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肅艱難的道:“他告發了自個家裡,後來你姑婆要嫁給他,我不是很答應,他們兩個自作主張的去打報告結婚了。那些年他們兩和蘇氏一族的關係很僵硬,發生過很多事,早已經分不出誰是誰非。可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姑婆不是一個柔弱女子,她手心裡是沾血的。”
林肅不能說這事是妹妹和妹夫的錯,因爲那是蘇家六房種下的因。
當年林肅的父親在戰場上犧牲,他不得已帶着妹妹投奔父親的好友,也就是他的岳父大人。
他的整個少年時代是在蘇家渡過的,他見過那些人是怎麼對待蘇順的,好的時候賞碗稀飯吃,不好的時候簡直是當狗一樣欺辱。
所以當年蘇順告發自個家人,他雖然心裡不舒服,卻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來。
可是蘇順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明明當年蘇氏一族比林氏還要龐大,林家還在京城附近呢,運動最盛的地方,他們都保全了下來,可蘇氏卻七零八落,元氣大傷。
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他們內亂,從那以後,蘇氏內部互相告發的風氣再也剎不住。
而蘇順也被人恨慘,到後來,不論是真的瘋魔了,還是爲了自保,反正蘇順和妹妹手裡都不乾淨。
當年林肅很生氣,可又制止不住,只能帶了岳父岳母回京城,反正他要上戰場了,家裡正好只有妻子一個人,岳父岳母跟着他也安心一點。
“你姑姥爺是個很聰明的人,又很識時務,比你爺爺可厲害多了,”林肅嘆道:“我從戰場上回來後他就主動聯繫了我,那到底是你姑婆,我總不能不管她,兩家慢慢又走動起來。”
“到了六九年那會兒,爺爺因爲言語不當,且身份的問題被下放,當時你大伯剛參軍沒多久,一下就和我們斷了聯繫,你二伯當時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而你爸爸才四歲多,家裡一下就艱難起來了。”
林肅拍了拍林清婉的手,複雜的道:“最難的時候,你爸爸看到地上的溼泥都想往嘴裡塞,是你姑婆偷偷的託人從蘇州給我們捎來三斤多的玉米麪,你爸爸就是靠着這個活命的。”
林清婉瞪大了眼睛。
從沒人和她說起過這個。
林肅就苦笑道:“你那麼恨你爸爸,家裡只要一提到他你就心情不好,我和你奶奶當然也不敢和你說這些。”
“我不知道這事是不是她做的,又爲什麼要這麼做,有沒有效果,爺爺現在只想聽聽她是怎麼說的,所以清婉,今晚你和小寒出去玩吧。”林肅笑道:“我是老頭,她也是個老太太,誰能欺負誰去?”
“可她還有兒媳和保鏢呢。”
林肅笑道:“放心,你姑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林肅說得沒錯,老太太再來的時候是獨自一人,沒帶任何人。
林清婉這才離開,她倒沒有不放心,因爲易寒很順手的在門口下了一個結界。
兩個大人有正事要談,他們三人一下就閒了下來。
周洲左右看看,在易寒瞪了他兩眼後很識趣的道:“隊長,我去街上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易寒很快的接話,“去吧。”
周洲抽抽嘴角,認命的去了。
易寒這纔看向林清婉,見她還偷瞄着後面,便伸手牽住她道:“擔心?我帶你去看看。”
“什麼?”
易寒直接帶着林清婉上頂樓。
這個賓館只有六層,他們就住的六樓,上到頂樓後易寒就拿出一面鏡子,深吸一口氣道:“這是顯鏡術,等你築基了也能學。”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剛回屋的時候緊急練習的,只在洗手間裡拿周洲練了一下手,也不知道對隔着一個天花板的樓下管不管用。
只希望不要在清婉面前丟臉就好。
今晚月明星稀,更加有利於他施法,一點點靈力從他指尖涌出,順着鏡面環繞一圈,鏡中的人慢慢顯露出來。
林清婉瞪大了眼睛,小聲問,“那,我們能聽到他們說話嗎?”
易寒輕咳一聲,伸手從褲兜裡拿出兩副耳塞,一副塞林清婉耳朵裡,一副塞自己耳朵裡。
林清婉:“……這是哪兒來的?”
“你忘了,我們在那老太太身上下了東西。”
“……”林清婉無語道:“那我們在房間裡再裝個攝像頭不是更好嗎?”
這就是這個法術很少人會的重要原因,要不是易寒臨時想起要討好林清婉,都想不起來臨時抱佛腳學這個。
易寒紅着耳朵道:“那是你和林爺爺的私人住處,我們怎麼能窺視呢?”
林清婉稍稍放心,“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現在是特殊情況。”
易寒連連點頭,“不錯,爲了林爺爺的安全。”
此時林肅很安全,他讓小妹坐下,自己起身給她倒了杯茶,老太太握着茶杯諷笑道:“大哥還是這麼講究。”
“你要不喜歡喝茶,我可以給你倒白開水。”
“不用了,我也附庸風雅過,雖然不太愛喝茶,但也懂得喝。”
“不喜歡,又何必勉強自己去懂?”林肅嘆息道:“小妹啊,你就是性子太倔,總容易鑽牛角尖。”
“這點像我娘,”老太太淺笑道:“她說我出身低賤,不配有名字,所以父親要給我取名時她拒絕了,隨口說,既然她最小,那就叫小妹吧。你的性子倒是像父親,一點兒也不倔,所以我娘那麼說,父親他都沒反駁一下就應下了。”
林肅抿嘴。
“所以你看,我連名字都是低賤的。”
“小妹!”林肅低聲道:“我們從沒看輕過你。”
“我知道,”老太太眼底含淚,輕輕地道:“要不是大娘和哥哥,我在我娘手裡恐怕連個人都不是。所以你說人多奇怪,明明大娘該討厭我的,我娘該愛我纔對,結果卻是反着來。”
“這世上的事啊,總是那麼奇怪,老天爺好像就喜歡捉弄人,心裡想的往往都不能實現,陰差陽錯,最後的結果總是和心裡想的相反。”
林肅也慢慢沉靜下來,知道她說到了關鍵處,因此淡淡的問,“比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