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總,剛剛回來之前,那位楚先生又開車追着小姐,小姐將他引到了一條道上……”聶勳抵達龍源的時候,正是午後。他一進開元大廈,就收到了彙報。
“她停下來了?”聶勳凝眸問道。
“是,小姐讓我們把車子停了,我們已經勸阻過小姐,可是小姐說,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聶總,就不留我們。然後小姐自己停了一輛,又讓我們先下山去山道口等。”對方如實彙報。
聶勳眉宇也是凝着,“期間大概有多久?”
“大概十分鐘左右。”對方估摸一算後道。
十分鐘時間。
十分鐘時間的停留,十分鐘時間的相見,楚笑信,這個男人是他的朋友死黨一派,他又對會她說了什麼。十分鐘已經足夠,哪怕只是一分鐘,也有可能會改變一個人的決定。
七月,難道你已經改變的主意。你動搖了?
聶勳的步伐不禁快了,他進了龍源後,就直接往董事辦公室徑直而去,前臺助理的呼喊全都拋之耳後。“聶總,您回來了……”
硬生生推開那扇門,聶勳幾乎是闖了進去。
那辦公室內,卻並非只有宋七月一個人在,還有艾秘書也在一旁正在和她商討公事。忽然瞧見聶勳到來,艾秘書一怔,宋七月緩緩擡起頭來。
艾秘書眼見不對勁,她趕忙道,“聶總,宋董事,那我先出去了。”
宋七月迎上他,“怎麼了?”
聶勳卻是又突然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爲太過莽撞,“沒什麼。只是想來和你商量一下,交接的人選。”
“這件事情,你決定就好了。你是總裁,選的人當然不會差到哪裡去。”宋七月回道,“不過,我也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聶勳的眼眸一定,那瞳孔忽然聚集到一點,心中竟是有了惶惶不安的恐懼來,深怕聽到她下一秒說出的話語,是更改了意願,是她再一次的投降。
“我想經過齊簡和何桑桑的事情後,他們也不會再對我糾纏不休。派在我身邊跟着我的幾位助理,也就不需要再這樣保護我了,太大動干戈了。”宋七月輕聲道。
卻是原來,並不是那樣。她所說和他所想並不一樣,聶勳緊凝的眸光渙散了,“沒人陪着你,我不放心,你該知道,這幾天楚笑信一直跟着你不放!”
楚笑信緊追不捨的事情,聶勳起始是知道的,宋七月則是讓他不要理會,然而今日,她說道,“我和他見過面,就在剛纔。”
聶勳蹙眉,宋七月又道,“抱歉,我讓他們不要告訴你,因爲我想自己對你說。”
聶勳沉默了片刻道,“他來找你,還能爲了什麼,不就是讓你去見他。”
她和楚笑信見面後到底談了什麼,宋七月沒有明說,只是道,“總之我和他談過了,我想他以後不會再跟着我。”
“所以,不用再派人這樣保護我了。”宋七月望着聶勳道,“哥,我保證,不會有人再對我糾纏不清。”
是堅決的目光,坦然而直接,聶勳終於應了聲,“好,就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只要你高興。”
“謝謝哥。”宋七月微笑開來,聶勳卻是無法真的微笑。
身邊派着保鏢助理的事情得以卸下,而宋七月手上的工作卻依舊有許多。哪怕是下班後,宋七月還要加班,紹譽又要跟着宋七月,於是就帶孩子來了公司。宋七月工作,紹譽就一個人玩一會兒。
聶勳得知紹譽在公司,待他應酬完客戶,在晚上的時候他也到來了。
“聶勳舅舅!”孩子原本由助理陪伴,在乖巧的自己玩着,這下瞧見聶勳到來,他瞧見了熟悉親近的人,眼中欣喜。
“聶總。”那助理呼喊,聶勳揮了下手,那人退下。
“聶勳舅舅,你怎麼會來呢?”紹譽坐在沙發裡問道。
聶勳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來,“因爲知道你和你媽媽都在公司,所以我來接你們,一會兒一起回家。”
“太好了。”紹譽高興喊道,聶勳和他閒聊着,孩子忽而又是問道,“聶勳舅舅,我和媽媽去美國,你也一起去嗎?”
聶勳道,“我還要在這裡有事情要忙,先不過去了,你和媽媽先去。”
“喔。”紹譽點頭,聶勳問道,“去了美國以後,怕不怕?”
“不怕。”孩子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聶勳嚇唬道,“那裡可不是港城,都是不一樣的,那裡的人,都是外國人,孩子也是外國小孩,怕不怕?”
