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他是我冬暖故的男人

“不知姑娘可聽說過‘夜閣’?”錦東退下後,隔着石桌坐在冬暖故對面的黑袍男子忽然淡淡地問了一句。

對於對方的問題,冬暖故不驚也不詫,面色依舊平平靜靜,回道:“略有耳聞。”

“姑娘可否說來聽聽?”菜飯是端上來了,然那黑袍男子似乎還沒有請冬暖故動筷的意思。

冬暖故也不介意,不介意對方未請她動筷,也不介意對方問出這樣的與她完全不相干的問題,默了默後道:“夜閣是一個網羅天下消息的殺手組織,只要滿足了得了夜閣開出的條件,這天下間沒有夜閣查探不到的消息,也沒有夜閣殺不了的人。”

“這是暖故聞得的‘夜閣’,不知暖故說的對也不對?”

“寥寥數語,姑娘便將夜閣的存在給點統了出來。”男子微微一笑,“倒是沒有什麼偏差。”

冬暖故覺得對方還有話,便靜默地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那想來姑娘也是知曉‘詭公子’的了。”

“不知閣下想從暖故身上或者嘴裡知曉的,究竟是什麼?”聽到‘詭公子’三個字,冬暖故的目光愈發地沉了,卻是微微笑了起來。

“沒什麼。”男子語氣依舊淡淡,這才朝冬暖故做了一個“請用”的動作,“趁着飯菜還熱,姑娘請用。”

就在這時,才堪堪離開還不及小半盞茶時間的錦東回來了,手裡捧着一隻鷹狀的青銅溫酒器,器皿中盛着正冒着熱氣的熱水,水中置泡着一隻瓶身勾畫着翠竹的白瓷酒壺,錦東將其放到桌上後,很快又退下了。

“多謝閣下款待,然暖故卻想先喝兩杯,不知閣下可介意?”冬暖故只是掃了桌上的飯菜一眼,後將目光落到了正在熱水裡溫着的白瓷就會上。

“姑娘飯前飲酒,倒是特別。”黑袍男子一句淡淡的話,不知是贊還是貶。

“倒不是暖故特別,而是……”冬暖故說着,稍稍頓了頓,才又接着道,“暖故在不知自家相公是否安好的情況下,有些食不知味罷了,不如喝些酒好些。”

男子在聽到冬暖故說出的“自家相公”四個字時,放在膝上的雙手驀地輕輕顫了一顫,而後不疾不徐回道:“姑娘放心,他不會有事。”

“對於我家相公,閣下似乎比暖故這個妻子知曉的還要稍多些。”冬暖故說着,擡手拿過了溫在溫酒器中的白瓷酒壺,將擺在一旁的兩隻酒盞都滿上,將其中一隻遞到了男子面前,仍是平平靜靜的神色,“不知暖故說得對也不對,子夜閣主?”

世人只知夜閣之主是一個名叫子夜的男人,至於其樣貌如何年歲幾何無人知曉,就如同那神出鬼沒的詭公子一般,夜閣之主在世人眼中也是一個謎。

冬暖故不曾想過自己會與這神秘的夜閣有交集,更不曾想過自己會與這世人口中謎一般的夜閣閣主子夜有面對面坐着飲酒的一天,她不蠢,她猜得到眼前這名俊美的男子,便就是夜閣閣主無錯,從對方寥寥的隻言片語中猜到的。

這天下間,還有誰人的消息會比夜閣的探查消息的本事更快更準確?

子夜定定看着冬暖故,看着她的眼睛,眸中似有驚詫一閃而過,面上卻似乎不表露,只微微一笑,道:“姑娘很聰明。”

冬暖故將另一隻酒盞拿在手裡,卻只是捧在手裡,並未急着喝,面上眸中從始至終都不見一絲詫異之色,只聽平和道:“暖故已嫁做人婦,閣主再稱暖故一聲‘姑娘’似有些不妥,閣主覺得呢?”

