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蓉夾在滿月和林冬曜中間,竟有些窒息的感覺。
彷彿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感覺。
“侯爺剛纔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旋律悠揚,卻從未聽過。”邱蓉聰明的找了個話題談論。
“曲子是我現彈的,還沒有名字。”龐銳說着,眼眸柔柔的看向滿月。
“不如——就叫月滿乾坤吧。”
龐銳此話一出,滿月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邱蓉有些尷尬的看了林冬曜一眼。
這話題是她引起來的,成了現在這局面,她都不知如何面對林冬曜。
“月滿乾坤?呵——很好!”
林冬曜突然笑了笑,卻是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最後那句很好,明顯是在咬着牙說的。
“殿下也覺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了。滿月,你說呢?”龐銳明顯是在裝癡賣傻,反正林冬曜不會掀桌子發怒走人,他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連殿下都說這名字好,那還有什麼問題?五殿下從不說假話,不會欺騙侯爺和我們的。”
滿月語氣淡淡的,因爲在她開口之前,她隱約能感覺到林冬曜主動幫邱蓉添茶,雖然她看不清楚,卻有一個模糊的影像。
能讓他主動添茶的還是女子,倒真是讓她開了眼界。
“令狐女官,你眼睛不便,讓我來爲你添茶。”邱蓉起身主動請纓。
“有勞。”
滿月輕輕點頭。
“其實五殿下剛纔不是在爲我添茶,只是我的杯子放的距離他的杯子有些近罷了。殿下不太喜歡自己的杯子跟別人的放的太近。所以才——”邱蓉一邊替滿月添茶,一邊輕聲解釋。
“邱姑娘多慮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滿月搖搖頭,看似平靜,眼底卻閃過一絲釋然。
原來剛纔是——
可她怎麼從不覺得林冬曜有這麼個奇怪的癖好!難道他還有潔癖不成?以前在別院的時候,他們坐在一起用膳,就在院中涼亭下的石桌上,桌面很小,擺不下幾道菜,有一次她都拿錯了杯子,也沒見他立刻換掉,反倒是拿起來繼續品茶。
“令狐女官?”
見滿月不說話,邱蓉以爲自己得罪她了,急忙耐心詢問。
“我沒事。”
滿月搖搖頭,去拿杯子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杯子一歪,幸虧龐銳及時起身擡手掃開了杯子,但還是有幾滴濺在她手背上。
“嘶!”滿月悶哼一聲,卻聽到身旁有杯子碎裂的聲音傳來。
“五殿下,您沒事吧。我派人進來收拾一下。”邱蓉的語氣帶着關心和體貼。
“令狐滿月,我看看你的手。”龐銳想要拿過她的手,其實這一刻,龐銳是單純的想要查看滿月傷勢。
下一刻,林冬曜霍然起身。
“我們走吧。”
陰冷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像是淬了冰碴的瀑布飛流直下,冰凌撲面而來,傷徹身體。
“好——好的。令狐女官,侯爺,告辭。”
邱蓉顯然有些意外,急忙起身跟隨林冬曜身後。
雅間的門倏忽打開,冷風撲面而來,滿月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前依舊迷濛模糊。
“唉。究竟是幾世情債才能欠下如此多的孽障折磨?只嘆——這一世無法還清,這一世無果,下一世不知能否遇到。”
龐銳像是自言自語,說出來的話只有他自己能聽懂。
滿月手背有些麻麻的感覺。
這生生世世,曾經她也不信。
可重生之後,她始終將自己看作是一縷幽魂。
她是來討債的!
是來討血海深仇!
這人世間的情債與她何關?
雅間內一時寂靜無聲。
不知何時,龐銳再次起身走到古琴桌前坐下,這次彈奏的曲子還是之前那一首。
“這首曲子真的是你剛剛現彈的?”滿月沉聲問他。
“自然。我騙你作何呢?有沒有利益衝入矛盾糾纏,若能坦白的,我自然都會坦白。”
龐銳一邊彈琴,一邊悠然開口。
“曲子不錯。只是名字有些——”滿月笑了笑,不再說話,繼續聽曲子。
“名字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你我聽的卻是心曠神怡,就是苦了五殿下,明明恨不得砸了古琴,卻還要耐着性子聽下去。呵呵——”
龐銳揶揄着林冬曜,自己說着,自己笑出聲來。
“這話你剛纔怎麼不說?”滿月白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白的方向對不對。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
第一樓樓下,奢而不華的馬車緩緩啓動,車內,林冬曜眸子眯起,寒光凜然而起。
只因二樓敞開的窗戶里正傳出之前龐銳彈奏的曲子——月滿乾坤!
