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她一喊,停了腳步,轉身看她。
濃眉大眼,皮膚略深,高直的鼻子,紅脣鮮豔,也算是粗狂型的美男子一枚。
“何事?”男子挑了挑濃眉,問。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傳到人心裡卻勾起一絲癢癢的感覺。
“這位好心人,您還沒告訴我名字,到時我一定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雲裳上前一步,誠懇道。她此時是真心感謝眼前的男子,如果沒有他的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已經被那猥瑣小心給玷污了。
男子聞到她嘴裡的酸臭抹布氣,連連後退了一步,皺眉直接道:“你離我遠些。”
雲裳一張激動感謝真摯的臉頓時黑了,沸騰的熱血也像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嗖”地冰凍下來。
她含恨想,自己雖然剛剛吐過,又被抹布塞了半天,可這也不是自己的錯,就好比你去茅房,茅房裡的氣味肯定臭了,可你也不怪茅房啊,人家也是事出有因啊。
嘿,雲裳暗自打自己的臉,她怎麼能把自己的嘴比作茅房呢!
男子當真一點情面也不給,還又往後退了一步,似是要遠遠逃離她,眉峰皺起,眉間嫌惡之色盡顯:“罷了,舉手之勞,勿要多謝。”
雲裳感激歸感激,可還是忍不住一陣氣惱,從小到大不論是在現代還是這裡,都沒人嫌棄過她髒呢!
雲裳動了壞心思,偏要步步上前湊近他,紅豔的脣湊了上去,張嘴間實在不太好聞,道:“哎呀這位公子,您如此大恩,奴家怎麼能不謝呢,不如奴家送上香吻一枚,贈與公子吧,公子可不要嫌棄啊!”
說完,雲裳裝模作樣地就往他臉上湊,男子本想一掌拍開她,又考慮到她是個女人,就手下留了情。
“哎呀,公子躲什麼!”
雲裳還不知道見好就收,繼續湊上臉去。
男子準備再躲,卻看穿了她的心思,反而一動不動地抱着雙臂站在那裡,變成了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笑道:“既然姑娘如此盛情,在下就不推卻了。”
他這麼一說,雲裳也是一愣,準備繼續湊過去的臉停了下來,連忙縮回,笑着打了個哈哈:“額……大俠心菩薩心腸,肯定不會收下的,看大俠似乎有急事,還是趕緊上路吧,奴家就不耽誤大俠的正事兒了!”
“呵呵,你這女子反應倒快。”男子笑了一聲,不知是褒是貶,擡起長腿跨上黑馬,也不與她廢話多說,一揚手中鞭子,揚長而去。
流光瀲灩的霞光下,男子肩膀寬闊,玄色的背影挺直,黑色長髮在風中飄揚,手中馬鞭輕揚,黑馬駿馳着飛了出去,無限風采,看得衆人皆是出神許久。
雲裳率先回過神來,走到還在昏死的盧公子身上,抓住他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擰了一大圈,盧公子疼醒,“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盧公子看見雲裳笑嘻嘻的臉,不禁嚇了一跳,酒意早就醒了,跪在地上連聲哀求:“俠女,俠女,您放過我吧,是小的一時被豬油蒙了心,
沒認出您的真身來。說到這兒就是怪那客棧的小廝,就是他說客棧裡有一個美貌女子,誘引我前來……”
他還沒說完,雲裳已經啪地一巴掌甩了過去,將那張令人噁心的面容甩到一邊。
這人起了色心不說,還把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實在奸詐又可惡。
想起自己差點毀在這個豬一樣的男人身上,雲裳心中更怒,扶正了他的臉,又是一掌甩了過去。周圍的觀衆也深知盧公子的惡行,以前礙於他錢多沒敢惹他,今日見他罪行敗露,有人上前教訓,自然心中大喜,紛紛拍起手來。
雲裳本來想打幾下就停手,誰知越打越爽,最後把盧公子整個臉都打腫了才罷手。
看着周圍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參一腳的觀衆,大方地站了起來,道:“各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夜黑風高,誰也看不清楚誰是誰,不要錯過了這大好機會啊!”
話音一落,周圍羣衆一窩蜂似的涌了上來,你一拳我一腳,揍得盧公子嗷嗷直叫。雲裳瞟見櫃檯一邊剛醒來還在犯昏的小廝,大怒着把他也揪了過去,讓羣衆一起打。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雲裳連聲喊停,把這兩人扔到了一邊,大家也散了。
雲裳背上包袱,準備另找一家客棧入住。
走了幾步,又後知後覺般的害怕盧公子報官抓她,雖然她是佔理沒錯,但也架不住人家有錢啊。
思及如此,雲裳往更遠的地方走去,到了天黑的時候,雲裳看到路邊有一家小型的客棧,在蒼茫黑夜裡亮着星星點點的光芒。
“小二,住店!”
