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皓兒久候卻聽不到田敏麗任何的迴應,她雙臂緊緊環繞着自已的胸口,咬了咬脣,淚意浮動,帶着嗚咽的聲音,“娘,爹他......”
申皓兒剛想低低哭泣引得田敏麗的一聲安慰,誰知尚未張口,便被田敏麗冷若冰霜的聲音打斷,“把嘴巴閉上,別攪得我心煩,否則,下次臉爛了,我不會再管你!”
“我會聽話的,孃親!”申皓兒被田敏麗輕飄飄的一句警醒,嚇得連胃腹都抽了,只是眼淚卻控不住,刷一下就衝了下來,牙齒緊緊咬着脣瓣,她再不敢出聲,象一隻落了單的小狗般蜷在草叢裡,眼角偷偷地睨着站在高高小窗下的田敏麗,全身瑟瑟發抖。
田敏麗挑了一下脣角,甚至連一眼也懶得瞄向申皓兒。
時值今日,她自已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到了最後的關頭,她把申皓兒救了回來,並且,爲她做了面具,讓她能正常地走在街頭。
難道是爲了十幾年的養育培養出的親情?
可她每次看到申皓兒因爲久戴面具,臉上的肌膚開始發癢難受時,她明明有辦法,可她就是坐視不理,看着她成日成夜地睡不着,癢得不敢撓,最後,看着申皓兒爲了阻止自已抓撓,用辣椒水擦拭,用那種疼痛來掩蓋過騷癢。
雖然這種極爲自虐的方式不排除是想引起田敏麗的心疼。
而她,冷眼旁觀看着因爲疼痛在地上左右翻滾的申皓兒,連一句冷笑也吝於發出,轉身離去。
田敏麗無法容忍申皓兒的悲情演出,因爲每一次看到申皓兒癢得難受時,她想到的是十幾年前,申皓兒剛出生時得了溼疹時,她爲了讓鑰兒受苦,故意讓鑰兒也受到感染,可那時候的鑰兒,不過是一個月子中的嬰兒,卻生生忍了下來。
不哭——不鬧,小手握得緊緊,睜着一雙純淨的雙眼看着她!
這個回憶象就像是被詛咒一般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wWW• тt kan• C〇 可過了幾日後,申皓兒因爲傷口發紅引起高燒,掙扎在生死之際,神智不清時,不停地用模糊不清的話哭着,“孃親,皓兒疼,皓兒要出去玩,皓兒不吃藥.......”
這是年幼體弱時的申皓兒,因爲抵抗力太低,多病,不能象正常的孩子一樣,所以,她將孩子困在閨閣之中整整十年,每日輔以蟲草製成的藥餵養,直到身體的抵抗能力到正常人一樣。
這句話,是年幼時的申皓兒,無數次地在病中向她哭訴。
看着這樣的申皓兒,她哭了,哭了個撕心裂肺,她無法徹底放下,儘管知道她是田敏文的女兒,可這十多年的母女情是真實的,她無法割下她,就象她無法割開自已生存的一部份。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上天的愚弄,還是上天的考驗!
她又鬼死神差地將她救了回來,衣不解帶地開始侍候她,甚至,還抱着奄奄一息的申皓兒落了淚,親吻着她滾燙眉心,象的幼時,一次次地幫着女兒渡過那些病痛的日子一樣,她安慰她,給她講故事,不眠不休地照顧她,並對偶爾清醒過來的申皓兒發誓,如果她挺過了這一關,她會重新待她如親生的女兒,再不會對她不聞不問。
申皓兒奇蹟般地抗了過來。
但田敏麗卻怎麼也無法讓一顆冷卻的心熨熱,反而以更冷漠的姿態對待申皓兒。
夜很深、很冷,在陰暗和沉默中漫長的渡過。
當天窗上透出一絲陽光時,牢門發出一聲渾濁濃重的“吱”地一聲,接着,響起一聲粗啞的婦人聲音,“田敏麗、申皓兒,起來了,站到門邊來。”
昏昏沉沉的申皓兒全身打了一個激靈,全身瞬時處於戒備狀態,顫微微地擡起頭,聲音帶了驚亂,“女大官人,你要......幹什麼?”
女牢頭不耐煩的聲音遠遠響起,“幹什麼?這還要問?皇上有旨,要在汴城的菜市口公開提審此案,讓天下的百姓知道,你們申家不僅有蠱巫把持朝政,還用巫術害死了大魏的皇太后!”