子夜也未擡手拿起酒盞,她的手依舊放在膝上,此刻卻是在慢慢攏起,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竟是未有回答冬暖故的話,反是偏移了話題道:“陳年花雕,味道當是不錯。”

子夜說完,微微一笑,擡手拿起了冬暖故放到她面前的酒盞,朝冬暖故微微一遞,冬暖故便也擡起手,隔着空氣與子夜手中的酒盞虛碰一下,各自呷了一口杯中酒。

明明是同樣的酒,滾過她們喉間卻是不同的味道,有人覺得是苦澀的,有人覺得是柔和的。

明明就知道對方的身份,卻始終不能正視對方的身份,這樣的人,心中必是有故事的——這是冬暖故眼裡的子夜。

“好酒香醇。”冬暖故由衷稱讚,“多謝閣主捨得拿如此好酒來款待暖故,想來應該是暖故沾了自家相公的光。”

這一世的冬暖故可以看淡一切事情,唯獨除了與司季夏相關的事情,一個連一聲“司夫人”都叫不出口的男人,心中想的,究竟是什麼?

這般想着,冬暖故腦海間有一道白光一閃而過,終是在她一直淡然不驚的瞳眸中現出了一抹不解。

男……人?

“姑娘想得無錯。”子夜倒是沒有辯解什麼,反是坦蕩蕩地承認,若非因爲那一個人,她永遠也不會想着再見一次眼前的這個人。

子夜說着,又是輕呷了一口杯中的花雕,入口的味道依舊是苦澀的,明明是溫純柔和的酒,明明就是一直以來她喜歡飲的酒,如今的味道卻是苦澀的,就如同她心中的味道一樣。

冬暖故的目光忽然將目光定格在了子夜身上,再一次將她打量一遍,並且極爲認真。

她先看了子夜那雙布着細小疤痕的手,雖然寬大了些,然五指卻極爲纖細修長,許是因爲時常要握劍的緣故,“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再看“他”的胸部及雙肩,細細瞧來,只見“他”雙肩的線條頗爲冷硬,好像裡邊墊着什麼東西一般,接着看“他”的脖子,高高的衣領遮住了“他”那本該白淨的脖子,並且衣領上還繫着細細的繫帶,好似怕那衣領會垂下一般。

最後到“他”的五官,淡淡的麥色肌膚給“他”的面容添了幾分男兒氣,可若細細看來,卻是覺着“他”的眉眼間藏着一股彷彿女子才獨有的秀美之氣。

看罷子夜的眉眼,冬暖故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他”的雙耳,看過“他”的耳垂,在就要收回目光時,冬暖故的瞳眸微微一睜,隨即心中有了一股篤定。

因爲她注意到了子夜左耳朵下方的肌膚,竟是全然不同於面上的淺麥色,而是與淺麥色有着明顯差別的白皙,雖是在昏黃的燈光之中,雖然不甚明顯,冬暖故卻還是注意到了,那樣明顯的反差,就好像是匆忙間往面上胭脂缺了哪一處沒有上似的。

“閣主似乎不願給暖故換一個稱呼。”冬暖故沒有收回目光,直視着子夜的眼睛,“不知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還是……”冬暖故的目光似乎要將子夜眸子深處藏着的所有想法看穿,聲音微沉,“子夜姑娘?”

冬暖故的話音才落,子夜的身子便猛的一顫,微僵,那處變不驚的面上揉進了一抹震驚,她根本就來不及隱藏面上的這震驚的神色,冬暖故便已將她的反應牢牢捕捉。

一個稱呼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又是心中有着怎樣想法的人如何也變不了如此簡單的一個稱呼?

“姑娘……真的很聰明。”子夜怔了怔後,竟是沒有任何掩飾,反是微微笑了笑,那淺淺的笑容裡,依舊帶着淡淡的哀傷,“從無人看穿過我的身份,便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也不曾。”

這世上,除了師兄,再無任何人知道夜閣閣主,其實是一名女子。

便是連那個他,與她相識了八年的那個他,都不曾發現她的秘密。

“外子也不曾麼?”冬暖故反問。

子夜笑得嘴角上揚了些,帶着明顯的自嘲,“若他已看穿了我的身份,姑娘認爲他還會讓我來保護姑娘嗎?”