“我不怕!”小傢伙說道,“我們看他們是外國人,他們看我們也是外國人啊。爲什麼要怕他們,我打架很厲害的。”
說到這最後一句,那聲音放輕了,惹來聶勳揚脣一笑,“打架不好,不過要是有人欺負了你,絕對不能就這樣被欺負,要還回去。”
“我知道,爸爸也是這麼說的。”紹譽一副“你們大人都好囉嗦”的模樣。
突然提及了莫徵衍,聶勳的目光一定,“紹譽,和媽媽去了美國,那麼遠的地方,你捨得離開這裡嗎,會想這裡嗎?”
這座港城,這裡是他出生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個孩子,卻也會懂得想念,哪怕只是一座城市。
“會吧。”紹譽回答問題的模式總是很折中,沒有一個定數,但是此刻他笑道,“可是沒關係啊,只要我想回來了,媽媽就會帶我回來了,坐飛機就好了,很快的,咻一下就到了。”
果真是童言無忌,聶勳的臉上淡淡微笑着。孩子不懂得離開的意義,還只以爲那像是一場旅行。所以談不上難過與否,因爲港城就在這裡,想要回來隨時都能回來。
“紹譽,媽媽是個女孩子,女孩子都需要男孩子保護。等去了美國,你要多陪陪媽媽,知道嗎?”聶勳叮嚀着。
紹譽認真道,“我知道,爸爸對我說過,男孩子要保護女孩子,所以我會保護媽媽的。”
又是莫徵衍?怎麼又是他!
聶勳驟然一亂,猛地有些焦灼,像是想要佔據過那地位來,又或者是想要說出一樣,是那個男人他不曾提起的,所以他道,“紹譽,媽媽她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媽媽的公司在這座大廈的第幾層?”
“我知道,二十八層。”紹譽回答。
“那麼你又知不知道,這一層是你媽媽特意選的,因爲什麼?”聶勳笑着詢問。
卻是誰料,紹譽說,“我知道。”
“你知道?”聶勳愕然,紹譽回道,“因爲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十六號啊,十二加上十六就是二十八,所以這裡是二十八層對不對?”
“是媽媽她告訴你的?”這麼隱晦的一點,孩子決計是不會猜想到的,聶勳問道。
紹譽搖頭,“不是媽媽,是爸爸告訴我的。”
莫徵衍,又是他,還是他。怎麼無論都是他,真是揮散不去的感覺。
聶勳怔在那裡,空白一片裡突然將方纔的談話過了一遍腦子。卻是一下好似清楚,這裡究竟是哪裡,他又身在何處。他的視線望着紹譽,朦朧間孩子的臉龐和那人的臉龐重疊起來。
這裡是港城沒有錯,所以不管去往哪裡,不管離開有多遠,都不會害怕。
因爲,總會回來,總會有回來的那一天麼。
這樣的認知,讓聶勳一驚,可是卻也偏偏沒有辦法去改變,他如此不知所措。
……
楚笑信是最後一個前去探視莫徵衍的人,只因爲身邊的人都已經逐一探視過了,所以他成了唯一的可能。楚笑信這一次是受莫夫人所託前來的,他來見莫徵衍一面。這一刻,兩人相見,卻是時隔多日。
“我和你是不是要說難兄難弟?”楚笑信開起了玩笑。
莫徵衍也是笑,嘴角的弧度卻不似從前那樣的飛揚,“照你的性子,不該來看我纔是,你現在是連自己都顧不過來。”
果真是這麼多年兄弟一場,知道對方心中所想,所以此刻這樣的寧靜安詳。楚笑信微笑,那笑容很淡,他看着莫徵衍的臉,比起離去的時候蒼白消瘦,“傅姨很擔心你,讓我來看看你。”
果然是因爲母親的緣故,所以纔會跑這一趟,莫徵衍道,“我不會有事,從前死不了,現在就更死不了。”
“我知道你這人惜命。”楚笑信道,“只是不來這一趟,怕是他們都不放心。”
莫徵衍也是瞭然,“你回去後只說我很好,交了差就是。”
心照不宣了,楚笑信也自然是會這麼說,他擡眸道,“駱箏跟我說,你找人去請她來,但是她不願意。”
那曲折是非似也不需要了解太多,只是他這用意卻是讓人感嘆,楚笑信道,“這麼多人去了,她都沒有來,我看她是不會來了,你不要等了。”
只在沉默裡邊,莫徵衍道,“帶煙了沒有,給我一支。”
“剛還說你惜命,現在又要送死了?”楚笑信挑眉。
然而莫徵衍一雙眼眸凝着,彷彿此刻不來上一支,就會被那窒悶壓垮似的,楚笑信還是落敗,遞了煙給他。
咔擦。
在這暗房裡,莫徵衍終於抽了一支菸。吞雲吐霧,一切都好似模糊,卻也是變幻莫測。他彷彿想了許多,卻也什麼都沒有想。只在最後,莫徵衍用很低沉的聲音,輕聲說道,“讓你不要找了,你能做到麼。”
一個不要等,一個不要找,他們這兩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會有這一日。楚笑信怔住,他還在笑,笑出聲來,“呵呵----”
“哈。”那一聲近乎是嘆息的笑聲裡,楚笑信停住了。
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是這麼奇怪,旁人的事情總是能看的那麼透,到了自己身上,卻是永遠的執迷不悟。
至死都是執迷不悟。
楚笑信見過莫徵衍後,將他的情況告訴了莫夫人等人,“他挺好的,都有按時服藥,不會有什麼事情。”
莫夫人是信得過楚笑信的,自然是相信。而楚笑信也沒有說謊,至少莫徵衍並沒有求死的心,他看上去的確安好,只是身體的原因,讓他蒼白憔悴。
至於宋七月,這麼多人前赴後繼,她都不爲所動。
那宛如磐石,此生好像不會再轉移。
他卻還在等着,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纔會見到她一面。或許,此生都不會了。
“那天我去找她,接紹譽放學,孩子說他們要走了,去美國。”莫夫人輕聲說。
衆人大驚,宋七月要走?她要離開這裡,帶着紹譽走?