一旁,邱蓉輕嘆口氣,小聲道,
“殿下,您是要回宮嗎?不如就在這裡放下邱蓉吧。邱蓉也想去看看錶妹。”
邱蓉是個聰明有度的女人,她能看出林冬曜現在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儘管她也想留下來陪陪他,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她,而是獨自一個人的冷靜,或是令狐滿月!
“嗯。”
林冬曜點點頭,眸子看向外面,也就忽略了邱蓉眼底的一絲失落。
邱蓉下車之後,看着馬車遠遠而去,心下的失落化作一絲苦澀笑容,視線不知何時被溼潤覆蓋。
——
接下來的七天,滿月都在蒹葭閣。
龐銳給她一本關於眼睛穴位的書,她看不清楚,可以讓隱秀讀給她,她自己也可以調節。
令狐泉每天大多數時間都會在滿月這裡,她自己按摩眼睛的穴位,令狐泉就在一旁安靜看着,期望她能快點康復。
滿月也勸令狐泉去看看趙虞兒,令狐泉卻是一聽到趙虞兒的名字就來氣。趙虞兒也二十多歲了,而且之前大夫也說了她的身體不太容易有孩子,如今有喜,簡直是要當太后了!
令狐泉看不慣趙虞兒現在那嬌氣矯情的樣子,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自從滿月回來之後,邱季璇就躲了起來,說是要去寺裡清修爲令狐侯府積福,其實卻是躲着滿月。
之前在滿月衣服上動了手腳被滿月識破,連住持都死了,邱季璇很明白,滿月遲早找她算賬,所以在大婚之前,邱季璇都遠遠地躲着滿月。因爲大婚之前滿月會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再加上她現在眼睛看不到了,自然也不方便解決邱季璇了。
倒是魏楓每天中午都會過來給她配藥檢查眼睛。
魏楓上午是在璇璣宮內爲令狐鴻熹配藥,到了中午就來到侯府。
只是,七天過去,滿月的眼睛卻毫無進展,魏楓也覺得奇怪。他最擅長解的就是西域奇毒,如果真的是爾若下的毒,那他可以說是手到擒來,可他連着用了七天的藥,卻是沒有任何收穫。
第八天,魏楓檢查完滿月眼睛,重重的嘆口氣,
“令狐女官,該用的法子都用了,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不過聽起來有些玄妙,不知你能否接受。”
魏楓話一出口,一旁的令狐泉明顯比滿月還要緊張擔心。
“魏神醫,究竟如何玄妙?是不是有危險?”令狐泉擔心的看着滿月。
“危險倒是談不上,只是需要令狐女官拿出兩天一夜的時間給我。”
“魏神醫,你是何意?”令狐泉皺眉看向魏楓。
“王妃莫要誤會,我只是想帶令狐女官去郊外羅明山的醫廬療傷,我需要完全靜下心來,煉製的解毒彈藥也需要第一時間交給女官服下,同時這兩天一夜的時間不能有任何打擾,我需要一個完全安靜封閉的環境,我會親自煉製四十九種丹藥,至於最後結果如何,尚不可知。”
魏楓話音落下,令狐泉頻頻搖頭。
“魏神醫,滿月是未來王妃,如此做,的確不合適,若是傳出去,對她對五殿下,對魏神醫來說,都會招來無妄之災。並非本王妃不信任魏神醫,但孤男寡女,真的不適合如此。”
令狐泉這話等於是拒絕了魏楓。
“況且,魏神醫也說了,這個法子未必奏效。”令狐泉又補充了一句。
魏楓點點頭,算是默認令狐泉的說法。這個法子他還沒告訴過林冬曜,所以就算這邊同意了,他也要過問了林冬曜纔可以。
送走了魏楓,令狐泉又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的決定。
“唉,剛纔若是答應他其實也無妨,只要魏楓能保守住秘密,說不定真的可行。”
“姑姑,還有三天才大婚,還有時間考慮。”
滿月卻表現的很從容不迫,縱然她也很想快點恢復,可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來的。
“滿月,這件事情姑姑再回去好好合計合計,只要有一線機會,我們就不能放棄。”
令狐泉走之前,顯然還沒放下這件事情,滿月沒說什麼,她自己心裡頭也在合計這件事情如何圓滿而準確的進行。
誰知令狐泉離開之後不過兩個時辰,傍晚,令狐泉就親自過來,答應魏楓將她秘密帶去羅明山下的醫廬。
令狐泉的意思是,魏楓已經對她發過毒誓,況且以令狐侯府和林冬曜的身份地位,魏楓也不會做出逾越之事。
