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嫡子險些喪了命,趙王卻不預備這麼快就散了宴席,因爲按照計劃還有好幾步棋沒走。
女眷那邊戲臺上鑼鼓喧天,他裝作醉酒離席,實則是帶了幾個肱骨進了外書房。
待走到書房門口,他掃了一眼門口的太監:“齊王那裡,太醫怎麼說?”
之前兩位皇孫纏着齊王做耍,誰知齊王一個不查,竟讓兩個小的偷偷的跑上了船,那船又被人動了手腳,恐水的齊王急忙去追,最後兩個小的沒事,他反倒嚇得又生了起了病。
還真是弱不禁風!
若是兩位皇孫真有個三張兩短這齊王無一是第一個遭殃的,趙王倒不多懷疑齊王,卻也不怎麼將他放在眼裡。只暗恨那個躲在背後籌謀這一切,想要來個一石三鳥,將自己、齊王和先太子遺孤一網打盡的人。
他的國字臉上一派森森,哪裡有方纔在宴席之上的敦厚與寬和。
那太監忙道:“啓稟王爺,太醫說齊王殿下是受了驚嚇才起了病,奴才們已經將齊王送去飛雪軒了,那裡開朗疏闊又清靜,想必是有利於齊王殿下恢復的。”
趙王點點頭,不大的眼睛裡銳光一閃。
他是不將齊王放在眼裡,可今日佳兒出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既然都是自家兄弟,自己這位做兄長的,便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給他安排一位齊王妃吧。
畢竟,六皇弟年紀可不小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
距離趙王府大廚房不遠的一條小徑上,賴婆子提了食盒要去流觴院送飯,忽然那矮叢中竄出一個小太監來,他舔着臉笑嘻嘻道:“乾孃,這大熱天您這是給誰送飯的啊?”
賴婆子冷不防的被這小太監嚇了一跳,見是自己的乾兒子才鬆了一口氣,笑罵道:“你個潑猴,可是要嚇死你老孃。”
小太監忙賠笑道:“都是狗兒的不是。”
“罷了罷了,別攔着我去送飯。”賴婆子走的快,火辣辣的日頭下,她額上已經沁出了汗。
那狗兒看了,心疼的道:“乾孃這是要給誰送飯,剛纔狗兒嚇到了乾孃,不如讓狗兒替乾孃替了這活計,也好給乾孃陪個罪。”
賴婆子躲進了樹蔭,一雙吊梢眼盯着狗兒:“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這會子內院的戲散場了,宴席也開了,王妃娘娘惦記着那個換衣裳的沒回去的沈九姑娘,以爲那姑娘是在躲羞,便讓我去流觴閣去送飯。”
狗兒眼珠兒一轉:“可是那救了我們小世子的沈九姑娘。”
賴婆子點點頭,又訓斥狗兒:“黃口小兒竟亂說話,王妃娘娘都不許府中人喊小公子世子,王爺可還沒請封世子呢,你小子莫要胡說!”
狗兒點頭哈腰的答應了,心道,小公子是趙王妃嫡出,名正言順,王爺若是不立他爲世子,何必要弄這樣一場大宴?可賴婆子不僅是他乾孃還是王妃娘娘的人,他好不容易纔靠上了這樣一棵大樹,便是賴婆子的屎都要說是香的。
“乾孃說的是,既如此左右兒子也無事,便替乾孃跑了這趟腿兒!”狗兒忙接過賴婆子手裡的食盒,晃晃悠悠的去了。
“哎!”賴婆子看着他的背影,想起王妃娘娘的囑託,張了張嘴,可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裳貼着身子實在難受。
她留在原地看着狗兒的方向沒錯,終於慢悠悠的回了廚房。
狗兒是自己的兒子,不過送一回飯而已,能有什麼事兒?
…………
沈秋檀跟緊了丫鬟,心裡暗道果然是宴無好宴。
這種橋段是頭一次遇到,希望是她想多了。
紅豆在後面亦步亦趨,愈發不敢離開沈秋檀的半步,以她的聰明,早都反應過來之前沈秋檀不是要躲起來吃東西,而是要跟着那個劉家姑娘。
然而,若說姑娘今日有些怪異,那劉家姑娘便是渾身透着詭異了。
許是擔心沈秋檀的傷勢,那丫鬟走得飛快,沈秋檀更擔心了:“這位姐姐,是帶我去哪兒?不如還去之前換洗的抱夏?”
那丫鬟臉上露出些躲閃來,見沈秋檀停了腳步直盯盯的瞅着自己等個答案,忙笑道:“這就到了,就在前頭呢!”
可話雖如此,又帶着沈秋檀走了不少距離。
見越往前人越少,沈秋檀雙眼一眯,驚喜道:“高姐姐!”
那丫鬟一驚,以爲是高婍來了,側頭去看,接着後頸就是一痛,想回頭卻抵不住眼底的昏沉。
紅豆比不木香,還是頭一回見沈秋檀這般利落的就敲暈了一個婢女:“姑娘,這可是趙王府的女婢啊!”
王府的婢女又如何?
她一路左顧右盼比自己還提心吊膽,這般可疑,管她是哪家婢女呢!
沈秋檀左右逡巡一圈兒,見右側延伸出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小徑的盡頭有一幢兩層的閣樓,她視力極佳,見那樓前掛了飛雪軒三個字,無論一樓還是二樓的門窗都打開着,裡面卻沒什麼響動,想來是個暫時無主的,便將那昏死的女婢往肩上一抗,在紅豆萬分驚愕中去了那飛雪軒。
進了飛雪軒,果見一樓開闊軒朗,廳堂牆壁一側掛畫,一側是與牆同高的多寶閣,裡面陳列了些沈秋檀叫不出名字的古玩瓷器。
這裡顯然無法藏人,沈秋檀一不做二不休又將人扛到了二樓,二樓一間大的做了書房,那臨窗的案几上還擺齊了文房四寶,又鋪陳好了上好的宣紙,若是冬日裡,在這裡臨窗作畫,確實是個賞雪的好去處。
沈秋檀將那丫鬟拖進書房對面的一間小臥室裡,先將那昏死的丫鬟踹進了牀底,才坐在牀上與紅豆吩咐:“你可還記得之前高家姑娘帶我換衣的抱夏?”
這般炎熱的天氣,身上的水差不多已經半乾了,可奈何那茶水不僅燙,顏色也有些深,這時候貴族之間流行喝的茶是要先磨成了粉,加了鹽、糖一衆亂七八糟的東西,再衝泡蒸煮,不僅味道詭異,色彩也比較重。
偏沈秋檀又穿了淺色衣裳,裙子上那一大灘茶漬便有些不雅了。
紅豆答應着,知道此事緊急,匆忙去了。
沈秋檀靠在牀邊擦擦額上的汗,不過剛勻了口氣,便聽見樓下傳來腳步聲。
紅豆剛走,這是誰來了?
“姑娘,您慢着些……”腳步聲越來越近,這聲音果然不是紅豆。
沈秋檀急的又出了汗,這閣樓裡皆是開闊的鋪陳,這小間裡倒是有一牀一櫃,可那牀底下已經有個被自己敲暈的女婢了,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沈秋檀當機立斷一下子鑽進了靠牀的一個黃花梨雙門大立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