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緋的番外
啓明星喑啞着如鬼魅般從東山躥起,劃過窗前的時候。
眼角微溼,於是醒了。
心有不安的預感,視線觸及桌上熠熠生輝的邀請函,今天,博物館一年一度的盛宴,新鮮的血液將會一起狂歡。
邀請函是奪來的,用來混進博物館做一件大事。
習慣地將手探向牀頭的塔羅牌,冰涼感喚醒手指的熟練,無意識下而爲。
牌陣擺好,卻有種難以入手的感覺。
第一次面對的時候,心在流浪.
倒吊人.
正位解釋:自我犧牲,獻身回報,反省,清心寡慾。
倒位解釋:沒有意義的犧牲,以自我爲中心,垂死掙扎,徒勞無工。
一個人吊在十字形絞臺上,頭朝下,一隻腳踝綁在繩子上,手放在背後,一隻腳和另一隻腳成十字,臉部無痛苦,暗示停止的生命,其實並未死,是自願的犧牲,頭上的光芒是黑暗中的亮光。
傳說與普羅米修斯有關……
在黑暗中直起身,拉起窗簾的一角。這張牌是最爲詭異的一張,倒吊者以其肉體的痛苦來換取心靈的滿足,如果足夠強大,本身就是一種難以阻止的大毀滅,倒吊者的編號是十二,而世界塔羅牌的編號是二十一,倒吊者就是倒過來的世界。同時它還是整副牌的中心,他的下場是緊隨其後的死神。
這樣的一張獨特的牌,預示着什麼。
正對面的房間一片漆黑,從昨夜到現在。他,沒回去過夜.
兩個陽臺,一個長着清晨,一個長着黃昏,從來都是這樣。
凌晨是物我交融的時候,人會擁有最真的自我,他說,但他不在。回想起他的清晨,他有六百多天的缺席.
既如此,不如作畫。
閉眼揮灑。
汗珠自畫筆末端滴落,帶着摺疊的顏色,無限地將畫複雜化,層次化,邊緣化。
畫中,女子起舞,姿勢詭異,狀若玉蓮,待放含苞。
漸漸,她旋轉起來,我看不清她的臉。她的夢,她拒絕別人的窺視.
金光、玉色,琉璃彩,輝映成氤氳一片。
冥冥中有種東西強烈撞擊眼球,帶着穿越的冷囂,隔着時間,不住地幻化.
我看着濛濛的天,記憶漸漸沉淪.
一切虛無得沒有來由,只是在那天將晚未晚之時,黃昏走進黑色的嫁衣裡,新郎是波詭雲譎的海面。
小屋邊的他突兀地站着,就像他的小屋突兀地站在海邊.
他靜默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團空氣,旁若無人的深邃裡帶着三分猶豫,三分任性,四分桀驁.
那天一直沒有說話,我用我的孤高透視他的桀驁.但有一種奇特的相似竟福至靈犀,初見的情景清晰地記得,以致後來一直在試想,如果那個下午,我沒有輕入那片樹林,如果師父不是那樣神秘前行,也許我和他之間至今仍是一片空白,是空白就不是準備被染黑,而是預備着懸掛着,用來保存.
有的記憶吹彈可破,像一層薄紗.
醒來的時候,不覺發現這層輕紗很厚重,重得讓我在睡覺的時候沒有發夢的空間.
難得的清醒,我看着遺棄在桌面上的塔羅牌.
躲入冰箱裡,感受着身上的溫度被剝釋,涼意沁透皮膚。
冰箱裡沒放東西,只是用來藏身,在最無助的時候躲在冰箱裡,領略到溫度消逝後的絕望。
我蜷起腳,關上門,暗涌的冰涼將身體包圍,薄薄的冰爬到身上。
每次的執行任務前,都會躲在冰箱裡靜靜地思考,思考……
撇開繁瑣的入場式,將自己拋給後門的冷清.
門即將關上的時候,他和年輕的女孩跑了進來,他的眼裡帶着憐惜.
傻瓜,石頭也會開花。
但是,他怎麼來的。他不是銀,他不該來。他來幹什麼,陪着圖書館一起殉葬嗎.
那個女孩改變了他,他竟天真地認爲這只是簡單的參觀,他除了手機外什麼也沒帶,風衣裡頭輕飄飄的,完全是做好了無所謂的準備.他能這樣無所謂,他身邊的女生呢?
他確實不再是銀,但願只是普通的慕連暮吟.但是這個社會能讓他如願嗎?
死人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出現,死者是研究過達芬奇、尹闐和的作家,據說知道了驚人的秘密,我沒有看過他的小說,但據說裡面有着關於璇璣的秘密。
屍體倒吊,令我想起倒吊人。
緊接着,八個倒吊人同一時間出現在博物館外,而博物館,處在上升中,人,剛剛救在身旁。
不幸的館長成爲開幕的祭品,倒懸着。
倒吊人的詛咒在傳唱:倒吊人不會殺人,只會讓人重生,到場的各位,今天的八劫就由館長的血來拉開序幕,我是,發送詛咒信的倒吊人,今天的雙魚之劫,將由我來主持。
他凜然的視線始終未離開館長的屍體,的確,些許不和諧。然而最不和諧的是他輕輕地讓那個女孩靠在他的肩頭,鬼靈精怪的女孩不適合站在他的旁邊,他該有他的冷酷與沉着.也許是那個位置太習慣爲我空着了.
女孩的眼眨乎着,沒有應有的驚懼,只是內斂的思考讓我看不透.
剩下的十二個人連同導遊隨雲編作一組。
與他,同在一組,幸與不幸。他早已看到了我,依然不肯讓我察覺到,否則不會暗自去碰他胸前的天蠍墜。天蠍墜在右胸,那裡的傷勢我留下的,用來讓距離滴血,隔着神杖.
果不出其然,到場之人,大多非受邀本人,或者說我們這組是這樣的情況,湊巧到讓我懷疑。
而且大家的目標很明顯,法西斯的妖后緹縈毫不忌諱地直指璇璣。
康老爺也來淌這趟渾水,微系集團終於忍不住氣,先於冷中禹出手,旖月島的本土勢力又有得一拼,三分天下的局勢怕是維持不了。
恐怕連這導遊小姐隨雲都不是簡單來頭,面對死亡和混亂如此鎮定,臉色的慘白不足以掩蓋眼底的深邃與冷靜。
不過,整組裡有一個例外,就跟他同來的那個女孩,那種清澈無辜的眼神絕對不是騙人的。也許我的推斷是正確的,不論女孩走到哪,他在她左後方三十度角的地方,那是單獨保護一個人最理想的距離和角度,當然如果用來刺殺業是一樣。他也在觀察,將每個人的來歷、興趣、專長熟諳於心,做殺手,要有挖掘人心理的潛力,心理是行爲的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