滿月雖然詫異令狐泉轉變之快,可她時間緊迫,按照魏楓所說一天一夜,那麼大婚前一天傍晚她才能回來。
“滿月,你放心去吧,時辰到了,姑姑會親自過去接你。不會讓你少一根寒毛。”
令狐泉的語氣還有這說不出的擔憂。
“姑姑,你真的覺得這樣合適嗎?要瞞着太后和皇上,而且爹爹那邊——”滿月試探的問着令狐泉,想知道她爲何答應的如此快。
“你爹爹一定是同意的。就算他對皇上忠心耿耿,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你爹爹一定會瞞着皇上和太后的。”
令狐泉必定是瞭解自己大哥。
他本就對滿月有着說不出的內疚慚愧,能爲滿月好的,令狐鴻熹也會隱瞞一次。
“姑姑,可魏楓畢竟是外人,姑姑認爲他可靠嗎?”
“魏楓不可靠,不還是有五殿下嗎?”令狐泉的話讓滿月一怔。
“我的意思是——五殿下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魏楓已經告訴他了,他都不反對,姑姑也就放心了,一旦有何差池,還有五殿下兜着。”
“好,我知道了。”
滿月點點頭,眸子眨了眨,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她並不想自己的私事再跟林冬曜扯上關係,但以魏楓和林冬曜的關係來說,魏楓會告訴他也不奇怪。
當天晚上,不等令狐鴻熹回來,滿月就坐上馬車離開侯府。
事後 ,令狐鴻熹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確是沒有任何反對,反倒是幫着令狐泉一起隱瞞所有人,不過,這是後話。
馬車顛簸了三個時辰纔到京郊醫廬。
“令狐女官,前面就到醫廬了,今晚太晚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就會煉製丹藥,因爲只有你我二人,難免會有不方便的時候,所以你的院子跟我的是分開的,我在前院。不過你放心,這附近都很安全。”
魏楓耐心解釋給滿月聽。
“有勞。”滿月點頭應允。
“車伕——在這裡停下,你先回去吧。”魏楓沉聲開口,車伕沒說話,將馬車勒停,車簾掀開,一襲冷風撲面而來,滿月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京郊比較涼爽,可滿月穿的卻還是單薄的夏衣。
她轉身摸索着在身後的包袱內找尋披風。
魏楓已經走下馬車,她也不好意思讓魏楓幫她找出來,只能自己試探的摸索着,找到了卻怎麼也拽不出來。
這時,隱隱有一抹人影閃身進了馬車,擡手挑開了勾在馬車座椅下方的披風。
“厄——多謝。”
滿月也看不清車伕的樣子,更不知道他叫什麼,這一路上也沒聽他和魏楓說話。
幾乎是滿月話音落下,車伕已經快速離開。
滿月摸索着了下了車,前方不遠處響起魏楓的聲音,
“巧兒,你扶一下令狐女官!令狐女官放心吧,這車伕也是女子,不用避諱。”
魏楓話音落下,被喚作巧兒的車伕已經伸過來一隻手扶住了她。滿月聞到一股有些刺鼻的香粉味道,還有環佩叮咚的聲音響起,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車伕竟是女子。
“滿月,稍後讓巧兒安頓你休息,明天一早他就會離開這裡。巧兒能聽到你說話,不過她自幼就是個啞巴,不能開口說話,你多包涵一下,我也是爲了避免今天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傳出去。”
魏楓的解釋看似是一片苦心,滿月也不好說其他的。
“好,今晚讓巧兒帶我在這個院子裡走一圈,我就沒什麼問題了。”
滿月說完,自然的握住了巧兒的手。
巧兒的手有些粗糙,握在手裡的感覺像是做慣了粗活累活的丫鬟的手。
“巧兒,已經不早了,你帶着令狐女官先到後院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魏楓輕咳了一聲,轉眼就消失不見。
巧兒領着滿月朝後院走去,還要幫她揹着包袱。
“巧兒,你身上的香粉是什麼味道?”滿月好奇的問着她。
之前在馬車裡面,她並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香粉味道,下車之後,乍一聞到甚是刺鼻,可現在卻有種清新自然的感覺。
