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司潼搖着她的身體，“你胡說什麼，沒有什麼懲罰，你給我用力，朕是天子，朕說不準你死，你就不許死！”他的心裡痛極了，慌極了，他想象不到她會死去，朱顏還在，人卻紛飛，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婉痛哭着，緊緊抓着他的手，好像抓住了最後的希望般，“皇上，縱使我知道了，知道皇上對我的好，然，什麼都晚了……皇上不會再原諒我，我也，不會再原諒我自己了，皇上，我若是死了，你定要，定要救回銳存啊……”
皇司潼搖着頭，“不可能，你若是死了，我就立即向凡麓開戰，絕不管他死活，所以，你給我好好活着，別想逃避，你想要救銳存，就自己去救！”
蘇婉臉上溼了一片，早已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了，她緊緊閉上了眼睛，皇司潼拉着她的手，又用力的打了她一下，“不能死，你用力，快用力！”
舉蘇婉又哭了起來，已經痛了幾個時辰了，她怎麼還有力氣？可是她心裡仍舊想着他的話，想着銳存，她怎麼能放下銳存？
她大喊了一聲，他一見她又要去咬嘴脣，立即將手指塞進了她的嘴裡，一痛，她已然將他的手指咬破，她嗚嗚哭着，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夜華涼如水。
還鳳妍宮外，李頡令靜靜的看着那燈火通明的房間，聽着裡面的糟亂，心裡已經一片混亂，卻只能強裝鎮定，站在那裡，冥神看着。
這時旁邊悄然的站了一個人，一身白衣，翩然的負手立在那裡。
他轉過身，是永祿王爺皇司冉。
“王爺好興致啊，這麼晚了還來宮中游玩！”他滿口諷刺。
皇司冉冷笑了聲，“相爺不也一樣！”
兩個人一度沉默，鳴蟲的叫聲讓這沉默更加寂靜。
“我其實一直很看好李相，相爺年紀輕輕，已有如此成就，實在讓人欽佩！”皇司冉突然道。
李頡令低沉的一笑，“被王爺誇獎實在有種奇怪的感覺，在王爺面前，我怎麼有資格說什麼成就！”
皇司冉微微轉過頭，看着他的側臉，“我沒有開玩笑，你該懂得我的意思，你跟着皇上有什麼好？他根本不懂得用人！”
李頡令突然轉過頭，凝視着他的眼睛，“你可愛過婉兒？”
皇司冉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李頡令臉色平靜，“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感到，她今日不會太好，你有沒有一點擔心？”
兩人對視，皇司冉沒有說話，李頡令撇起嘴角笑了笑，轉身，離開。
他從沒有跟着皇司潼，他是跟着婉兒的步伐，所以，他不在乎皇上怎麼看他！
皇司冉微眯着眼睛，向着李頡令方纔的方向，她現在好嗎？她該有多難受，她能挺過去嗎？她在痛苦時，守在她身邊的，又是誰呢？
產婆驚叫着走出了房間，“王太醫，不好了，娘娘不好了，快，快看看怎麼辦！”
衆人一聽，紛紛大驚失色、
王太醫什麼也沒說，趕緊往裡走去，這個時候什麼禮儀都放一邊吧，救皇子和皇后要緊。
瑞蓮一聽，立即急的站起了身，該怎麼辦，這個時候若是有什麼問題……她早聽說過宮中對那些生產時生不下來的妃子的方法，有的拿木棍敲，有的幾個人去推，那樣，即使孩子能勉強出來，產婦，也基本是沒命了……而皇家更是隻注重皇家血統的命，女人的命不過是飄零的柳絮，隨她去吧。她一陣心慌，娘娘，娘娘你要挺住啊……可是她爲什麼感到這麼不妙……
皇司潼嘴抿成了一條縫，目不斜視的看着蘇婉，她趟在那裡，虛弱的喘息着，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太醫簡單的跪了一下，趕緊低着頭來看蘇婉，檢查了一下，才伏在皇司潼耳邊，小聲道，“怕是……怕是難產，不知……若是有事，是保……保……”他有些不敢說出來，皇司潼冷冽的回頭，盯着他，他趕緊低頭道，“是保皇嗣還是保娘娘？”
