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晴紫晚上回家的時候,還沒有從一場莫名其妙的協議中清醒過來。
她緊緊抓着那份卓曜軒的資料,血液裡流躥着一股冰涼又躁動奇異氣息,心臟怦怦怦跳着,她似乎能聽見暗夜中自己激烈的心跳聲。
她望着那照片上極度英偉俊逸的男子,眼底燃燒着一小簇陰鬱的火焰。
“卓曜軒,如果真有機會接近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她輕輕的道,不知是對照片上的男人還是對她自己。
如果人生是一架按照既定軌跡運行正常的機器的話,那她所有的一切都在五歲那年全部銷燬。
五歲之前,她的父親是S市的首富,幾乎一手掐斷了S市的經濟命脈,家產之龐大比之今天的冷氏集團也不遑多讓。
她是首富唯一的掌上明珠,在家中被寵愛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而她的母親是華夏首屈一指的鋼琴家,美麗優雅,和父親一起被稱爲業內最恩愛模範的夫妻。
如果說她五歲之前是生活在天堂裡,那麼五歲後。。。美麗的女孩眼中閃過一道厲光,手指瞬間收緊,連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也沒有發覺。
父親的公司破產,偌大的家業在一夕之間崩析倒塌,上億元的負債把一向意氣風發的他瞬間擊垮。
被逼債到走投無路,父親終於在一個血色黃昏,從公司六十七層的高樓上縱身一躍而下。
當時母親正帶着她趕到公司的大樓,卻終是晚了一步,母女倆親眼目睹了父親墜下來的樣子。
耳邊是母親幾乎撕裂天際的淒厲慘叫聲,而年幼的她顯然被嚇傻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滿地的鮮血慢慢瀰漫進了整雙眼睛。。。
夜間不知是不是受了回憶的刺激,她睡的一直很不踏實,翻來覆去的夢境中都是那鋪天蓋地的血色。
而在那豔紅的色澤中偶爾會出現爸爸媽媽滿是疼寵的笑臉,父親寬厚的肩膀將她高高的架起,母親麗的臉龐上掛滿了幸福的笑意,不時輕聲叮囑:“慢一點,小心。。。”
耳邊有孩童清脆的笑聲一直盪漾來去,她不停的翻動着身子,額上隱隱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想叫爸爸媽媽,可那兩聲普通的稱呼就像是有什麼禁咒一般,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法喊出口。。
而在這和諧的畫面中突然出現了一張少年英俊的臉。
少年高瘦挺拔的身軀立在遠處,冷冷的看向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她手中的皮球骨碌骨碌滾到了他的腳邊,她跑了過去,看着那球被撿起在一隻修長的手掌裡。
她歪歪頭,疑惑的道:“你是誰?”
少年擡起頭來,滿是冰寒的臉突然對她綻出了一個無比柔和的微笑,他漆黑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她,笑着對她張開了雙臂:“囡囡,你來。。。”
她的心臟突然抽緊,只覺得那雙漆黑的眼眸如同潑墨的暗夜般,向着她鋪天蓋地的席捲過來,小小的人兒瞬間被捲進了一片黑暗泥澤而無法掙扎。
心臟悶痛的快要喘不過氣來,胸口窒息爆裂的感覺,讓她大汗淋漓的掙扎着醒了過來。
身上溼冷一片,連帶着指尖都是一片冰冷木然。
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眸中的是外面微亮的天色。
初曉的光透過印花格子的窗簾射了進來,原來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她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起身到洗浴室沖涼,然後換了一身乾淨的棉布睡裙出來,整個人立時
清爽了很多。
空腹喝了一杯清水,她拉開窗簾,將陽臺上的玻璃門推開,清晨無比清涼的空氣立時一涌而入。
她赤着腳走上陽臺,站在高樓頂上深深呼吸,遠處是朝陽初升的的橘紅色天際。
媽媽在爸爸死後不久就得了抑鬱症,沒多久趁家裡沒人的時候自殺在了浴缸裡。
她不知道父親的公司是怎麼收的場。
只是在那之後,所有原本上趕着對她好的親戚居然沒有一個人再露面。
在警察找上門時還委婉的表示,自己家中有實際困難,無力撫養這個孤女!
困難?葉晴紫的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永遠也忘不了在他父親最鼎盛時,那些人是如何趨炎附世,像狗一樣討好着她的爸媽。
而在她一夕家破人亡後,又是如何的擺出了一副厭惡嫌棄的嘴臉!
到最後莫可奈何,負責調查她家的警察,迫不得已將她送往了市福利院。
她從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一夕間就跌進了泥土裡,變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孤女。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在那個人出現之後!
沒錯,她其實早就見過卓曜軒,在她五歲的時候!