巧兒在她手心寫了三個字:木羽花。
“木羽花?我從未聽說過,看來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滿月輕聲感嘆,覺得這香粉不止是香味特別,就是名字也很奇怪。
巧兒果真如魏楓所說,一言不發,帶着她進了房間,安頓她躺下休息。
“巧兒,這裡是不是隻有一張牀?”因爲晚上光線昏暗,滿月連模糊的影子都看不清楚,所以纔會問她。
巧兒在她手心敲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敲打一下代表是,那兩下代表不是?”滿月猜測她的意思。
巧兒立刻在她手心敲擊了一下。
“那你睡在哪裡?魏楓在前院,這小小的醫廬應該不會再多出一間臥房了吧?”滿月忽閃着大眼睛,擡起頭,朝着她感覺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刻,明知她看不清自己,林冬曜也會有一瞬的緊張,擔心她的眼睛突然能看到了,會毫不客氣的將自己踢出去。
魏楓這個該死的!明知道他今晚要在這裡睡一晚,也不知道加一張牀鋪!
林冬曜在她手心點了一下。
“那你跟我一起睡吧,都是女子不必分什麼主僕,這裡條件簡陋,總不能讓你枯坐一夜。”滿月的提議讓某殿下脣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表面上他在滿月掌心敲打了兩下算是拒絕了,可內心卻很誠實的充滿了渴望。
“那你能去哪裡呢?這裡是京郊,夜裡比京都冷很多。”
滿月說着,摸索着解開上衣的盤扣和絲帶。
到了這裡已經很晚了,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馬車她也有些累了,所以想早些休息。
很快,在某殿下的熱切注視下,滿月身上只穿了一套月白色xieyi。
“巧兒,幫我把髮簪取下來。”滿月輕聲開口。
林冬曜深呼吸一口,上前一步,手指都有些顫抖。
髮簪取下來,他才發覺自己後背竟然莫名的冒出冷汗,不敢看她單薄衣衫下包裹的youren身軀。
“巧兒,早些休息吧。”
滿月話不多,自己摸索着找到枕頭被子,輕輕躺下來。
可過了一會,也聽不到巧兒的動靜。
“巧兒?”
林冬曜立刻上前,在她掌心寫着,“我先換衣服。馬上。”
“嗯,我先睡了。”
話音落下,滿月已經閉上眼睛,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林冬曜的呼吸在這一刻卻分外沉重。
魏楓給他的香粉是用來遮蔽他身上的男性氣息,他因爲實在不喜歡這香粉味道,所以直到下了馬車才灑在身上。
而他原本是準備在一旁坐着守着她一夜的,儘管魏楓告訴他,他的身體還在恢復期,絕對不能枯坐一夜。
可現在——他騎虎難下了?
他假裝悉悉索索的脫下外衣,不過是爲了鬧出動靜來迷惑滿月。他身上穿着的女裝也是馬車停下之後才胡亂套上的,魏楓還給他準備了一套首飾就放在身上,隨着他走路可以發出環佩叮咚的聲音,以她的聰明睿智,細節不做好了,她很快就會發現問題。
林冬曜吞嚥了空唾沫,可喉嚨卻是說不出的乾澀緊繃。
但是這荒郊野外的,夜裡寒氣重,若是不在身邊陪着她,他也不放心。
過了一會,他也忘了自己是怎麼翻身上牀的,只知道這張並不寬敞的牀鋪上,他龐大的身軀躺下之後,整張牀都沾滿了,並沒寬敞到哪裡去。
他只能側身躺着,一盞琉璃燈在身後的桌子上閃着迷離光芒,他正好能看到琉璃柔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細膩絲滑的肌膚,精緻清麗的五官,瞳仁閉上之後,少了清冷寒冽,卻是多了秀麗優美,粉嫩脣瓣,傳遞給他那天親吻時的美妙體驗,說不出的酥麻感覺瞬間引燃全身。
他就這麼靜靜看着她,似乎看上多久也不夠。
驀然,還沒睡着的滿月突然睜開了眼睛,林冬曜一怔想要閉上眼睛也來不及了。這一刻,他真的以爲她是看到了他。
“巧兒,你的被子呢?”滿月說着,在他胳膊上摸索了一下。
林冬曜立刻在她手心寫到,我不冷。
“你別騙我了,這裡是京郊,晚上不蓋被子會着涼的。雖然你是魏楓的丫鬟,但也是爲了幫我,這裡好像沒有別的被子了?”
