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去了農場。
可我不是爲了躲着我的兄弟們!
我只是不能再把一把匕首玩的靈動自如,我只是不能再端着狙擊步槍指哪打哪,可我還是個兵!
中國軍爺,不管是在什麼樣的境遇下,都只會站着、想個爺們那樣的站着,免去面對生活中的風雨冰霜,卻從來不會猥瑣的藏匿起來!
我不是廢物!
我就打了揹包去農場。
白天,我在農場跟着其他的兄弟們一起澆灌菜地,用巨大的砍土鏝修整着水渠或是田埂。在累出了一身透汗之後,喝幾口沁甜的雪水,再仰天嚎上一嗓子跟陝西老兵們學來的信天游或是秦腔。
黃昏,我領着兩條看守農場的土狗在暮色中奔跑。一來鍛鍊身體,二來,我也喜歡那種在漆黑中感受自己心跳的感覺。
農場的老大是個雲南兵,晚上閒了沒事的時候,總是會端着一缸子上好的沱茶找我吹牛聊天,說說家鄉的逸事,講講軍中的趣聞。
自然而然,旁邊就會聚攏一幫子小兄弟,一個個瞪圓了眼睛豎起了耳朵,聽得眉飛色舞抓耳撓腮。
江寬楊可他們偶爾會來看我,每次都會給我帶來些好煙或是烤肉什麼的,幾個兄弟坐在一起說說各自最近的生活情況。
前幾次,江寬楊可還有點子顧忌,和我說話的時候還有點子斟字酌句,生怕觸動了我心中敏感的地方。
但看着我真是想開了,這兩個傢伙也就變得口無遮攔,有時候甚至還拿着我那不能伸展的手指開涮,愣說我以後提個菜籃子什麼的方便了、就像是天生的有了個掛鉤裝在手上。
甚至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海盜傑克,就是北歐海盜裡面那手上裝了個鉤子的傢伙。。。。。。
還有個事情,那就是我入黨了,成爲了中國共產黨的預備黨員。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在面對着黨旗宣誓的時候,我看見那黨旗旁邊,有不少的兄弟在看着我。。。。。。
羅漢、麥子,江寬、楊可,還有我曠明哥哥,還有那某某部門的老大。。。。。。
我也在看着他們。
我想對他們說,我現在跟你們一樣了!
秋天很快就到了。
指導員讓我上他家去一趟,讓我過去吃晚飯。
我就去了。
我知道指導員找我幹嘛,我知道這遲早是我要面對的事情。
我該退役了。
還是嫂子弄了幾個家常小菜,屋裡就只有指導員和我兩個人。
指導員就端起杯子說光頭,咱們倆今天好好的喝一頓。
敞開了喝!
我就喝,使勁喝,就像是指導員第一次賞我酒的時候那樣朝着嗓子眼裡面倒酒!
指導員就陪着我喝,也不說話,也就是一杯接一杯的朝着嗓子眼裡面倒酒!
白酒很快就喝完了,指導員就從牀底下拖出來一箱子玫瑰香葡萄酒,朝着我說光頭,這是新疆特產的葡萄酒,內地很少有機會喝到的。
以往有任務,也不許你們喝酒。
今天,咱們。。。。。。
喝!
我們就再喝!
我記得那場酒足足喝了好幾個小時,然後指導員說光頭,咱們出去走走,順便送你回農場。
我就和指導員兩個人朝着門外走,我甚至都忘了和嫂子打聲招呼,說聲再見。
夜色之中,我聽見指導員說光頭,回去了之後,有啥需要我做的事情就來信。
我就說好!
指導員你要是有啥叫我做的就給我打電話。
指導員就說光頭,回家了就不比在部隊了。你要儘快適應地方上的生活。
我就笑了。。。。。。。
我就說槍林彈雨我都闖過來了,還怕回家了沒法子過日子麼?大不了,我上街擺個香菸攤子我也能過上比較輕閒的小日子。
我不用再早起出操了,我不用聽見哨聲就渾身發緊了,我可以隨便找個消夜攤子叫上一箱子啤酒想怎麼喝怎麼喝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我居然就這麼說着,然後眼淚就下來了。
我就朝着指導員喊指導員我喜歡早起出操啊!
那麼多的好兄弟一塊在凌晨的時候狂奔,槍刺在耳邊帶起的風聲嗡嗡作響,那纔是爺們喜歡的鐵馬金戈的感覺!
指導員我喜歡聽見緊急出動的哨聲啊!!
點齊了裝備咱們和那些個禍害老百姓的混帳死掐,爆炸的聲音驚天動地,曳光彈的彈道就像是割裂了時空的刀痕,那才叫盡到一個軍人的天職!
指導員我喜歡和你喝酒啊!
兄弟情誼戰友知心都在那軍中的酒裡,化不開衝不淡喝不醉!天下還有比這個酒更好的麼。。。。。。。
指導員我不想退役我想留在部隊,我去餵豬成麼?
指導員我去餵豬成麼?就是別叫我走我去餵豬。。。。。。。
我就那麼抱着指導員嚎啕大哭,我記得指導員也抱着我。。。。。。
指導員沒哭,可我感覺到指導員在發抖!
哭着哭着,我就徹底的醉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就回到了連隊,在宿舍裡面等着退役的那天到來。
新兵們搶着幫我打洗臉水,老兵們有事沒事的來找我吹牛。
大家都儘量的想叫我高興些,不要去想那即將到來的時刻,那個軍人最怕遇見的時刻!
可那一天還是要來。。。。。。
那天清晨,炊爺老大親手給我端來了一碗餃子,是那種小巧精緻的蝦餃。
炊爺老大就朝着我笑,說光頭你個契弟,一個都不許剩下,全都要給我吃光!
我就吃,使勁吃,連湯都沒剩下。
吃完了,我就朝着炊爺老大說老兵,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我。。。。。。
我說不出話來了。
炊爺老大的眼睛也就紅了,就端了空碗朝外走,然後就聽見炊爺老大在低低的罵丟那媽。。。。。。
那聲音裡就帶了哭腔。
江寬楊可就替我提了背囊,送我去了退伍兵們集合的地方。
團頭參座最後一次給我們訓話,可我都沒聽清楚他們說的什麼?
我只是盯着我周圍的營房看,盯着那些個和我朝夕相處的兄弟看。
我要把我呆了幾年的營房刻在我的腦子裡,我要記住每一個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我突然想唱那首老歌。。。。。。
天山腳下是我親愛的家鄉,當我與他分別後,好像那哈密瓜斷亍瓜秧。
。。。。。。。。
我的雙眼就再次的被淚水模糊。
透過模糊的淚眼,我只能看見那面在寒風中烈烈飄揚的軍旗。
那軍旗上,有我的血,有我的魂。
已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