皇司潼緊緊的盯着蘇婉，她嘴脣乾裂着，眼睛一動一動的，看起來這樣的難過……
“自然是保住皇后！還來問，快點！”他厲聲道。
太醫和產婆都是一凜，宮中可沒這個規矩啊。
然而皇司潼卻冷冷道，“都儘量的保，若是有什麼問題……就全力救皇后……”
他的命令如山般砸下來，兩個人隻字都不敢說，趕緊低頭答應着。
門外一片驚慌，門裡一陣驚魂，半晌，產婆終於喊道，“出來了，總算出來了！”
皇司潼趕緊去看，那鮮血淋漓的孩子，一點生氣都沒有，他的心跳彷彿都停掉了，只見產婆看了一下，馬上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是……是死胎……”
皇司潼愣愣的站在那裡，外面此刻也已經得到消息，馬上便跪了一屋子的人。
皇司潼看着慢慢走過去，產婆雙手顫抖着，高舉着那死去的孩子，他靜靜一笑，是個女孩，已經那麼大了……
只是，什麼都沒了，他彷彿回到了那時，珍兒亦是誕下了這樣的一個孩子……他亦是親眼看着那孩子被裝進盒子裡，不知送到了哪裡。
一閉眼，只感到渾身無力，腦中眩暈，他扶住了桌子，靜靜的揮了揮手。
人已經退去，他靜靜的走到了暈倒在那裡的蘇婉身邊，輕輕挽起了她的手，放在脣邊，磨蹭着，婉兒啊婉兒，究竟，這一切是誰負了誰？
他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孩子，可是，竟然又這樣沒了，他不敢去想方纔所見的一切，他害怕想起，那孩子的面容，她或許長着婉兒的眼睛，或許長着他的鼻子，但是，他們卻永遠不可能去確認了。
201章 生子5
皇司潼眼角顫抖着，雙手緊緊的捏着案邊，好不容易纔抑制住，沒喲將整個案几都掀翻，他看着地下跪着的人，冷冷問道，“果然，是八個月的？”
跪着的太醫驚懼地道，“是八個月……”
皇司潼大怒，晄的一聲，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推到了地上，一旁的太監都嚇的開始瑟瑟發抖。
皇司潼咬着牙，似乎那些發泄，完全沒有平息一點他心中的怒氣，他血紅的眼，看向太醫，“那爲冊溥上記下的是七月？”
舉若是可能，太醫真想趕緊離開這裡，因爲在這裡的每一刻，似乎都有掉腦袋的危險，他躊躇着，慢慢道，“皇上息怒，據說當初是太后娘娘，親自吩咐下去的……”
突然，一個奏章用力打在了太醫的額頭上，他卻一個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因爲那是皇上一腳踢下來的，他默默的跪在地上。
皇司潼突然冷笑了一聲，他的母后，他的母后就這樣害死了他的孩子，她的親孫子？
還他靜靜閉上了眼睛，“朕記得，那時伺候太后的太醫……”
那人擡起頭來，“皇上說王太醫……”
“是嗎？斬了！”
那太醫一顫，他又眯起眼睛，“朕身邊的張太醫人在何處？”
劉福全上前來，低頭道，“回皇上，方纔去尋時，發現已經畏罪自盡了！”
皇司潼眼睛眯了起來，半晌，才道，“死有餘辜，若是不死，朕定讓他先嚐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該死的都死了，可是，不該是的……
他該如何去安慰婉兒呢？
蘇婉慢慢睜開了虛弱的雙眼，看見陽光刺眼，照了進來，窗臺上幾株不知名的花靜靜開放着。
她以爲她再也看不到這樣的陽光，她的眼睛沉沉的，好像永遠也不想睜開了一樣，可是她的心還沒有死，她怎麼甘心就那樣沉睡下去？
這時，她張開嘴，靜靜的道，“瑞蓮？”
趴在一邊睡着了的瑞蓮一驚，連忙站了起來，一眼看到她醒來了，趕緊走過來，“娘娘你醒了？可覺得好些了？”