田敏麗微微側首,看着一個女牢頭提着一盞燈漸行漸近,在黑暗中,這一盞燈光讓她想起連日來,在她夢中那如鬼火般的身影,她的嘴角咧開一絲詭異的笑,心中道:時機到了,東閣,但願你不要言過其實!
八個女卒獄穿着清一色的紅底麻衣外罩青色馬卦衫提着燈籠出現時,爲首的瞧了一眼田敏麗道,“申夫人,按規距,進了這個門就得換上紅色囚服,只是小的知道申夫人嫌囚服穢氣,也不強求夫人換上,在這牢裡,不見天日,小的還能做個主。但今日不同,皇上要親自審問這個案子,您還是將就一些,換了囚服,免得小的們難做!”
田敏麗秀眉糾結出厭惡情緒,冷哼了一聲,沉住了氣,伸出手接過了囚服,看了上面那大紅色的囚字,眉蹙得更加深刻,放至鼻間輕聞一下,還好,總算是找了件乾淨的給她。
田敏麗頷了一下首,先撫了耳邊的鬢髮,冷漠道,“打盆水來,我要先梳洗一下,記得拿面鏡子!”
女牢頭偷偷地鬆了口氣,忙笑着吩咐卒獄去辦。
“我口渴了,給我來杯水!”申皓兒倒是很樂意地接過囚服,熬了幾夜,冷得慌,多一件衣服也能添個暖。
半柱香後,田敏麗梳洗完畢,揚手示意牢頭開門。
女牢頭打開牢門,對於田敏麗她還是顯得有些恭敬,先不說這個女人在大魏一直是被人敬仰的,就單說她可以借用睡夢殺人於無形,女牢頭也不敢輕易在她面前耍橫。
但牢裡有規定,女犯離開牢房得上刑鎖,她微微擠出一絲笑,“申夫人,您別見怪,這是上頭的吩咐,你就體諒一下小的!”女牢頭朝身後的兩個小卒點頭示意後,兩個卒獄相視一眼,提着腕粗的鐵鎖走到田敏麗的面前,低聲道,“申夫人,讓您受些委屈!”
田敏麗來的時候已是上過珈鎖,這時候倒淡定多了。
田敏麗和申皓兒隨着女獄卒走了足足一柱香時,方走最後一扇的牢門。
陽光瞬時刺進雙瞳,田敏麗有些不適地閉了閉眼,復睜開眼後,她冷靜地看了看四周,只見上百名的皇城禁軍站在五丈開外,兩輛鐵鑄的囚車在橙黃的淺暈的陽光下反射出冷漠的金屬光澤。
秋風吹起,申皓兒露出瑟縮冷意後,本能地朝田敏麗的身邊擠去,“孃親......”身體的牽動,鐵索叮噹作響,粗糙冰冷的鐵環磨在幼嫩的肌膚上刮出一道道的血絲。
“一會不必開口,保持安靜就行!”田敏麗突然伸出手握住了申皓兒,“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只管隨機應變,多想想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實在不懂得,就把嘴巴閉緊!”
“以不變應萬變!”申皓兒馬上接口,雖然話說得稍快時,還有些脣齒不清,但比起剛傷到臉頰時,口齒變得清晰多了。
申皓兒臉上笑意盈盈,有了田敏麗這一句話,忐忑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她總是相信田敏麗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而且,她潛意識裡始終覺得,田敏麗對她再冷漠,但在危難時分,不會拋下她。
囚車是站的,身體被困在鐵籠裡,而腦袋卻放在了籠子之外。
出了牢門還好,一路都是官兵把守的禁區,可車子行了一段路後,田敏麗看到前方路的兩旁擠滿了百姓,個個似乎驍首以待了許久,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低下了頭,這時候,她倒後悔方纔把頭髮梳得太過整齊。
循着微弱的車輪粼粼之聲,一進入百姓圍觀的區域,辱罵之聲、嘲笑、灌進她的耳膜。同時,爛菜葉、臭雞蛋,爛蘋果,口水輔天蓋地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就是這妖女,施了法,害了皇太后!”
“聽說她還害死了幾千個人......”
“我也聽說了,那些人原本在明州府做買賣,現在店鋪都顧不得了,跑回來,聽說那裡冤氣沖天......”
