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月迎上他的雙眸,她沒有一絲遲疑,也是這樣的認定,開口說道,“沒有!”
他只是望着她,不說話了。彷彿已經給了時間,讓她來慢慢解釋。
宋七月記起當時一切,思緒穩定住,她又是緩緩說道,“當時的情況很緊急也很危險,我想你都知道。過冰河的時候,我爲了救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弄溼了,我們的行李在雪橇車上,全都掉下冰河裡去了。另外的衣服,還要分給當時掉下水的人,我還可以忍一忍。不然他們,估計是會凍死。”
“後來蘇赫和阿森找到了我們,雪橇車只能載三個人,所以就讓向晚和二龍先走了。”
“再後來我剛剛跟你說了,我們找到了山洞。可是我的衣服還是溼了,滲到裡面去,本來想搭了火堆來烤火,把衣服弄弄乾。這個時候,蘇赫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分給了我。”
“只是沒有等到衣服烘乾,石頭就砸下來堵住了洞口,不能再烤火了,怕被悶死,空氣會不夠。”
“當時的條件很有限,我們隨身帶着的東西,就那麼一些,沒有辦法考慮別的,爲了取暖,所以就兩個人睡在睡袋裡。”
她一番話說的不疾不徐,是在解釋着,也更是在陳述。
她在訴說當時的情況有多惡劣,所面臨的危機不能讓他們有所選擇,唯一的選擇就是留有一線生機,從而能夠活下來。
若是過往,此刻被如此質疑,她一定會惱怒,但是現在,她也願意去描述這一切,只要他相信。
宋七月的手抓着他的手臂,擡頭凝望着他,“但是我和他,真的沒有。”
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他垂眸的俊彥,是溫漠的,沒有憤怒也沒有冷酷,只是很淡的一絲遊離在外的疏遠,那眸光讓她心中一凝。
“七月,我給你的硬幣呢。”他終於開了口,卻是突然問道。
硬幣,硬幣。
宋七月凝眸,她更是懊惱,那是他給她的硬幣,“不小心弄丟了。 ”
“我相信你說的。”他定睛看她,最後溫聲一句,終於給了她回答。
不知怎麼的,宋七月一顆心還是未曾落下,他又是道,“七月,我就要離開方關,你跟我走。”
“可是我這裡的事情還沒有完……”她又要開口,卻被他打斷。
莫徵衍道,“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了,你跟我走。”
“礦區的檢查工作是完成了,但是下邊就要整合,現在才一半……”整個進度,宋七月哪裡會不清楚,這件項目之後年關一到,一切都可以完成,這之後正是到了緊要時刻。
她的手抓着他的,她輕聲說道,“不用很久的,不需要很多時間的,年前就會好……”
“你不方便開口的話,那就讓我去跟周副總說,你身體不舒服,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繼續接手。”莫徵衍的手擡起,輕輕撫過她臉上貼住臉頰的髮絲,將那些烏絲都一一撫順,“說你要跟我走了。”
“徵衍,真的不會很久的,現在已經一月了,二月過年,就會完成了……”宋七月試圖想要圜轉,可是發現他眼中那份堅定,從方纔一直就是如此。
“你累了,不要說了。”他再次打斷,卻是微笑着的,“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
他用着隨和的語氣,卻是命令一般,宋七月緊緊抓住他,“你還是不信我嗎?當時的情況真的就是這樣!我和他確實沒有!你要怎麼樣才能信?”
“我只要你跟我走。”他定睛說道。
突然之間,宋七月這才發現,一切的解釋都是多餘,都是枉費,因爲他早已經認定如此。她突然發現自己彷彿永遠也說不清了,清者自清這四個字,在此刻變得如此單薄無力,這樣的不堪一擊。她卻像是一個快要被絞死的人,非要昭雪一般做着無用的反抗。
“你就是不相信,那個晚上我和周蘇赫什麼也沒有發生!”宋七月喝問。
“什麼也沒有。”莫徵衍低聲說着,卻是幾乎在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和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他出了事情,遇到了困難,你就無條件的來幫他了,直接辭職離開,多麼爽快,多麼瀟灑。”
宋七月凝眸道,“我跟你說過,我答應過他的,我說過的話,就要去兌現。”
“多麼守承諾,爲了一句話,就要去兌現,這份情誼,真是經得起考驗。宋七月,你到底是爲了一個承諾,還是放不了這段情?”他微笑着道。
她喝道,“不管我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是不是!”
“你們兩個,單獨在一起三天兩夜!”他的喝問卻比她更爲激烈,劈頭而下。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爲什麼非要這樣去想!”那話題又被帶回到了那一夜,宋七月更是煩悶無比,“天寒地凍,你以爲誰還會有心思想那些嗎!”