若說這就是恩怨過後的結局,這相忘於江湖太過讓人寂寥,讓人心生惆悵。
宋七月這邊正在佈署離開的步驟,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的繼續着,只是這幾日她不時會想起楚煙來。一想到楚煙,宋七月心中就如同被車輪碾過一般。書房裡面開着電腦,宋七月打開來郵箱來。
郵箱是屬於楚煙的,郵件裡還保有曾經的記錄,打開一封,裡面有楚煙的照片。
整個屏幕全屏於面前,那容顏也映入眼中,宋七月看着那照片,她整個人陷入於沉思裡。
“咚咚。”有人敲門,是紹譽探了腦袋進來,“媽媽,你在忙嗎?”
宋七月微笑,“沒有呢,什麼事?” щшш☢ тTk án☢ ℃o
她一招手,紹譽便走了過來,小傢伙走到她身邊,視線一瞧那電腦,便看見了屏幕裡的照片,那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卻是陌生的,從未看見過。小傢伙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便是好奇問道,“媽媽,她是誰呢?”
宋七月抱起兒子在腿上,兩人一起瞧着屏幕裡的女人,這樣飛揚的笑容,宋七月說,“她啊,是媽媽另外一個好朋友。”
“她是你的楚煙阿姨。”宋七月終於爲兒子介紹,卻是不料,有朝一日竟是這樣的方式。
“楚煙阿姨。”孩子乖乖的呼喊,忽然又是發現了什麼,“笑信叔叔也姓楚!”
“是啊,他們一個姓。”宋七月回道,孩子一提起楚笑信來,讓她的思緒更爲幽幽。
“媽媽,楚煙阿姨在哪裡呢?”紹譽又是問。
宋七月停頓了下道,“她,在一個很遠的地方。”
“喔,難道也是在美國嗎?”紹譽問道。
“不,不在那裡。”
“那她是一個人在那個很遠的地方嗎?”
宋七月沉默了,紹譽睜着大眼睛說,“一個人好無聊,沒有人陪她玩,她不孤單嗎?媽媽,我們去陪楚煙阿姨好不好?”
“傻瓜。”宋七月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她的眼中一澀。那地方太冰冷,她這樣的害怕寂寞,也該是有人去陪她纔對。
“媽媽,我們去美國,是不是好久都不回來了?”紹譽又是問道。
宋七月說不上個具體時候,可是短期內的確不會,“大概是吧。”
“那可不可以去之前,帶我拜拜呢?”紹譽開口請求。
“拜拜?”宋七月可從來不知道兒子還有這樣的愛好。
“對啊,今天在學校裡,小天爸爸媽媽帶他去拜拜了,還有去許願喔,我也想去。”紹譽說道。
不過是一個小心願,宋七月自然是會答應,“那你想去哪裡拜拜呢?”
“以前去過的那裡,那裡有好多的湖,還可以釣魚呢,那個山上有一個房子,還有一棵樹,樹上有好多紅紙條,可以許願的!”紹譽開始興高采烈的描述,宋七月卻是依稀之間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是去過的地方。
紹譽道,“就是笑信叔叔開的酒店,可以釣魚的!爸爸帶我去過,爸爸說以後每年都會帶我去山上許願!”
莫徵衍,他帶着紹譽去那家魚塘會所,去那裡的山上許願?