謾罵之聲滾滾而來,似乎每一個人都以怒罵她表示是對大魏皇太后的祭奠,田敏麗閉着眼,儘量把臉往下壓,對四周一切的指責謾罵充耳不聞。
“虧你還是個母親,把一個好好的孩子害成那樣,我呸,這叫報應......”是一個婦人的聲音,中氣很足。
身旁有人附和,聲音顯得散漫,“幸虧老天有眼,讓申護衛醒了過來!”
一個略顯嬌嫩的聲音,帶着深惡痛絕,“攤上這樣惡毒的母親,我要是申鑰兒,一輩子都不會認她.......”
當“申鑰兒”三個字灌進她的耳膜時,田敏麗猛地擡起了頭,粗聲喘氣。
記憶如同遠古洪荒,一下子衝殺到眼前,淚再一次涓涓地流下,這四年來,便是申氏一族名存實亡,便申劍國負了她失了蹤影,她也不曾掉過淚,但每一回只要聽到“申鑰兒”這三個字,她的眼淚就象是關不住的泉眼,奪眶而出——
任由果核、爛蘋果砸在她孱弱的臉上,淚遮住了她的視野,她彷彿看到那孩子剛出生時,因爲被傳染了一身的溼疹,睜着一雙透明而清亮的雙眼,無言地看着她!
呼吸開始變得沉重,四周的聲音開始漸行漸遠,甚至聽到血液開始從心臟抽離地聲音......
她回汴城之前,心裡就做好了有今日一天的準備,這些對她而言算不上什麼,這四年的思女、悔恨之苦,已蓋過世間的一切。
所以,她要回來,再艱難她也要見一下自已的親骨肉,哪怕給她當場跪下。
可沒料到,她剛進了大魏,就被人盯了上來,罪名居然是她謀害大魏皇太后。
她從一些流傳出的閒言碎語中得知大魏皇太后的死法,根本無需多猜測,她也知道這是郭嵐鳳纔有的本事。
她從記事以來,她一直是強勢的,只有她欺人,從不曾有人能壓制得住她。
但這一次她顯然感到自已虎落平陽被犬欺。雖然她知道郭嵐鳳是兇手,可她沒有證據,更無法證明,郭嵐鳳修習過上古遺族札記,可以潛入人的夢中爲所欲爲。
到了現在,她不得不佩服郭嵐鳳藏得很深,明明擁有着天下無雙的術法,卻肯屈於郭家庶女的身份,任世人恥笑她當年行過乞的往事,甚至任由她的嫡姐在她的面前飛揚跋扈。
從來不肯輕易出手,落下一絲的蛛絲螞跡。
車子走了兩條街後,突然前方几匹馬朝他們疾馳而來,爲首的拿着一道聖旨,當即便宣旨,“奉皇上聖諭,劉大人不必押解刑犯去菜市場受審,馬上調轉,將刑犯押往通州城!”
前方的坐轎,一個文臣步出轎外,跪下接了聖旨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下官可否問衛將軍,爲何突然改道?”
汴城離通州也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單匹快馬還好,這押解犯人的話,一天最快也不過行個一百里的路。三天的路程,途中萬一生變,他一個刑獄司肯定擔不起這罪。
“蒼月提刑司章永威污陷我朝故意放縱申氏一族禍害廣陽鎮三千百姓,皇上有旨,押解犯人至通州城公審,將田敏麗和案件大白於天下,給大魏還一個清白!劉大人請放心,皇上已加派了一千的禁軍護送爾等安全,下官亦會和劉大人同行!劉大人,請!”
劉大人喜出望外,忙作了個揖,“衛大人,有勞了!”
田敏麗離上首有幾丈之遙,自然無從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馬車突然調轉馬頭,但從人羣裡斷斷續續地喧囂聲裡聽到抱怨之聲,說要押解到通州,那他們就無法聽審之辭時,方覺得事情有變。
在她被捕後,在牢中時,夜裡夢見了東閣,兩人推心置腹交談後,東閣向她提出了一個建議,不但能助她這一次全身而退,還答應助她與申鑰兒母女合好。
田敏麗問東閣有什麼辦法修復她和申鑰兒的母女之情,東閣直言,上古遺族札記的上冊,就有記載如何抹去人的一段記憶。
只要申鑰兒的記憶中不再有田敏麗害她的記憶,既便是田敏麗殘害親生女兒的流言滿天下,畢竟血濃於水,只要田敏麗肯用心修復,母女的情份還是能夠建立。
田敏麗考慮再三,終是誘不過與申鑰兒相認的期望,最終答應了東閣的要求,儘管她知道,東閣要她做的事是逆天犯上,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反正廣陽三千百姓的死,就足夠讓她坐穿十八層地獄。
來生於她已不再重要,她此想在這一世還有一口氣時,聽到申鑰兒喚她一聲“孃親”!
