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雪齋裡濟濟一堂,十分熱鬧了。
戚繚繚夾着薄如蟬翼的羊肉往油湯裡滾,就着戚子湛自釀的桂花酒,吃的暢快淋漓。
不可否認,隨着蕭珩的出現,對前世裡未曾看清的一些自身遭遇的真相顯露,她還是會有一些情緒的。
比如說現在一想到蕭珩前世里居然滿嘴謊話把她耍得團團轉,她就覺得他這世被十七八個齊齊給他戴綠帽子實在還太便宜他。
誰願意像個傻子似的被人耍得團團轉呢?
他於她無情,這事兒本身不讓人生氣,杜若蘭的出現早已經使她明白,哪怕是他對有過一些歡喜,一些甜蜜表白,都只能代表曾經,不能代表將來。
她擁有的與他相對好些的回憶,總共不過只有婚前的半年與婚後的半年。
這前後一年的時光,就是再美好也被後來的歲月磨滅得乾乾淨淨了。以至於她如今很多相處的細節都已經回想不起來。
那些所謂的愛戀的心情,除了留下道影子證明她情竇已開,其餘也已經如同被水沖洗過。
所以反倒是後面烏煙瘴氣的日子讓人刻骨銘心。
但她當初其實還是認爲他跟她求婚的初衷還是因爲喜歡着她的,只不過他的愛並不長久,也並不唯一,如此,他對她沒有情了,便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所有的愛恨都可以放下。
然而他若是這一世對蘇慎慈沒有任何異樣心情,那豈不是等於他前世也騙了她?!
她以爲的感情不能長久,實際是上因爲那傢伙從頭至尾就沒對她有過別的心思,是連一點點的喜歡都沒有過,完全基於是欺騙她的目的?
她居然被他當傻子耍了八年!
被掀起的這種情緒,就已然無關於男女之情了。
這個或還可以且不提,畢竟是前世了,可關鍵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宮闈很穩定,他不像是、也沒有機會和理由爭權奪位,那他爲什麼要娶一個他壓根就不喜歡的蘇慎慈?!
如果純粹是有目的的接近,前世裡某些事就能解釋得通了,婚後他不要孩子,是否因爲根本就不想讓她生他的孩子,畢竟有了孩子可能就有了牽絆?
半年後有了杜若蘭……他既然是懷着目的娶的蘇慎慈,又怎麼可能會被杜若蘭勾引?
所以杜若蘭的出現,莫非就是他利用來讓她自行放棄給他生孩子的念頭的棋子?
不不不,前世的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眼下不必去深想。
她該想的是,爲什麼這一世他又不衝蘇慎慈來了,而衝她來?
難不成,他也是還魂重生的?
還是說他這世所圖的目標有所改變?
然而仔細想想,前世裡他並沒有從她身上,或者說蘇家得到什麼。
事實上因爲她與蘇家的戰爭,他一直是堅定站在她這邊的,否則的話當初她也不會決定交付真心。
哪怕是她與他失去夫妻之實,他對蘇士斟一家也沒有過任何公事外的親近之舉。
而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全都能天衣無疑瞞住她幹下,按當時情況,蘇慎雲地位可比她高多了,他想圖謀蘇家人脈勢力,那完全可以直接娶蘇慎雲。
別說什麼有可能他查過蘇慎雲私生女的身份有所顧忌,他堂堂楚王,既有給孤苦無依的她撐腰的能耐,還能連這點事情都應付不了?
那就很可能不是圖的蘇慎慈與蘇家本身了……
那除此之外,蘇慎慈還有什麼可圖呢?
“繚繚慢點吃!”
邢爍他們另有一桌,端着酒杯剛好走過的時候看到她正不停往嘴裡塞肉,不由提醒她。
戚繚繚覺得自己嚼的是蕭珩的肉!
……這頓飯吃完也就到晌午了,恰好黃雋也來了,便又接着再吃了一撥。
燕湳回到王府時燕棠也恰好回來。見他紅光滿臉地,不由凝眉:“上哪兒野去了?功課做了嗎?交給你的賬可都對過了嗎?!”
燕湳趕緊說:“我們在繚繚家吃飯。功課沒做,我這就去!”
燕棠聽說是去戚家,陰黑的臉色隨即緩了緩。
燕湳小跑了幾步卻忽然又小跑回來:“忘了告訴你,剛纔楚王也在戚家。”
燕棠臉色又轉黑。
燕湳忍不住數落:“你說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逮着我不放!有空能不能別成天到晚老呆在外頭?也往隔壁去走走,混個眼順?
“也不想想,你幫人家爹和大哥處理朝政,忙得連自個兒媳婦兒都顧不上陪,結果這倒好,人家倒是閒得三天兩頭往泰康坊裡躥。
“回頭人被拐跑了,看你上哪兒哭去!”
燕棠凝眉瞪他:“哪那麼多廢話!”
燕湳被瞪噎住。
燕棠門下站了站,又轉身問他:“他最近老來晃?跟繚繚說什麼了?戚家對他什麼態度?”
“你不是嫌我廢話嘛!”
燕棠伸手來揪他耳朵。
他跳起來:“都跟你說了三天兩頭過來了,還問!跟繚繚噓寒問暖什麼的,怎麼討好就怎麼來唄!
“且他還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對戚家上下客客氣氣,跟子卿哥他們早打成一片了,侯爺對他也很有好感。”
燕棠盯着他看起來:“三天兩頭過來?噓寒問暖?打扮得人模‘狗’樣?跟戚家兄弟打成一片?”
燕湳退後:“對啊!”
燕棠收回目光,盯着院裡積雪看了會兒,扶着劍回房去了。
……經過大半年幾乎風雨無阻的勤奮求學,戚繚繚如今對韃靼文已經掌握得十分好了。
加之近來天冷,黃雋便棄了要寫字的內容,改爲以說教爲主,今日又逢大雪,他原是可以不來的,但一件事做到習慣成自然,突然斷了反倒百無聊賴。
飯後兩人便在書院裡燒着炭吃茶聊天,說起此去秋狩的所見所聞。
圍場雖然離北地還有好幾百裡,但卻是戚繚繚兩世裡到過的最遠的地方。
走的時候戚繚繚送他到前院,看他騎的還是那匹小黃馬,遂袖着手站在階上笑道:“買匹壯些的馬又花不了多少錢,至於這麼節省麼?”
他撫摸着小黃馬的鬃毛,笑着說:“嗨,相伴得久了,反倒不捨得換了。我也不趕路,湊合着唄。”
戚繚繚咀嚼着他這話,笑着看他出門。
一轉身就見蕭珩老神在在倚門站着,一改人前的溫文有禮,目光深邃幽黯,臉上笑容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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