宋七月愕然,紹譽有些難過又有些遺憾的道,“今年沒有去。”
……
宋七月不知道莫徵衍究竟還許諾過兒子多少事情,但是這山上許願一樁,的確是小事。只是想起那座魚塘會所,就會想到楚笑信,像是連鎖反應一般,就想到了楚煙。在這突然之間,宋七月像是找到了一條可以通往的道路,讓她知道自己該要怎麼做。
宋七月聯繫了那家魚塘會所,但是那家會所現在早已經不對外營業會客了。只因爲楚笑信先前幾乎到落魄的程度,他的資產也是變賣的差不多。可是唯有這座會所,他卻一直保留至今,哪怕是旁人出再高的價格,他都沒有出手賣出,固執的守着,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今次,宋七月道,“告訴你們楚老闆,我姓宋,約他明天下午兩點在臨海半山咖啡館。我只約他一次,過期不候。”
這位神秘的宋小姐來的突然,會所留守的經理不敢怠慢,立刻就告知了楚笑信,楚笑信聽聞後,他眼中卻是有了光明一般。
與此同時,宋七月聯繫了事務所的遊子敬律師,“遊律師,請幫我擬定一份合同文書。”
這日下午,宋七月獨自開車前往臨海的半山咖啡館。半路上,和遊律師碰頭,兩人一起趕往。宋七月抵達的時候,兩點未到。但是咖啡館內,楚笑信卻是早到了。經理下來迎接宋七月,他低頭道,“老闆,那位楚先生一大早就已經來了。”
約定的是下午的時間,可他竟是清早到來。宋七月不急不慢,她上了樓去,那張桌子前看見了楚笑信。瞧見宋七月到來,楚笑信起身,注目着她前來。
兩人坐下,楚笑信看着她,宋七月亦是沉眸以對。
宋七月的身旁,遊律師也是入座。卻是不等楚笑信開口,宋七月喊道,“遊律師。”
遊子敬立刻從公事包內拿出了兩份合同,合同打開後,反轉放至於楚笑信面前。楚笑信垂眸一瞧,這是魚塘會所轉授的文書,以市價賣出由宋七月買入,甲乙方雙,那其中一方已然是落款簽字手印一個不差,兩份都是。
宋七月更是說的直接,“我要買下這座會所。”
楚笑信瞧向她,這一筆買賣雖不讓人驚奇,但也是突然,宋七月道,“你想要的答案,作爲交換,我會告訴你。”
楚笑信坐在對面,整個人凝住了似的。
遊子敬卻是詫異了,到底是什麼交換?
然而不等再考慮,幾乎是不容遲疑的,楚笑信拿筆簽字,按下指印於那文書上,又是猛一擡頭道,“請你告訴我!”
只在這個瞬間,宋七月不出聲,她的手指將合同劃分好,自己的那份收起,另一份推至他面前,“最後一頁,有你要的答案。”
然而不等再考慮,幾乎是不容遲疑的,楚笑信拿筆簽字,按下指印於那文書上,又是猛一擡頭,低聲着急切道,“請你告訴我吧。”
只在這個瞬間,宋七月不出聲,她的手指將合同劃分好,自己的那份收起,於另一份上寫下了一行文字推至他面前,“你要的答案。”
楚笑信幾乎是迅速的,立刻拿過那合同來瞧。
那簽字的一頁後面,原來還有一頁,只有一行字,卻是一處地址,驟然撐滿了他的眼底,再也無法逃脫轉移。
只在宋七月的注視中,楚笑信的手指都顫了,他道了聲“謝了”起身疾步離去。
遊子敬莫名不已,宋七月道,“遊律師,謝了,費用問題我會聯繫秘書找你結算。還有,請幫我聯繫會所的經理交待通知更變事宜。”
“好,交給我。”遊子敬回道,他也是告辭。
只是這個時候,就在遊子敬離開的之際,又是有人到來,咖啡館經理的喝止聲引起了波動,“這位先生,很抱歉,樓上不對外開放。”
“容少!”遊子敬眼眸一明,宋七月順勢望過去,只見那一派雲淡風輕的男人到來。
尉容出現在這家咖啡館,他來無影去無蹤,這一遭委實是突襲一般。
“是我的朋友。”宋七月立刻遣散了經理,經理只怕是得罪了人,急忙來道歉。
“不礙事。”尉容回了句,遊律師朝他點了個頭,擦身之際便是過了。
其實宋七月原本也是要約尉容出來見一面的,也當作是道謝宴,只是時間卻是緊迫,而他此番突然出現,倒也是來的巧,“想着忙完了今天的事情,來約容少,沒想到你就來了。”
尉容緩緩而坐,“知道你貴人事忙,也就不用特意約了,從遊律師那裡得知你今天在這裡會客,我看天氣不錯,就過來了。”
這暗中窺探了旁人的私隱,卻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宋七月倒是初次見,“說起貴人,那你纔是貴人。今天天氣雖然不好,不過也不至於讓你跑一趟吧。”
