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遠遠的距離，似乎都能感受到兩位老人在墓碑前低聲說着什麼，這樣清冷的時刻，他們的身軀比剛纔還要佝僂些許。
霍少霆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
這裡太冷清了，人走動的聲響格外明顯，幾乎是立刻，二老就擡起頭朝霍少霆看過去。
只是一眼，兩位老人的目光裡就閃現震驚和疑惑，神情莫測地看着霍少霆那張與葉婉兒七分相似的臉。
“你 ...”
外公嘴脣都有些顫抖，看着霍少霆，然而只發出這一個音節之後便無法進行接下去的問話。
外婆的反應也差不了太多，都是激動又不敢相信的神情。
也許這世間的親情總有這樣的默契——霍少霆出生後並沒有見過外公外婆，但是幾人相見的時候，那種冥冥中的血緣牽連，還是讓他們毫無緣由地相信這就是與我息息相關的人！
霍少霆走過去站在墓碑前，面對着外公外婆，讓他們更清晰地看到這張臉。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外公原本還算矍鑠的精神瞬間蒼老，眼睛裡溢滿淚水，乾瘦的手顫顫巍巍擡起來想要去觸碰那張臉，“你是，婉兒那個兒子？”
霍少霆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千軍萬馬奔騰不朽，輕微點了一下頭：“我是。”
外婆上前小半步小心地攙扶着外婆，激動之情亦是溢於言表：“我們，我們是你的外公外婆，你認不認得我們？”
夏依依放下心來——之前的那些擔心瞬間消散，原來不僅僅是霍少霆會有近情情更怯的感覺，外公外婆對於這個二十多年不曾見過面的外孫，同樣期待並緊張着。
她輕輕捏了一下霍少霆的手指，暗示他：看到了嗎？不要緊張了，好好跟外公外婆相處一下。
霍少霆會意，緊張的情緒確實有所舒緩，對外公外婆笑了笑：“我知道。”
葉婉兒有一張葉家夫婦的合照，以前霍少霆經常會在深夜看到她對着照片哭，想來...那眼淚裡應該充滿了後悔與愧疚的吧...
不過沒關係，現在他已經長大有了實力，可以代替葉婉兒，將從前未盡的孝一併盡了。
葉家夫婦看着眼前儀表堂堂的外孫兒，滿懷安慰，“都長這麼大了...好，真好...”
激動歸激動開心歸開心，畢竟從未真的見面相處過，而且以前跟葉婉兒之間的矛盾也沒真的解決過。
雖然隨着時間的流逝以及葉婉兒的趨勢，老兩口年齡的增長，對女兒的思念和遺憾讓他們可以忘記當年的爭執，但是真要沒有隔閡地跟霍少霆相處，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就這麼簡單地打了招呼，然後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傻傻站在葉婉兒的墓碑前。
就算...葉婉兒應該也開心看到這樣的畫面，那一直這麼站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最後，還是夏依依站出來說話，“少霆，外公外婆，天色慢慢暗了，剛好這個時間也該吃晚餐了，不如我們找個餐廳坐下來，邊吃邊聊？”
二老自然點頭同意：“好，好。”
霍少霆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下一秒居然轉身就往陵園外面走。
夏依依：... ...行吧，看得出來你是真的緊張了。
她主動過去產婦葉老太太：“您慢一點。”
聽到夏依依的聲音，霍少霆纔回過頭，看見兩個老人走路顫顫巍巍的，而外婆已經在夏依依的攙扶下往外走了，他這才退回去扶上外公：“我扶您。”
葉老先生安慰地直點頭：“好，好孩子，好孩子。”
霍少霆和夏依依對湘市並不熟悉，在兩位老人的指點下，車開到葉家衚衕外的正街上，停在一家看上個看上去去有些年月的餐廳外面。
大概是霍少霆看上去態度還是過於冷淡了，葉家二老反而對夏依依熟識得更快些，下車的時候葉老太太已經牽着她的手親親熱熱的叫依依了。
兩位女士走在前面熱熱鬧鬧，後面霍少霆跟葉老先生就...有點過於安靜了，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在努力想要說點什麼，可是都不是善於用語言表達的人，於是就這麼一路安靜地走進了餐廳。
葉老太太跟夏依依坐在一側，拿着菜單一邊點菜一邊跟她介紹：“這個餐廳啊，是以前少霆的媽媽最愛來的餐廳了。我們老兩口偶爾也會過來，幾十年的老店了，物美價廉。依依你看一下想吃什麼。”
夏依依笑得特別乖巧：“外婆您做主就行了，我也不太瞭解，相信您的推薦！”
真是天生就招長輩喜歡的孩子，霍少霆在對面坐着，看得滿眼的豔羨。
服務員過來倒好茶，霍少霆將杯子遞到葉老先生跟前，聽得對方技校生地應了一句：“謝謝。”
頓了頓，“不客氣。”
葉老先生似有所感，擡頭在餐廳四周打量了一圈，跟霍少霆說：“你母親小時候，我們就總喜歡帶她過來。這些年...我跟你外婆也不太過來了，倒是沒什麼變化。”
霍少霆端着茶杯，淡淡應道：“嗯，母親經常跟我提，不過那時候我們已經沒有條件再到外面的餐廳了。”
說者無新聽者有意，葉老先生面上立刻顯現出難過和後悔的神色，放下茶杯重重嘆了口氣：“那時候...也是在氣頭上，居然...唉！你母親也是個倔脾氣，竟然真的就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後來很多年，我跟你外婆都非常想念婉兒，奈何她像是刻意躲着我們，怎麼都找不到她人。”
夏依依一邊跟葉老太太交談，還要一邊關注霍少霆那邊的狀況。
見兩人聊天內容好像要往不開心的方向走，她立刻趁着服務員上菜的機會力挽了一下狂瀾，將清蒸鱸魚放到老先生面前：“外公，外婆說這是您最喜歡的一道菜，嘗一下味道有沒有變化？”
言罷，非常貼心地用公筷夾了最嫩的一塊魚肉放到葉老先生的盤子裡，然後分別給葉老太太和霍少霆都夾了一塊，張羅着：“我們也都嘗一嘗，不要只顧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