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子正常上朝,大臣們看他的眼神無不躲躲閃閃,明明是太子不舉,他們窺探到這秘密,自己卻心虛了。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將衆人的表情和心思看得透徹,忍不住嘆息,這就是人心啊。
相對大臣們的心虛和茫然無措,太子則感覺自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家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彷彿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大無數倍,被人品頭論足。
自卑的太子越發自卑,一下朝,他第一個帶頭衝出大殿,立刻乘馬車去皇莊上找孟長。
孟長讓真真和小石頭去練武,他換了身衣裳,閒庭鶴步般出來,撫平袖子上的褶皺,笑問:“什麼風把太子吹來了?”
太子見不得孟長裝腔作勢,心裡蹭蹭冒火,面上卻微微含笑:“今兒是來給你報喜的。孤想過繼小石頭給孤做兒子,以後他會是太子、皇帝。”
當今皇帝還沒死,他就許諾下一代人做太子和皇帝了。
“你這話夠大逆不道的。”孟長笑容不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太子見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滿是從容自信,襯得自己最標準的端茶姿勢都變得猥瑣呆板了。
他心裡想哭,人比人,氣死人,娶老婆是撿孟長不要的,生孩子,孟長一胎生倆,兒女雙全,自己撿個便宜孩子卻是個不爭氣的女兒。
“雖然大逆不道,卻是大實話。”太子低眸,努力讓自己抿茶的姿勢看起來自然。
孟長只覺得他渾身僵硬,懶得去猜測他在想什麼,微微一笑:“對我來說,與其讓小石頭給你做兒子,將來做太子、皇帝,倒不如我自己做皇帝,他依然會是將來的太子、皇帝,而且我們一家人還不用分開。”
“孟長!你居然如此大逆不道!”太子噌地起身,指着孟長,橫眉怒目,顯然是氣到極點了。
他越是生氣,越表示他內心的害怕。
孟長雲淡風輕地道:“太子殿下,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麼?連句實話都不許我說了?”
太子胸口劇烈起伏,深呼吸數次,方咬牙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誰敢傷害我的家人,我跟誰拼命!我跟你說這話,只是讓你記住一件事,別打我孩子的主意。小石頭可不稀罕你的皇位,你找稀罕你皇位的孩子去做你兒子罷。”
孟長說罷,直接起身,淡淡地朝他一笑,信步出了書房。
太子呆若木雞,心裡氣得不輕,他想以小石頭作爲人質,要挾孟長,但孟長最後那一眼,雖然淡淡的,卻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彷彿告訴他,他敢妄動,他真的敢搶皇位。
太子捶了一把茶几,他就不信了,難道孟長這個野人一般的人,真的敢搶皇位?
旋即太子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哼,搶便搶,就讓父皇瞧瞧孟長的野心!
他隱隱覺得,這是扳倒孟長的一個好機會,誰讓這次的流言最可能是孟長放出去的呢?
他抓不到主兇,只好拿最大的嫌疑人孟長撒氣。
太子甩袖而出,回頭看了眼看似沒幾個侍衛的皇莊,蹬車回京。
“太子還會來麼?”姜明月從樹後走出來,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顰起娥眉。
孟長彈了彈衣袍上的落灰:“不知道,我不是太子,不知道太子想什麼。”
姜明月顰眉,道:“瞧太子最後離開的模樣,心有不甘。”
“他這輩子除了投胎投得好,大概沒有甘心的事情了。”孟長呵呵一笑,語氣微冷。
姜明月幽幽嘆口氣。
之後幾天,他們一直擔心太子會找上門來,但太子沒找上門,孟長擔心的另外一件事卻發生了。
世家大族,文官武將,望風而動,紛紛暗地裡拜訪衛親王府,得知孟長不在京城,四處打聽,一直打聽到皇莊上來。
所以,皇莊上每天都有不明人士出沒,或罩頭罩腦,或乘坐低調的破馬車,過來遊說孟長去爭太子之位。
孟長讓端姑代爲打發走,他和姜明月坐在皇莊對面的樹上,悠閒地晃着腿,吃蘋果,看書。
“你那個人,穿一身小廝衣裳,腳上的鞋子卻是蜀錦做的。”姜明月笑着,指向方從大門出來的一個文官。
這羣人,裝相都不會裝,漏洞百出。
“那應該是工部的王大人,我們在邊關打仗時,他手下的一個小官發明了改良的盾牌。”孟長瞅了一眼,淡淡地說道。
姜明月點頭,又指一輛停在皇莊門口的馬車:“這馬車,破破爛爛的,拉車的馬卻是千里駿馬啊!”
她都無語了,這麼一裝,不僅不低調,反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那是李霆的馬車。”孟長皺起眉,“李霆怎麼也來渾水?不像他的作風。”
姜明月猛然一驚,牽扯上太子,很多事,她都必須朝陰謀論上想。
“世子爺,不會是太子爺故意的罷?”她遲疑地問。
“有可能,更可能並不僅僅是太子。”孟長眉頭蹙得更深。
他提醒道:“明月,你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下來,我有用。”
“世子爺,你不會……”姜明月驚愕。
“現如今也只能這樣辦了,反正皇伯父想想太子乾的好事,就不會拿這些人怎麼樣。況且,我們能看出來,他們是被煽動而來的,皇伯父是個精明人,看得會更清楚明白。”
姜明月連連點頭,趕緊地用隨身寫筆記的毛筆,把前來拜訪的人的名字都記了下來。
這些人,有些是真心愛戴孟長的武將,有些是別有用心來湊數的文官。
他們是皇帝親手提拔起來的,皇帝最瞭解他們的脾氣秉性,那麼不僅不會責怪好人,反而會把帽子扣在太子頭上。
孟長眯眸,太子啊太子,每次使壞,其實他自己落不得什麼好,反倒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他臉色微微沉下,不知父王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渾水摸魚,還是光明正大地跟皇伯父兵戎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