按理說人幼年的記憶並不怎麼清晰,可當年那個冷漠少年的臉卻一次一次的出現在她的夢中,夢見他溫柔親切的喚自己“囡囡”。
當年他是被他的父親帶着一起來拜訪她爸爸的,然後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將他留在她的家中住了三個月。
父親待他像親子一般,她也對這個英俊冷淡,卻唯獨會對她和善的笑着的小哥哥很有好感,接着在他離開後不久,父親的公司就出事了。
那之後就是一連串她畢生想起,就爲之戰慄的噩夢。
原本她也沒想起來家中的事,和那個小哥哥有什麼關係。
可是在那之後不久,她再一次從福利院溜回父親的公司時,看到的卻是被鎂光燈包圍着的卓家父子。
當時卓曜軒的父親卓繼時正在召開記者招待會,會上得意洋洋的炫耀,能這麼快收購葉氏集團都是自己這個獨子的功勞。
是他運籌帷幄,在短短三個月內便打敗了葉氏集團,成功將這麼大一家企業收購旗下。
立刻所有記者的閃光燈都對準了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冷峻少年,無數的溢美之辭紛紛砸向了那個被包圍在中間,猶如衆星捧月般的男孩子。
卓繼時滿臉驕傲,笑的幾乎合不攏嘴,卻無人注意到,在角落裡有一個年幼的女孩子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五歲之前她被父母捧在掌心怕化了,嬌寵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但並不表示她是個傻子。
相反,身在S市第一富豪之家,她從小耳濡慕染,對做生意有相當承度的瞭解。
那時她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清楚的知道,父親的公司從此以後就是這個哥哥家的了。
她想起父親跳樓時的絕決,想起母親的慘厲絕望,怎麼也想不到,那樣可怕的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溫柔笑着的哥哥帶來的!
從那以後,她認命的進了福利院,猶如所有被拋棄沒有親人的孩子一樣,白天安靜寡言的猶如一個影子,夜裡卻被一次次的噩夢驚醒。
有長達多半年的時間,她夜夜淚幾乎浸透半個枕頭。
在無數孤寂的暗夜裡,年幼的她蜷着小小的身子,忍受着錐心般痛瘋狂的
想着自己的爸爸媽媽,泣淚如血也不過如此。
半年後,隨着時間的流逝,她才慢慢的又似活了過來,只是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了。
而在那之後,她也有意無意的收集卓家的消息。
聽到卓越集團吞併了葉氏集團後財力大漲,以迅不可擋的速度,迅速蠶食了其它的幾大企業。
在短短几年內卓越就一躍成爲S市的龍頭老大,發展勢頭幾乎無可抵擋,而這一切,都是靠她葉家得來的!
葉晴紫深吸了一口氣,涼浸浸的晨風撲面,壓下了她心底翻滾欲裂的恨意。
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再也不會向當年那樣恨徹入骨,恨不得拿把刀子直接跑到卓曜軒的身前把他捅死。
可是這股恨意深埋心底,經過流年積累,已經化作了一股入骨執念,
總有一天,她要將原本屬於葉家的一切都奪回來,讓害死她爸爸媽媽的罪魁禍首血債血償!
清妍如花的女子面上忽然現出一抹微笑。
這一刻她並不像是一個剛剛纔十八歲的女孩子,眼瞳幽深漆黑,詭異卻又妖豔異常,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罌粟花,明知有着致命的毒液,卻又誘惑着人奮不顧身的跳下去。
迎着初升的朝陽做了一套瑜伽,她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樓下傳來了早市充滿朝氣的吆喝聲。
她探頭往下一看,下面做買賣的,賣菜,賣早點的都早早支開了攤子。
老大媽們挎着藍子在下面挑挑揀揀,邊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嘮着。
天邊燦爛的陽光一道一道灑下來,整個街市都沐在了一片金色當中。
她的心情突然變的很好,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不是嗎?
飛快的洗漱完,她從衣櫥裡挑了一件白色的長裙穿在身上,長長的還帶着點溼氣的頭髮散了下來。
因爲早上天氣還涼,她又在外面披了件淡粉色的針織外套,這纔拿了書匆匆往學校走去。
自從爸媽相繼過世後,葉晴紫被那些所謂的“親戚”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嚐盡了嘲笑白眼,最後不得不被送到福利院中。
這個曾經嬌憨任性的小公主一夕之間跌落雲端,周圍的人滿懷惡意鄙視,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相當大的刺激。
從那時起,她的性格就變得極端敏感。
再也不會去相信任何人,因爲她很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最堅實的庇護,要想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
所以她從很小就很努力學習,努力討好師長和同學。
在別的孩子還在爸媽懷中肆意撒嬌的時候,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就用一雙明亮的眼睛,冷靜觀察着周圍的一切,算計着一切對自己最有利的可能!
上帝對努力的人從來都很公平,最後她以極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這所全國著名的大學。
並且所有學科的成績都維持在全年級前十名左右。
在師長面前她乖巧,上進,努力,幾乎是令所有人交口稱讚的模範生。
而在私底下她卻去做了藍調的領舞女郎,畢竟沒有什麼比這個來錢更快了,她有信心能在那樣龍蛇混雜的地方保護好自己。
好在藍調那邊一個星期只用去兩晚,並不會影響課業,剩下的時間她像大多數的同學一樣接了一份家教。
因此沒有人知道,白天還是一副清純校花模樣的她,晚上居然會搖身一變,成爲那個妖媚熱辣的領舞女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