哪怕一生只聽到一聲也罷!
她想抱一抱申鑰兒,哪怕就一次也好!
但刑訊的地點突然改變,而且就在大魏臨近蒼月的邊境上,章永威參審,讓她忍不住憶起,四年前,在燕京城門上,章永威將一系列的古靈巫術的道具攤在世人的面前,指責她陷害申鑰兒。
往事,讓田敏麗感到一陣心顫,她永遠也忘不了,就是那一天,她的不幸開始了,她失去了一切,她的人生敗得一塌糊塗。
田敏麗緊緊閉上雙眼,此刻,她恨不得馬上入眠,並在夢中遇到東閣,想一探究竟。
田敏麗急着想入夢,與東閣取得聯繫,可是,四周沒完沒了向她砸來的果核,臭氣沖天的臭雞蛋根本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孃親,您聽到沒有,他們要帶我們去通州城,章永威,章永威也在,女兒怕,孃親......”並行的申皓兒也從百姓的抱怨聲中聽明白了,渾身戰慄,原本一直繃緊的線啪的一聲斷了,她連連打了幾個寒噤,卻不料一開口後,臭雞蛋的汁流進了嘴裡,噁心的腐臭直灌進她的腹中,吐又吐不出來,舍又斷斷無法忍受,直攪得她的五臟內腹都不安生。
田敏麗對申皓兒的哭聲置之不理,她緊緊閉着雙眼,心中念念有辭,只希望能快些入睡。
所幸,馬車很快出了城,可路上卻變得顛簸起來,一搖一晃,讓她的脖子時不時地摩察在粗糙的鐵籠邊緣,不到一個時辰就磨破了皮,尖銳的疼痛不停地刺激着她,讓她根本無法入睡。
直到第二天晚上,再痛再酸的身子也抵不過疲累的襲擊,她昏睡了過去,果然不負她所望,東閣象鬼火般地顯身,他行色匆匆,只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按原計劃行事,而他也會出現在通州的公審大堂,到時,他也會暗中指示。
三天的路程極爲地順利,到達時,是第三天的深夜,所以,田敏麗和申皓兒被允許在牢籠裡暫時休息,準備第二天受審。
此時,田敏麗一身逢頭垢面,惡臭難當,因爲趕路,途中,甚至連小解這樣的事也不允許離開站籠,她第一次要求出恭被拒絕後,她就聰明地開始不飲水,既使渴得難以忍受,也生生地捱了下來。
而申皓兒當日便失了禁,一路上既忍不住口渴,又忍不住要出恭,滴漏不斷。裙子溼了又幹,幹了又被尿溼,全身的臭味就是在丈開外都能聞得到。
那些牢獄還好,押解過犯人,見怪不怪,而那些隨行的全是年輕的禁軍侍衛便不同了,個個公然拿申皓兒調笑。
田敏麗爲申皓兒感到丟盡了臉,她也想不通,這等無用的性情,這麼多年來在自已的身邊,爲什麼自已從不曾懷疑過,眼前的廢物究竟是不是自已親生的。
這思緒倒讓她更加地念及申鑰兒。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盆的水兜頭罩下,在這樣深秋的夜晚,着實讓人魂魄驚離了身子,便是田敏麗,也震得眼光發直,許久才冷着聲問,“幹什麼?”
那侍衛一言不發,又提了盆泠水朝着她潑去。
一旁的申皓兒早已驚叫連連,一邊哭一邊因爲被水嗆了聲,狠狠地咳着。
“不必瞪,明日皇上要親自審問此案,你一身污穢,豈不衝撞了聖駕!”一箇中年的武官走了過來。
田敏麗冷眼一瞧,原來是郭晉方,不覺失笑,“郭大人,好生威武!”
郭晉方聳了聳肩,用眼神打發了四周的侍衛,“申夫人不必旁譏,郭某有今日還是沾了護國將軍之福。只是,申夫人的罪下官心有餘力不足,這方來,也不過給個小小的方便,如若不嫌棄,這一碗粥,你們母女倆就趁熱喝了!”