“你能在五洲,又能嫁了莫氏,現在立足於港城,真不是運氣好。”尉容微笑誇獎,他溫聲說,“也沒什麼事情,只是想來告訴你一聲,你交待的第三件事情,已經辦完了。”
“只是這第一樁事情,卻還沒有辦成。”宋七月笑道。
“辦不辦得成,只在你一念之間,不是麼?”尉容不疾不徐道。
宋七月輕聲道,“實際上,他已經不欠我了。”
尉容和宋七月之間實則是沒有任何來往的,要說真有因果,那也只是因爲唐家二少唐仁修的緣故。當年唐二少來請宋七月幫一個忙,宋七月答應了。而那一個忙,實則卻是和唐韓琛所說無恙。到了今日,她出了事,尉容現身相助,也是因爲唐二少事先安排放了話。
“只是容少,能有這樣一位知己,這一生也是值得了。”宋七月不禁道。
尉容想起唐仁修來,是他最後時曾經提醒:我欠了一個人一份人情,如果她有難,你替我去幫她。就爲她做三件事吧,只是要爲難了你。
於是尉容答應,他不負所托至今。
白雲漂浮在藍天之上,一切都好似靜止着,良久尉容淡淡道,“我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
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可這所有的一切,卻實在是讓人感動,宋七月心中凜然。
宋七月沉眸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唐二少是真的不在了麼。”
尉容拿起咖啡杯來,他品了一口,骨節分明的手指,這樣的雍容,“我倒也是好奇,明明是煩透了這位楚少,你又來和他談生意,這樣真的好?你給了自己一個理由這麼做,卻也給他一個希望,但是也許只是永遠的失望呢。”
那話語間卻是繞了九曲十八彎,宋七月有些聽不明他的用意,但是卻也知道,他定是有查過了。此刻,宋七月輕聲道,“有他在,或許還是有希望的。畢竟,你和我都不是別人心裡重要的人。”
“這個世界上傷心的人太多了,多一對快樂的,又有什麼不好呢。”宋七月微笑着說。
尉容眉間隱隱簇起,“不論生死?”
宋七月凝聲道,“是,不論生死。”
忽然,像是在沉思些什麼,尉容那張被陽光照耀下的臉龐朦朧着,忽而他緩緩笑開,明媚起來,他笑的感慨,好似是領悟太晚,“你說的不錯,不論生死。”
“宋七月,真是謝了。”又是沒由來的,尉容道謝。
宋七月不知道他爲何道謝,卻也是領了,她問道,“只是容少,你今天來該不會就只是爲了和我討論這生死的問題吧?”
本是明媚的俊彥在這一刻卻又忽然隱沒,尉容望向了宋七月,這神情讓她心頭一怔,隱約間彷彿感受到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尉容道,“之前查到那些消息是你公司手下柳秘書所做。”
“那麼現在呢,難道是誤會了,還是背後有原因?”宋七月不禁問道。
剎那的對視裡,尉容卻是忽然輕輕悠悠的說,“宋七月,你知不知道,龍源的總裁一直都是一個人。”
那揚起的笑容止住,嘴角的弧度凝注,呼吸都靜止了,宋七月看着面前的尉容,只覺得世界本是黑白,此刻卻是忽然一下驟然黑暗。
……
----宋七月,你知不知道,龍源的總裁一直都是一個人。
龍源的總裁,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人!
一個人,怎麼會是一個人,怎麼就會是一個人!
宋七月的腦子亂的幾乎是一片空白,在那之後,她一直都沒有說話,一直都坐在那裡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午後的陽光掠過,晚霞染了天空。手機響起着鈴聲,但是沒有人去接聽,那經理上前來提醒,“老闆,您的手機響了。”
但是宋七月不曾理會,她像是空了一樣,只坐在那裡,好似要將自己化爲一座石像。
時間滴滴答答流逝,好似要將這幾年來的一切,全都浸透回顧,讓自己可以再清楚的去記憶。扔廳討巴。
宋七月就坐在那裡,咖啡館的燈亮了起來,夜幕降臨,夜色染上,月亮都亮起在夜空,她卻還是沒有動。
咖啡館裡的店員們不知道老闆是怎麼回事,可是她這一坐,卻就是坐了這麼久。
經理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兩難之際,卻是有人聯繫了他,“聶先生?”
