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房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可怕。
秦時緊緊咬着脣，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能感覺到顧行年的胸口起伏很大，也就是說明——他在情緒上起伏很大。
其實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後悔了。
不該問的，真的不該問。
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若是回答恨自己，那麼今晚……自己就不用再睡了。
他若是回答不恨，那麼今晚……自己也還是不用睡了。
因爲，他怎麼可以不恨自己呢？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鑽牛角尖，如果自己一開始就足夠堅定，清楚地意識到，上一輩的事情就是上一輩的事情，不該牽扯到下一輩的話，那麼怎麼會有後面那麼多的事情發生呢？
人都是自私的，爲了愛情，則會更加自私。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顧行年終於幽幽地說了句：“不恨。”
他的聲音很輕，若不是房間裡實在是安靜，秦時幾乎都要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然後，他更緊地抱住了秦時，親了親她的耳朵，對她說：“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恨你。”
秦時眼眶一熱，感覺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衝出來。
她想要擡頭看看顧行年，可他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乖，睡吧，很晚了。”
秦時點點頭，然後抱着他，很安心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秦時醒來的時候發現，顧行年早就起牀了。
並且，他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要走了嗎？”她問，聲音帶着初醒時的沙啞。
“你還不想走？”顧行年笑着，挑眉問她。
秦時搖搖頭，“想走了。”
這個地方她怎麼會想多呆呢？當初來的時候就不怎麼想來的，只是……
來過了也好，現在再想起那些事情，心情就不會和過去一樣難受壓抑了。
他之所以帶自己來這裡，也是這個原因吧。
兩人先是去吃了早飯，然後回到房間拿東西，準備去往下一站。
然而，剛出了電梯，就看到迎面走來一個人——秦非同。
秦時當即就愣住了，下意識地去抓顧行年的手。
顧行年伸了手給她，同時另外一隻手放下東西，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秦時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看朝着他們走來的秦非同。
“準備回去了嗎？”秦非同問，語氣十分的平靜。
秦時不說話，盯着他的眼睛。她想從秦非同的眼睛裡看出來秦非同到底在想什麼，接下來又要幹什麼。
但是，秦非同眼裡什麼都沒有。
他只說：“秦時，玩得差不多了，該跟我回去了。”
“我沒有玩。”
“那你是跟他認真的？”秦非同笑，笑得很諷刺，“你忘記了之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嗎？你忘了那個孩子嗎？你忘了當初你爲什麼會割腕，你——”
“夠了！！”
秦時大聲地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要不是顧行年緊緊地抱着她，只怕會更加狼狽。
她問：“秦非同，你到底想幹什麼？看到我幸福你就那麼難受嗎？”
當然不是。
對於秦非同來說，他最想看到的，就是秦時幸福。
只是在他的心裡，還是堅定地認爲，秦時的幸福，不該由顧行年來給。
就算最終跟秦時白頭到老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但也絕對不可以是顧行年！
“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所以秦時，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做得到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嗎？看着他的那張臉，難道你不會想起那個孩子嗎？！”
當初拼了命也要保住那個孩子，可最後卻還是失去了。
不僅如此，還就此心理崩潰，割腕自殺，導致現在左手都還沒有力氣。
秦時頭痛欲裂，她轉身對顧行年說：“我們走好嗎？”
她不想繼續呆在這裡了，不想繼續和秦非同說話。
有些事情如果面對了只會讓自己痛苦的話，那不如就讓自己一直逃避吧。
人活一輩子，不管短短几十年。
何苦這麼爲難自己，何苦一定要這麼糾結呢？
秦非同當然不會讓他們走，他拿出幾張紙，扔在了顧行年的身上——
“你要是現在敢帶她走，我保證你會後悔！”
顧行年微微皺起了眉頭，拍了拍秦時的肩頭，然後彎腰將那幾張紙撿了起來，看了幾眼。
內心，波濤洶涌。
只是，他的臉上十分平靜，平靜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和秦豫北果然在這幾天裡對顧氏下手了，而顧氏沒有自己在那裡坐鎮，再加上幾個老頑固早就有心想要搞垮自己，如今已經一塌糊塗。
就算自己回去，想要救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顧行年忽然笑了起來，手指一鬆，那幾張紙輕飄飄地從他的手心滑落到地上，他問：“你覺得用這些就能威脅到我？”
“難道你不在乎？”
“在乎。”
那是顧家的家業，那是自己應該用命去保住的東西。
可自己，已經無能爲力了。
“我在乎公司，但我也在乎秦時，如果你非要我在兩者之間二選一的話，這次——我選秦時！”
之前已經有了太多次，自己因爲選擇公司而傷害了秦時，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而且——
秦非同心裡很清楚，顧家就算沒有了這家公司，也還不至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自己和秦時這輩子想要衣食無憂，那根本就是很簡單的事情。
所以，秦非同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當即懵了。
顧行年冷笑了一聲，隨後一手拿起行李，一手牽着秦時，大步地走出了酒店。
上了車，開出去好長一段距離。
秦時似乎纔回過神來，轉頭看着顧行年，幽幽地問：“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啊？”
“你想去哪裡？”
顧行年現在其實心煩意亂，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嘴上說着選秦時，可心裡又怎麼放得下顧家的家業呢？
秦時不是傻子，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的異樣，所以——
“我們回申城吧。”
回去那個讓自己覺得壓抑窒息的地方，回去那個心結開始的地方，去把心結都打開，大概就不會再壓抑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