她靜靜搖頭，虛弱的道，“下一生，千萬不能託爲女兒身，幾度鬼門關，真真的……讓人痛不欲生！”
瑞蓮嘆着，憐惜的看着她，她揚起眉來，問道，“孩子呢？是皇子，還是公主？”
瑞蓮一聽，忍不住心裡一陣震盪，眼淚都險些掉下來。
“娘娘……”
蘇婉眉頭皺了起來，馬上掙扎着要起身，眼中帶着彷徨，“孩子呢？”
瑞蓮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來，“娘娘，不要再問了……”
那一瞬間，蘇婉的眼淚刷的掉了下來，她愣愣的看着前面，突然大聲的叫了起來，“不……”
皇司潼正走到門外，突然聽見那一聲淒厲的哭聲，停駐了腳步，倚在門邊，一抹哀傷，掛上了眉頭。
“娘娘，娘娘別……”裡面瑞蓮的聲音讓他一驚，隨即他便馬上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只見瑞蓮慌忙抱住想要跳下牀的蘇婉，蘇婉已然淚流滿面，臉上慘白一片，昨日失了血，又至今未進食，她哪裡還有力氣，瞬間便又跌了回去，他心上一痛，大步邁過去，想要抱住她。
可是她卻突然一臉凌厲的看着他，推開了他的手，跪在牀上，擡起頭，掛着淚水的眼中，滿是幽怨。
瑞蓮這時識趣的往外走去，他皺着眉，臉上一片苦氣，“朕知道你心裡難受，朕心裡，也很難過……”
“不！”蘇婉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充滿了對他的仇怨，眼淚不斷的順着臉頰，滴到牀上，“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現在你永遠不會被人說，是替別人養孩子了，你本來，就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你現在，如願了……”
皇司潼那一瞬間想要對她發怒，然而擡起手，在遇到她那滴着淚的雙眼，那怒氣，立即湮滅無聲，他顫抖着放下了手，“朕從未想過要她死，只是，命運如此，朕已經知道，是有人陷害了你，你從未背叛過朕，婉兒，你不要難過，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她卻眼中帶着寒氣，彷彿千年寒冰般，那尖利的刃，馬上刺穿了他的心，他痛楚的看着她，向她伸出手去，她卻一把推開了他的手，“沒有孩子了……不會有孩子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好像從地獄裡爬出來一樣，我不會再爲你生孩子，我此生，都不會再生子！”
他心痛的看着她，“是，是，不生了，你說不生，便不生了，我們只有銳存一人好嗎？”
她捂着耳朵，搖着頭，不斷的說着，“你別這樣對我說這些，什麼都晚了，再也沒有以後了，我真的，真的受夠了，太累了，我甚至不想，不想再活下去了，活在這裡，活在皇宮中，活在你身邊，都太累了！”
皇司潼的臉滯在那裡，她緩緩的擡起頭來，眼中帶着撕心裂肺的傷感，“皇上，我們本就是被強栓在一起的，如今，什麼都沒了，你不信任我，我也不再相信你，我們還這樣，強迫着在一個屋檐下，又有何用？皇上，你就放了我吧，放過，讓我自生自滅，好嗎？”
皇司潼卻臉色一凜，不顧她的反對，一把將她擁進了懷中，凌厲的目光，靜靜地看着她，“你鎮靜些，難道這樣就將你打倒了？”
她哭的滿臉淚水，“皇上以爲，我有多堅強嗎？我就好像京城的城牆永遠不倒嗎？不，我是不過是一介女流，我又懦弱，又無知，我本就不該在皇宮中活下來的，現在我才明白，我如此與天對抗，老天會對我有懲罰的，他殺不死我，就會懲罰我的孩子！我認命了，從此我都不會再反抗，我只想安安靜靜的活下去，可是，什麼都晚了，我怕啊，我怕下一個，就會是銳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