滿月一邊說着,一邊在身旁摸索了一下,沒找到第二條被子,索性將自己身上的被子勻出來一半跟他。
“放心吧,我睡覺很安靜的,不會趁着睡着了將被子搶回來。”滿月說着微微一笑,這清幽淡然的微笑,這一刻真是看醉了林冬曜。
如果——
僅僅是如果。
如果他們之間可以如此相處該多好?
可惜,他心中的恨已經在那天種下了!
休書已寫!他們之間,註定要結束該結束的!
林冬曜眨眨眼,蓋在身上的被子還有她的體溫,卻是有種瞬間點燃他身體火熱的感覺,令他呼吸變得更加凌亂。
他忍不住再次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飛快的寫着。
“恕我冒昧的問一句,民間傳言,令狐女官爲人冷傲清高,不易接近,可爲何你對我一個丫鬟都如此隨意善良?”
林冬曜寫好之後,靜靜的看着她。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她內心深藏不露的一面。但他又是真的忍不住。
“善良?”滿月笑了笑,上一世,她跟蠢鈍二字掛鉤,這一世,何來的善良呢?不過是分給她半張牀半張被子而已。
“我怎麼可能是善良的人呢?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在這裡,幽靜安然,沒有任何紛擾爭鬥,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不過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瞎子,而你也是一個單純的普通丫鬟。既然我們能見面,便是緣分。我不習慣那些繁瑣的規矩和禮節,我也只是做了一點小事而已,算不上讓步或是其他。巧兒,你想多了。”
她的語氣說不出的柔和溫柔,完全不是那天在慈寧宮對着他吶喊時的冷漠無情。
他想了想,又在她手心寫到,
“過幾天你就是王妃了,恭喜你。”
滿月眼睛眨了眨,眼底似乎有一瞬動容,卻是一閃而過難以捕捉。
“有什麼好恭喜的,我在他面前沒有實話沒有真實的自我,就連遵從內心真實情感這一點我都做不到。不過是一個王妃的身份而已,我跟他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任何改變。”
滿月不知道的是,自己說完這番話,對面某殿下的臉色已是經歷了萬千變化,從憤怒到震驚再到失落絕望,不過是在瞬間演變完成。
他抓過她的手,寫字的力度也控制不住的加重。
“如果不喜歡的話還要成親,豈不是彼此都痛苦?”
寫完這幾個字,他已經氣的身子發抖。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犀利尖銳。
滿月顯然愣了一下,沒想到一個丫鬟會問出如此問題。
“你認識林冬曜嗎?”她眉頭一皺,輕聲開口。
林冬曜在她手心敲打了一下,旋即寫道,
“我是魏神醫的丫鬟,自然會見過五殿下。”
“那他——這幾天如何?我總覺得那天看到他從輪椅上站起來,除了震驚還會有擔心,他的箭傷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傷的不是皮肉而是骨髓,即使恢復,也會有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你今天見過他嗎?”
滿月如此問,林冬曜臉色仍是冷冰冰的,旋即在她手心寫到,
“邱蓉照顧他。”
“邱蓉?”滿月挑了下眉毛,臉色不自然的陰沉了一分。
“睡吧,我累了。”
似乎一聽到邱蓉的名字,她的語氣也跟着變得聲音僵冷,索性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什麼也不說了。
林冬曜想了想,在她後背寫到,
“邱蓉以後可能會是五殿下的側妃。”
寫完了,他等了一會,滿月一動不動,他的心也跟着沉下來。
就在他任何希望都不抱的時候,滿月的聲音徒然響起,卻是冰冷冷嘲的感覺。
“這話我會等着林冬曜親自跟我說!”
他能隱隱聽出咬牙切齒的感覺。
“巧兒,你不是普通的丫鬟,不管你是誰的人,今晚的談話到此爲止。”
話音落下,滿月卻是背對着他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