田敏麗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那糯米粥,嘴角挑起一絲暗笑,“好,諒郭大人也不敢毒死我田敏麗,這情,就當是我田敏麗領了!”
郭晉方打開籠子,讓田敏麗的頭不必套在籠外,這樣,田敏麗就可以坐在了籠中。
因爲被強行站了三天三夜,田敏麗一時半會膝蓋無法彎下,雙手支撐了許久後,方直着雙腿坐了下來。
“郭大人,看本夫人如此,你心裡不是不在笑,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呢?”田敏麗往後舒服一靠後,眸中譏笑,“郭大人要是有這想法就對了,我田敏麗一身巫術,不僅能在夢中殺人於無形,還可以相出,不出今年年底,郭氏一門便要被誅連九族。郭大人,你信不信?”
郭晉方一臉慍怒,“本大人好心念舊,送上一碗熱粥,申夫人要是瞧不上便不喝也罷,何必出口如此怨毒!”
“郭大人,求求您,快我也放了!”申皓兒顫抖地聲飄起,“粥,我要粥......”
田敏麗冷笑,“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一碗熱碗下去後,果然身子暖了許多。
通州位於蒼月和大魏的交界處,此時,在通州城門下,大魏的皇城禁軍接手通州城的防務,劃出一塊供上千百姓聚集的區域,中間的空地上已臨時架起了高臺,以便公審時讓百姓方便觀看。
朝野內外皆知,大魏此舉是針對兩日前蒼月的岐州府公審廣陽鎮三千百姓之死時,將禍水引向大魏,認定大魏陰謀算計蒼月,以三千百姓之死製造流言,致蒼月國朝野內外,舉國不安。
大魏押解田敏麗,目的是審出,此案與大魏無關,還大魏一個清白,案審後,大魏表示,將會把犯人田敏麗交給蒼月定罪。
秦邵臻此行的目的,就是讓蒼月國顧城風不能以此爲藉口,發動對大魏的戰爭。
秦邵臻此時站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一襲墨色的龍袍映襯瑩白肌膚微亮,眉目間的暖和遣散了周身不少的冷漠感。一雙鳳眸多數是集中在身邊的一個白衣少年,兩人交頭接耳時,那白衣少年偶爾回以一笑,那些斜飛的鳳眸便如有一斛星光注入他眼底深處,頓時鮮亮起來。
大戰在即,人人自危,大魏衆臣相互寒喧,或是有些文臣壓低聲線向通州城的刺史問幾句如今邊境的情況,自是鮮有人注意到秦邵臻表情這些微妙的變化,唯有顏墨璃對她親眼所見的一切着實感到震驚。
顏墨璃對秦邵臻與那白衣少年之間突來的互動感到莫名驚心,直覺讓她感到錯過了什麼,可她一時之間卻理不出一絲的頭緒。
因爲這四年來,蒼月大陸早已傳遍了顧城風專寵一個少年,她雖從不曾見過賀錦年,但她憑着直覺,那個站在秦邵臻身邊的美少年便是!
在兩國邦交如此緊張的情況下,賀錦年身爲顧城風的一介男chong,如何會走到秦邵臻的身邊?
申鑰兒呢?那夜她與申鑰兒見面後,申鑰兒突然無影無蹤。
而秦邵臻爲什麼會對賀錦年表現出那樣的情緒?她從不曾從申鑰兒的嘴裡聽說過秦邵臻質於蒼月時,與賀錦年有任何交集。
顏墨璃突然臉色大白,心裡浮現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帶着震憾的疑惑再看向秦邵臻時,卻見他臉上依然含着溫暖和洵的笑與此案的主審官伍書梅輕聲說話。
而那白衣少年此時已走到另一邊,正與宗政博義低聲說笑。
難道是她方纔眼拙?或是她太敏感多心?竟生出賀錦年其實就是申鑰兒的喬裝打扮的可笑念頭?
她不知不覺用以探究的眼神看向賀錦年,偶爾四目交匯時,那少年神情無絲毫的異樣,僅以禮節地微一頷首,便移開了眼神,全然是陌生人的表情。
而她,卻忍不住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見她身段雖不高,站在身材頎長的宗政博義的身邊,卻依然顯得骨格均勻,散着獨自的光華。她肌膚如玉,便是女子也輸了他幾分,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透着一股天生的豔骨風情,果然如大魏好男風的男子所津津樂道的,男生女相中的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