得知是聶先生來電,經理立刻回道,“是,老闆在店裡,她下午來的,在這裡已經坐了一個下午了,坐到了現在……”
今天是週末,聶勳趕到的時候,夜已經微微深了。他來到咖啡館,他看見那燈光下,宋七月僵坐在那裡,那側影定格住,昏黃的燈光裡看不清她的臉龐,整個人都好像隱沒在那深處。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聶勳皺眉上前詢問,“紹譽還在家裡等你回來吃飯。”
他問詢着,可是她不迴應,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讓聶勳不由得緊張起來,“小七?”
聶勳來到她面前,他的手扶住那桌沿,俯身去瞧她,想要瞧個究竟,但是這個時候,宋七月卻是一下擡眸,那一雙眼眸像是審問一般的探究,直直迎上了他,讓聶勳一驚。
聶勳竟是動不了,也開不了口,那聲音被她的目光阻止了似的。
“聶勳,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瞞着我?”宋七月卻是冷不防開口詢問。
聶勳定住,他的視線迎上她,這樣一雙執着的眸子,宋七月道,“我和你不是親兄妹,我不是聶家的女兒,程青寧纔是你的親妹妹,和你有血緣關係,除了這些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瞞着我?”
“小七……”
“有沒有!”宋七月冷聲一喝,“還有沒有!”
聶勳的手鬆開了那張桌子,他站起身來,宋七月瞧着他道,“到了現在,還一定要讓我說出來,你才肯說實話嗎!”
良久,聶勳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七月的心激烈跳動着,連自己都不知道方向,她多麼希望這是假的,可是能讓那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不是八九不離十,決計是不會來開這個口的。所以,她現在又要如何是好。
這裡是一片海域,海風帶着潮溼的風,夜裡邊真是很冷。
宋七月的身體灼熱着,因爲焦躁和不安,因爲痛苦還在滋生蔓延,因爲一切都和預期不一樣,因爲心裡的城堡就要開始崩塌,她的聲音發顫,“聶勳,告訴我,從前的龍源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告訴我!”
聶勳的眼睛一瞬間瞠目,這樣的震驚裡邊,彷彿狂風拍案,那浪能將人擊垮,“誰對你說的?”
“誰說的都不重要!我現在只要你告訴我,你和龍源沒關係!”宋七月只求一個回答,如果沒有這個回答,她真是要發瘋。
但是,此刻聶勳卻是道,“是楚笑信?是莫徵衍!是他們來告訴你的!”
他三番五次的不應,卻是到了這一刻,讓宋七月心裡一陣發空,她顫聲喃喃說,“是你……真是你……”
“爲什麼!”宋七月想不明白,她甚至從未去想過這一點,因爲這樣的相信,所以沒有過半分的遲疑,因爲那所有的念頭都是要回來,所以根本不會去顧及,因爲他是她的哥哥,所以他們是一家人,可是現在,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龍源從一開始就是你名下的,那你爲什麼一直不肯說明白?還要在這兩年來做了這麼多,還要把史蒂文從總裁的位置上拉下來,再讓自己上位?你做了什麼多,究竟是爲了什麼!”宋七月起身,她喊了起來,“聶勳,你說啊!你這麼做是爲什麼!”
“小七!”聶勳想要上前,他想要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你不要碰我!”宋七月卻是冷聲喝止。
這一刻,聶勳竟不敢上前,他看見她的頭髮在風裡凌亂吹散,那通紅的眼睛裡,彷彿是充血了似的,她痛苦而且掙扎到了極點。
“聶勳,你到底瞞了我多少。”那在一聲冷喝後,宋七月卻只是很輕的,自言自語似的喃喃訴說。
可是分明,聶勳所看見的,那彷彿是一種信仰,那信仰破滅了似的,她是如此的絕望!
紛亂的一切上演,聶勳動不了,在那夜幕裡,最終宋七月奔過他身邊疾步離去。
聶勳的手握緊成拳,他一下轉身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偏偏又是不能夠。
只站在這裡,看着車燈遠離。
那海風吹的人冷到骨子裡,那彷彿是誰的心,被傷到了寒心的地步。
……
宋七月回了公寓後,就拿了行李帶着紹譽離開,許阿姨剛帶着紹譽吃過晚餐,她慌忙問,“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裡?”
宋七月卻也是慌忙的,這麼一問,她纔想起來,凌亂中道,“紹譽說要去拜拜,我帶他去許願,到那裡住兩天。”
“許阿姨,你也收拾下東西,我們一起去,等拜完了,我們就走。”宋七月急忙說,許阿姨也是看不懂她爲何如何着急,但是也跟着收拾。
於是三人就要出發,眼看着車子開出,紹譽詢問,“媽媽,聶勳舅舅不去嗎?”