“如果不是天寒地凍,就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他冷眸以對。
“你!”宋七月被他說的已經是窒悶,快窒息的地步,她看着他,極力剋制平復那紊亂攪亂的心緒,“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以爲我會和他怎麼樣?”
“不會嗎!”他眼眸微微眯起,將她整個人鎖入眼底,更是將過往翻開,“當年你和周蘇赫,在一起過不是嗎!你們雖然沒有承認過是一對,可所有人都是這麼認定的,只差一步,你們就訂了婚,這些話不是你說的嗎!”
宋七月一怔,這些話語怎麼如此熟悉,那不正是她曾經說過。
猶記得當時,周蘇赫和宋向晚一起來到港城,而彼時的他還是遠親叔叔的身份,招待了他們。在回去的車上,她就是這麼說的。
——一個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一起長大,那個時候大家都把我們看作是一對,差點就是我和他訂婚了。現在,他是我妹妹的男朋友,馬上他們就要訂婚了。
她記了起來,她是這麼說過,可是,可是——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宋七月的眉宇都擰在一起了,雙眸卻是清澄,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莫徵衍,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心嗎!”
“人的心在身體裡邊,我怎麼能知道?”他一句話,讓她連辯駁的話語都沒有!
他說的決絕,卻也是不錯,她總不能掏出來給他看!
“更何況,你當年爲了挽回他,都去獻身給他了,連這種事情你都做的出來,現在孤男寡女在一起,又是最後時刻,也許你們明天就沒命了,難道你不會動了心思,再來一回!”他下一秒冷聲開口,那話語卻是洋洋灑灑的,全都進了宋七月的耳朵裡。
如果說方纔的一切,那都不過是爭執,可是到了此刻,當他再次提起當年她年少無知的所作所爲,此刻竟像是一種卑微下作到讓他鄙視的舉動,她看向他的眼睛,想要從裡面找尋出一絲其他情緒來,可是她看不見。
那從前一直都是宋七月心裡邊的一個傷疤,不願被旁人知曉,後來終於坦然,無畏無懼,但是此刻被他再次提及,她才發現,傷疤這個東西,一定是要這個人來揭,纔會有了疼痛的感覺來!
更何況,確實是更何況。
人的心是在身體裡面。
更何況,此時此刻,哪怕是真的掏了出來,他也未必會信!
沉默之中,宋七月的聲音愈發緊凝,“我說的再多,你都認爲那是藉口,其實你根本就不相信!”
她的手放開了,不再緊抓住他,她的話語也隨之而出。
這個答案,讓房間裡陷入於寂靜裡,她還正視着他,他卻也是望着她,不再有話語。
忽而,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這一刻的死寂,是齊簡在敲門,“莫總!”
莫徵衍應了,“進來。”
齊簡推開了門,卻是注意到了,那氛圍實在是不對,他卻又不得不說,“莫總,港城那邊的電話來了。”
莫徵衍冷厲的視線散開模糊,他沒有再說其他,只是轉身就走。
門一被帶上,那僵持彷彿被帶走了,可是留下了一室的寂寥。
宋七月站在原地,窗外白雪一片,卻也彷彿壓進了心裡。
……
傍晚的時候,衆人全都要下去用餐,有人來喊宋七月,她也是要下去了,前方卻是看見何桑桑前來,筆直走到了宋七月的前方停下來,“少夫人,莫總請您過去。”
宋七月讓一旁的女助理先走,望向了何桑桑問道,“去哪裡?”
“莫總正在周副總的房間探望他。”何桑桑如此說道。
宋七月心裡卻是狐疑,她直接跟着何桑桑而去。
周蘇赫的房間裡,莫徵衍果真在,他們兩人在閒聊着,氣氛有種微妙的感覺,除了他們卻是沒有旁人了。宋七月一進去,江森關了門,也退到外邊去了。他們在聊什麼,宋七月不清楚。
她走過去,瞧着他們圍着桌子而坐。
莫徵衍卻是朝她招了招手,宋七月安靜的,順從的來到他的身邊。
周蘇赫靜默看着,這一幕讓他嘴角的弧度隱沒而去,然而此刻,他的眼中卻是明亮,“七月,剛剛莫總過來跟我說,你身體不大舒服,所以要請辭離開。”
“身體不舒服,就要坦白的說,總不能把自己給弄垮了,我想周副總也不會讓人賣命到傷筋動骨,還不肯放人走。”莫徵衍微笑說着。
“七月,告訴他,你要走了。”然而他握住宋七月的手卻是驟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