雲裳進去,摸出點銀子扔在櫃檯上,拿了門房號,正要轉身上樓就看見一樓的一個角落,一抹玄色身影正背對着她靜靜坐着。男子略深的手指提了一個玉壺,也不用杯子,就這樣就着壺嘴喝了下去。那濃密皺起,彷彿有無限愁思。
雲裳不敢再看下去,生怕他發現,提着裙子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雲裳匆匆洗了身上就睡了,也許是硬邦邦的牀榻硌得人脊背發痛,也許是這被子常年不曬,蓋在身上陰測測的,直教人蓋也難受不蓋也難受。
就在這簡陋不適的環境裡,雲裳翻了無數個姿勢,終於睡着了。
夢裡,周圍一片玫紅色,堂皇富麗的大殿,粗壯方型的玉柱,華美的裝潢,一個身着玫紅色裙裳的女子走了出來。
這由遠及近,終於露出面貌來。面容美好,妝容精緻,雙眼卻暗含着怨恨,直直地盯着雲裳,紅色的脣緩緩開口:“四妹。”
“大姐?”雲裳驚訝,胸中立即燃起熊熊烈火,灼熱的感覺讓她自己都感覺到幾分不適。屬於雲裳的記憶涌現出來,過往的每個片段都在眼前浮現。
她像是抽離了靈魂一樣,漂浮在半空中,眼睜睜看着另一個“自己”與雲雨雲虹對話,像是在以上帝的視角,觀看者眼下她們幾個姐妹的相處片段。
那些設計,那些謀算,那些故意,全部顯現在眼前,看得雲裳初
初有些軟化的心又涼如磐石。
眼前紅影一閃,一個血淋淋的身影躺在她寢殿門口,渾身上下俱是傷疤。
“三姐!”雲裳大喝一聲,想要撲過去扶起她,眼前的一切突地又化作了幻影,任她怎麼摸也摸不到,怎麼喊那幾個人也聽不見。
臉上似乎有冰冷的液體在橫行,雲裳率先想起的便是小紅,等她驚喜地坐起來後,才發現只是她的眼淚。
無論告訴過自己多少遍“雲裳不哭”,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既然止不住,那就讓它流個痛快吧。
窗外的天隱隱泛着魚肚白,雲裳再也沒有睡意,索性起來收拾了衣服,前去青雲峰。
雲裳裹着包袱準備下樓,剛走到樓梯口便看見昨晚救她的黑衣人正站在客棧外給他的黑馬梳理毛髮。一片白霧裡,玄色人影動作耐心細緻,一點點地打理着。
雲裳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只愣愣地站在門口看着他。
那男人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擡眼就望了過來。深沉幽黑的目光帶着風劍一般的銳利,像是要挑開目光所及之人的皮膚。
雲裳打了個寒顫,卻見男子停也沒停一下,視線掠過她,又轉回到黑馬身上。
這人有完沒完?
不一會兒,雲裳不耐煩了,一匹馬居然也伺候這麼久,看這人昨晚奔放的作風,怎麼跟現在完全不同,像是酸溜溜磨嘰嘰的秀才似的。
“小二,來碗米粥,一個饅頭,一疊小菜。”
“好嘞!”
雲裳看他也不理她,更不想上去自討沒趣,索性下了樓,在一張桌子前坐下,要了早飯吃。
小二剛端來飯菜,客棧門前響起一陣馬蹄聲,擡眼一看,那身着玄色衣袍的人已經騎在馬上飛奔而去了。
雲裳吃完了,又打包了兩個饅頭,預備在路上吃。
一路向東走,直到將近中午時分,雲裳才望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城門,城門口站着兩排帶刀侍衛。
這就是烏蘭國和軒曄國交接的地段了。那兩隊侍衛的盔甲不同,想必是兩國的人馬各自一隊。
雲裳坐在一個小麪攤前,邊吃邊想,就這樣一個城門也想阻擋兩國的戰爭?未免太脆弱了些,若不是烏蘭和軒曄有契約定下,估計早就打起來了。
不過軒曄不是才內亂了一番嗎,如果軒曄有心打仗,契約被毀也不遠了,屆時一道小小城門算什麼?如果雲裳的靈力沒有失去,恐怕她就能打過去。
哧溜哧溜吃完了一碗麪,雲裳目光巡了一圈,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從衣服裡扒出說書那個老頭兒給她的地圖看了起來。
一邊看一邊對照當前景物,最終確定了入口,收好地圖,狀似無意地向入口處挪動。
青雲峰的另一個隱蔽入口在城門的不遠處,那裡有一個破敗的小房子,房子後是茂密的叢林,荒草遍生,聽說還有大蛇出入,百姓們誰也不敢往那兒去,大俠們誰也沒心往那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