那名字讓宋七月眉頭緊鎖,她踩下油門,“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當天卻是像是來不及,又像是逃亡一樣,離開了那幢公寓,一路開車前往了那魚塘會所。
一路往那會所開去,許阿姨陪着紹譽,紹譽在車後座睡着了。等到晚上的時候,宋七月也是抵達了那會所。大概是已經通知過了,所以會所裡的經理知道現在這裡易主,知道老闆來了,立刻來迎接。
那經理姓潘,還是從前的那一位,一瞧紹譽,認出了是莫家小少爺,再瞧宋七月,卻也是認了出來,這可不是當年和楚總以及莫總來過幾次的那一位,而且還是莫總的夫人,潘經理慌了手腳來。
這天的晚上,宋七月帶着紹譽,和許阿姨三人住在了會所的別墅裡邊。
這一夜,紹譽睡的香沉,許阿姨也要睡下了,臨睡前許阿姨來道,“小姐,聶先生打來電話了,我告訴他,我們來拜拜許願,他沒有說什麼,就掛了。”
夜裡的池塘寂靜,三月裡邊特別的安寧。
宋七月卻是睡不着,機票已經定好,再過一天,她就帶着孩子離開這裡。可是那煩悶壓在心頭,任是她怎麼也睡不着。太多的事情,像是亂麻壓了過來。此刻若是有煙,卻還是好些,但是她早已經答應過紹譽,不會再抽菸。
宋七月轉身,走去紹譽的房間,孩子睡在那裡,月光隱約的朦朧裡看見他一張小臉格外的安寧。
一如天使的睡顏。
宋七月這麼看着,竟然看了一整夜。
……
隔天紹譽醒來,他興奮不已。孩子到了玩耍的地方,那自然是要瘋上一回。這座會所,紹譽並不陌生,他早就已經來過。熟練的成了嚮導,帶着宋七月和許阿姨遊轉在這會所裡。
可是孩子不知道,這裡對於宋七月也同樣不陌生。
好似每一個角落,都有那曾經似曾相識的身影。
中午的時候,潘經理將午餐安排在臨湖的餐廳,這裡的餐廳正對着湖心,是最佳的觀賞位置,紹譽卻是喊,“經理叔叔,爲什麼這裡沒有蓮花呢?”
潘經理忙道,“小少爺,現在纔剛剛四月,這蓮花啊,還沒有開呢。你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去年六月,蓮花開的正是好的時候,這有首詩裡邊寫六月荷花滿池塘,要等到六月了……”
蓮花?
這湖裡有蓮花?
宋七月放眼望去,仔細一瞧,這個時節還未到蓮花盛開的時候,但是那湖裡卻是依稀可見春日裡開始冒頭繁盛綿延的蓮葉。
“好可惜。”紹譽這樣遺憾道,“如果是六月就好了,這裡的湖開了好多蓮花,好漂亮的。”
滿湖的蓮花。
突然,宋七月記起當年在這裡,她也是看到過蓮花的,可是彼時卻是蓮花燈。是這裡的竹簾升起後,外邊的湖景躍然於眼底。是精心佈置過的湖面,在湖心中央亮起一朵睡蓮燈。
宋七月的眼前好似還浮現起那綠色花萼,粉色花瓣的睡蓮,越來越多,彷彿那還寂寥的湖面已經盛開了那一夜的花朵來。
“紹譽,我們快吃飯吧,吃好了媽媽帶你去爬山,山上可以許願吧。”宋七月叮嚀道。
紹譽想到要去爬山,這邊也不再玩鬧了,趕緊的吃飯。
吃過午飯,許阿姨年紀大了,爬不上去,只在別墅裡休息。宋七月便自己帶着紹譽,兩人單獨上了山。
山路還是依舊,和從前沒有分別,母子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卻是爬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都黑了,兩人才登上了山頂。
山頂上的神龕小閣還建造着,經過數年還是這樣一般。後邊這一路,紹譽是由宋七月抱着的走的,孩子實在是走不動了。等上了山,紹譽一下地,又是生龍活虎。
“媽媽,就是這棵樹,上次我就是和爸爸在這裡拜拜許願的,爸爸說這棵樹很靈的!”孩子跑向那顆掛滿了紅紙條的許願樹。
其實那不過是一棵平常不過的樹,那不過是他們這些商人開在山上爲了吸引客人的一項設施,但是此時紅紙條掛滿了樹枝,這樣壓了許許多多,宋七月擡頭望去,卻是覺得滿目的紅。
“媽媽,我們也去拿紙條然後許願吧!”紹譽說着,拉着宋七月往那神龕小閣走。
究竟要許什麼願呢?這事難住了宋七月,只讓孩子決定,紹譽還不會寫字,但是“爸爸”“媽媽”和“我”這三個詞卻是會寫了,那紙條上,孩子用稚嫩的筆跡來寫。
宋七月到了現在,卻也沒有別的心願,只寫下“希望紹譽健康快樂”就好。
母子兩人將紅紙條掛上樹枝,孩子高興的雙手合十來拜拜。
宋七月看着那被掛上的紅紙條,飛揚而起不斷在眼前漂浮而過。
突然,紹譽又是喊,“媽媽,爸爸說每次來還願,要找到上一次的紅紙條,然後拿走,不然願望太多了,神仙就來不及幫你實現了!”