這一次,若非她主動讓他把這個名爲冬暖故的嬌弱女子交給她保護,並且在他面前起誓絕對會讓他在京中的事情平定之後見到一個個安然無恙的冬暖故,以她的命及整個夜閣的命來起誓,他才肯再一次相信她。

她身爲堂堂夜閣閣主,卻是這樣放下顏面來求一個男人,求着替他保護好他的女人,只有一個原因。

因爲,她想真正地與她正面接觸一番,她想要知道,他爲何……會視她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她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女人值得他連命都不要。

她還想知道……她與她,誰更好?

“是麼。”冬暖故似爲子夜輕嘆了一聲,“想來是外子的心思,從不曾在姑娘身上駐留。”

子夜的手再次抖了一抖,緊握成拳,迎着冬暖故的目光,想反駁什麼,卻又覺得自己無從反駁,故而沉默了良久。

子夜沉默,冬暖故便沒有再說話。

冬暖故已猜到了子夜的心思,若非她對司季夏有情,又豈會連一個“司夫人”的稱呼都喊不出口?若非她對司季夏有情,又豈會說出“若他已看穿了我的身份,姑娘認爲他還會讓我來保護姑娘嗎?”這樣的一句話。

只不過,妾有情,郎卻無意。

不,是郎根本不知有妾的存在。

“我與他,認識許久許久了,遠遠早在姑娘之前。”子夜沉默良久後,聲音變得極爲沙啞。

明明她就先於她識得了他,卻爲何他的眼裡偏偏沒有她?難道真像師兄說的,因爲她一直是男兒身份的緣故?

可司鬱疆也是男子,他卻又能和他成爲至交?就算他沒有看出她其實是名女子,他若是能與她成爲無話不談的至交,她也會覺得知足。

可是,他與她之間,卻是連朋友都稱不上,他來夜閣,他會見她,只是爲了找他想找的人而已。

“我想,我沒有必要聽姑娘的故事。”冬暖故無情地打斷了子夜的回憶及沉思,“我不是外子,就算姑娘與我說了姑娘與外子從前的事情,也不會改變得了什麼。”

“姑娘既與外子相識了許久許久,卻遲遲不能繫好自己的青絲,這便只能說明姑娘與外子有緣無分。”冬暖故面上不見嫌惡,也不見慍惱,更不見嫉妒,有的只是冷靜,便是連聲音都涼涼的,帶着一股自信的堅定,“就算姑娘與外子有緣分,外子也已是我冬暖故的男人,我不會把我的男人讓給任何人,也絕不會與任何人共享我的男人。”

“姑娘就是想搶,只怕也無從下手。”冬暖故說到此,竟是微微笑了起來,沒有指責也沒有嘲諷,只是像自信地在說着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般,“因爲,外子的眼中根本就沒有姑娘,也永遠不會揉得進姑娘。”

冬暖故心平氣和不慍不惱的自信模樣好似一簇明亮的火焰,給子夜一種耀眼刺目。

她總是在想,詭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爲何遲遲沒有發現她的秘密?

因爲他的眼裡從沒有過一個子夜。

因爲目光沒有在她身上駐留過,他永遠不會發現,子夜其實是一名女子。

還有她以自己的性命和夜閣的命來起誓要做的事情,似乎也有了答案。

她好像知道了他爲何願意爲了冬暖故連命都不要。

她好像知道了,她們之間,究竟差別在何處。

“縱是天下人都來和我搶他,我也絕不會放手。”冬暖故微笑着,說出的話是誰人都無可撼動的堅定,“縱是會死,又何妨!”

就像他捨得爲了她連性命都能不要一樣,她對他,也亦然。

------題外話------

阿暖說,誰敢和我搶平安,切死你們!

哈哈哈~

師兄哪裡去了!

求阿遠不掛?

哦呵呵呵~

追文的姑娘最漂亮啊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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