人數的優勢,而且還有大量的游擊隊支持,日本人雖然軍事素質超出俄國人很多,但是士氣低落,補給不足,長期在異國作戰。已經消耗了士兵很大的精力,反倒難以抗衡俄國的攻擊了。
戰鬥持續了五天左右,日本人已經丟失了大半的城區,俄國人烏拉烏拉的喊聲,幾乎成了他們的噩夢。士兵們蜷縮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驚恐不安。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忍受這個鬼地方了。俄國人是他們的敵人,奉軍也不懷好意,腹背受敵,誰也受不了。
東京也再度爭吵起來,核心的議題就是如何解決遠東的問題,是繼續撐下去。還是選擇撤退,灰溜溜的離開遠東。
首相原敬這段時間一直在反覆思考這個問題,他是日本歷史上第一位平民首相,在政治理念上和薩摩長州的藩閥並不相同。俄國多數黨正如他們的名字一樣。受到了大多數民衆的支持,勝局已經難以扭轉。
而隨着奉軍的崛起,中國的格局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日本必須重新調整力量,改變策略。如果繼續陸地上和中俄糾纏不清,海上還要同英美競爭,小小的島國根本承受不起這個代價。
但是日本的內閣中爭吵卻是一直不斷,以田中義一爲首的一派堅決反對撤軍,在他們看來,遠東和東三省是兩塊肥肉,就算不能把兩塊都吞下去,但是也要吃掉一塊,根本不願意退出遠東。
經過漫長的爭吵,最後原敬也是頭疼不已,他只能說道:“遠東撤軍容後再議,不過赤塔局勢危急,而且補給線過長,非常容易受到威脅,還是都撤到伯力吧。”
對於這個提議,在座的衆人終於沒有什麼說的了,不過要想安全退回,還有一道難關,那就是要得到奉軍的准許,張廷蘭只答應日本的物資可以通過西伯利亞鐵路,可沒有答應人員也可以調動。
原敬被逼無奈,也只能讓內田發表一份聲明,在聲明之中,日本人玩了一個小花招,他們並沒有對侵入中國領土表示歉意,而是宣稱情報有誤,致使中日之間發生了誤會,他們對這個誤會表示了歉意。
不過不管怎麼說,日本人終於服軟了,這個消息對於中國人來說,簡直就是前所未有。列強竟然向中國低頭了,多少年一直被欺壓的命運終於出現了改變,一瞬間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都沸騰起來。
京津等地很多商家都點起了鞭炮,好像是過年一般,街頭上學生打着彩旗,爲奉軍歡呼雀躍,就連北洋政府都不得不出面嘉獎奉軍守土有責。
剛剛接替了馮國璋的大總統徐世昌授予張廷蘭一等大綬寶光嘉禾勳章,勳一位,這絕對堪稱最高的榮譽,北洋方面還親自派人到了奉天,傳達了大總統的勉勵之意。
但是他們的動作已經晚了,就在日本人致歉之後,張廷蘭已經連夜趕到了海蘭泡,日本人已經從遠東開始了撤軍,遠東的格局再度發生變化,奉軍就要獨自面對俄國人的壓力,能不能把失去的疆土收回來,就都在此一舉了。
到了海蘭泡之後,張廷蘭立即帶着手下人到了六十四屯的最北部,在這裡登高就能看清楚日本人撤退的場景。
此時正好有兩萬多日本兵陸續向東撤退,張廷蘭盯着這個漫漫的人流,只見這些日本兵軍裝全都破破爛爛,重型武器也丟棄差不多了,每個人艱難的在雪地之中跋涉,只有重傷員,還有軍官能夠乘坐火車。
如果離得更近一些,還能看到士兵臉上成片成片的凍傷,他們之中有很多人手腳都被凍壞了,走起來一瘸一拐的,還不時摔跤。
“諸位,我們過來看日本人的狼狽相,是不是有些沒品啊?”張廷蘭笑着說道。
李景林撓了撓頭,也說道:“大帥,雖然看着他們倒黴挺解氣的,但是的確有點是身份,你回去吧,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看個夠!”
李景林一句話,大家都笑了起來,一旁的蔣方震搖了搖頭,笑着說道:“見微知著,來看這些日本兵的狀況,至少能得到兩樣關鍵的信息。第一是俄國多數黨的戰鬥能力,第二是日本人的軍事潛力,弄清楚這兩樣,也就能把遠東的局勢看清楚了。”
蔣方震一下子把張廷蘭的心思說透了,手握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張廷蘭做事都是有深意的,肯定不會只是來看哈哈笑。
“百里先生,您對這兩個問題怎麼看呢?”
蔣方震說道:“俄國多數黨是個難纏的對手,他們不只狂熱,而且組織嚴密,戰鬥力極強,是一個勁敵。至於日本我看他們已經難以繼續維持,島國物產有限,缺少了中國這麼一個後勤基地之後,光靠着剝奪朝鮮和臺灣,想要打一場大戰十分困難。就從眼前這些日本兵來說,要想讓他們重新恢復士氣和戰鬥力,至少要一年半載。”
蔣方震的判斷正和張廷蘭的心思,他笑着說道:“日本人撤走,我們就要單獨對抗俄國了,大家都鼓足勁頭,先把失去的國土給弄回來!”
目標鎖定在了俄國人身上,張廷蘭也加大了調兵遣將的力度,一連下達了三份命令,山海關的丁超所部,熱河的萬福麟所部,再加上綏芬河的姜登選,三路大軍,一共超過五萬人全都北調,在整個邊境線上奉軍已經集中了超過十五萬人。
就在奉軍調兵的時候,遠東再度發生了兩件大事情,第一件就是日本首相原敬被暗殺,就在原敬遇刺前三天,他艱難的在內閣通過了決定撤兵的計劃,結果徹底激怒了日本國內的保守勢力,這位首相慘死在了火車站。
在原本的歷史上,原敬也是遇刺身亡,眼下不過是提前一些而已,張廷蘭並不感到意外,按理說原敬還算是日本首相之中比較明白事的。再換其他的首相,全都是派閥的走狗,一心擴張的莽夫,對付這樣的人,或許還容易一些。
就在原敬遇刺的同一天,俄國方面也傳出了重要的消息,俄國多數黨決定以赤塔首都,成立遠東共和國,作爲和中日之間的緩衝地帶。俄國人這手不可謂不高明,各國干涉俄國的藉口就是他們向外輸出激進主張,影響各國利益。現在成立了緩衝區,各國也就沒法繼續賴在遠東了。
這個消息相比原敬遇刺,更讓張廷蘭感興趣,這個所謂的遠東共和國雖然標榜是資產階級共和國,但是實質上就是一個傀儡政權而已。
“這完全是俄國人的一個小手段而已,憑着斯拉夫人對土地的熱情,他們絕對不願丟失遠東土地的。他們這麼做無非是讓各國能夠儘快退兵,然後他們再吞併遠東共和國,我們要戳穿他們的鬼把戲!”
張廷蘭對衆人說道:“有了緩衝區,列強沒有藉口留下來,但是我們不一樣,俄國還侵佔着中國的領土,我們要求北洋政府立刻宣佈,廢除《璦琿條約》《北京條約》等有關外東北領土的所有不平等條約,收歸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