“那上次許願的紅紙條在哪裡呢?”
“我知道,在大師傅那裡。”紹譽指向了那神龕小閣。
尋找到管理神龕小閣的大師傅,跟着進了神龕小閣。只見那人從裡間取出了個紅絲絨的托盤來,這上面卻是有冊子,完整的壓好了一疊紅紙條。
“這是莫先生和他兒子的許願冊,請看看吧。”大師傅如此說。
宋七月拿起紹譽的冊子,發現只有一張紅紙條,上面是不是孩子的筆跡,那時候的紹譽還不會寫字,所以大概是讓莫徵衍代寫。
----希望能變成恐龍!
還真是孩子氣的許願,人又怎麼會變成恐龍呢?
宋七月笑了,拿給紹譽看,“你是要變成恐龍嗎?”
“今年又沒變成!”孩子氣餒,但是隻是片刻,“不過今年也許我能變呢?”
童言無忌即便是沒有實現卻也沒有緊要的,宋七月只將紅紙條交給紹譽讓他收好。孩子收起,放在了口袋裡。但是小傢伙側目一瞧,卻是發現那另一本冊子,有着厚厚的一摞。
累積了這麼一摞,不知道許了什麼願望來,紹譽睜着眼睛,有些眼巴巴的看着,“爸爸許了什麼願呢?”
宋七月也是看見了,那合上的冊子,好厚的一摞。怎麼會這麼厚?不是冤枉只能許一個,爲什麼他的冊子這麼厚?
“媽媽,我們悄悄看一下吧?”紹譽動了小心思,扭頭朝宋七月道。
宋七月卻是搖頭,“偷看不好吧?”
“爸爸是自己人,看一下沒關係。”紹譽眼饞的盯着不放,今日勢必是不看就不罷休的地步,“難道爸爸許願也想變成大恐龍嗎?”
這怎麼可能?大人才不會許這樣天真的願望,大概是一些心想事成之類的,宋七月這麼想着,紹譽卻已經動手去打開了那冊子來。
可是一個不小心用了力道,那冊子竟是從托盤上翻落,紛紛揚揚間全都墜落在地上,像是散落的雪花。
“啊!”孩子喊了一聲,“我把紅紙條弄在地上了!”
“沒事,我們撿起來。”宋七月便和孩子一起彎腰去撿起,可是這一棲身。
宋七月定住了,因爲孩子拿起了一張紅紙條在問,“媽媽,上面有你的名字耶!”
宋七月卻也是看見了,那上面果然是有她的名字!
是那用黑色顏色的筆墨所寫,七月兩個字,這樣的清楚。
但是很快的,紹譽又是喊,“媽媽,這個也有你的名字!”
“還有這個!這個也是,這個怎麼也是?還多啊,爲什麼每張紅紙條上都是媽媽的名字呢?”紹譽喊了起來,然而宋七月已經定在那裡。
她的面前,那紅紙條已經散亂了一地,像是記憶的碎片一樣,這樣的觸目驚心。
那紅色的紙張,墨色的字體,清楚到像是刻進了眼眸裡,刻進了心底裡面。
卻是隻有一句話,那一句話忽然讓宋七月沒有辦法去思考。
那所有的紅紙條唯獨寫那一句,他是在問,他不知在問誰,卻是問天問地問世上所有的神佛一般。
然而宋七月卻是不堪負荷,只在這裡,香氣逼人,神龕裡陰冷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潮涌而來,如同回憶回攏,突然他當年所說的話語悉數跳了出來:我和她約好了,九十九歲的時候要陪她去還願。
彼時楚煙還在,她說:那爲什麼是九十九歲?不是一百歲?
因爲,因爲一百年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早就沒了你我。
因爲誰也不知道生死,那是人無法去定論的事情,可現在又算是許願,又算是什麼願望。
什麼九十七歲走,奈何橋邊等三年,都不過是虛妄的想象。
可眼前,分明是他所寫:七月,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