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何而笑。
是什麼夢,讓他有如此笑容。
幾個月的時間,噩夢不知不覺遠離,此時的夢,是如此的美好。
如果說沉浸在噩夢中,不容易清醒,那麼沉浸在美夢中,便更不容易清醒了。夢中,夢迴神州。
這一年,他十歲,軒轅的七皇子,皇后之子,雖還未被立爲太子,一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年,他的貌,他的才學,早就聞名神州。
然而,在浩瀚的東海邊,他卻有着另一張臉,那是一張帶着淚痣的臉。
他在沙灘上追逐浪花,即便是孤單一人,卻還是玩得那麼開心,笑容燦爛,天真爛漫。
突然,一羣人憑空出現,爲首那人,是李嬸,也是軒轅最尊貴的皇后,李蘭。
他立馬收起笑顏,十分懂事,恭敬而來,“母后。”
“知道母后今天爲何來找你嗎?母親輕輕撫着他的腦袋,哽咽問道。“一定是要事。”他認真答道,那麼聰明。
母親無言,大手緩緩摸過他的小臉,輕輕摸過之後,他那帶着淚痣的清秀之練立馬被一張出塵絕夢的俊臉所取代。
他不明白,看着母親眸中的哀傷,不安着,“母親,是要接我回宮嗎?宮裡出事了?”
母親看了他許久,親自取過一面銅鏡來,他見了鏡中之人,立馬就驚了!
這才恍然大悟,他十歲了,今日是他十歲的生日!
幽閣龍族的孩子,年滿十歲,右眼角下便會浮現出一顆淚痣,那是無情的象徵,那是修氣的開始。
他的臉上,出現了真正的淚痣,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他都陌生了。
十歲了,從今日起,他就要開始摒棄一切,拋卻七情六慾,專心修氣。
今日一過,他便會變成無情之人。
這是幽閣龍族的傳承,是幽閣龍珠的祖訓,可是,可是,如今,幽閣已被滅,母親帶着他逃過那場浩劫,躲到了神州嫁給了軒轅皇帝。
宮中的勾心鬥角,皇位之爭,哪怕他不去爭,他和母親的身份在那裡,他不爭,別人也會逼着他爭。
要他拋卻七情六慾,甚至連親情都不顧,留母后一人在宮中,他如何願意,如何放心?
龍族的無情之情,包括了一切的情,甚至是親情。
母親今日來是送他走的吧,是送他回九州的吧!
“我不!”他淡淡道,聲音是那麼冷那麼冷。
“我如何捨得呀!兒啊!”母親一直噙着在眸中的淚終於落下,緊緊地擁着他,不言不語。
他被緊緊擁着,望着茫茫大海,狹長的雙眸裡盡是倔強,除了倔強,還是倔強,“母后,我留下來,我們先爭皇位,爭天下,然後,我們去找軒轅大帝陵墓!”
“你!”母親大驚,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留在神州,九州的仇一樣要報!”他認真道,還未等母親緩過神來,小手便猛地覆上那真實的淚痣,只見手下寒光乍起,凌厲無比,而他在母后耳畔喃喃,不知道下了什麼詛咒!
淚痣浮現的這一日,每個龍族嫡親都有一次權力抹去淚痣,但是要爲此對神龍下一個詛咒。
若是得到神龍的允許,淚痣便會消失,三十歲前突破大完滿,那詛咒便會消失。如果,三十歲前沒有突破大完滿,那麼詛咒便會應驗在自己身上。
很快,寒光便消失不見了,他的小手還是緊緊地覆在臉上,不敢鬆開。
母親看着他,緊緊咬着牙關,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是瞭解,來不及阻擋,多責罵又有何用?
大手緩緩地覆上他的小手,看着他認真而堅定的眼神,好久好久捨不得鬆手。
若是神龍允許了,那麼尋找軒轅陵墓秘訣,突破大完滿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是一條多麼艱辛之路,她如何捨得?
如果,神龍不允許,淚痣還在,那麼,他們母子倆便就只有一日的時間是母子,過了今日,她一手帶大的孩子便會對她再無感情,一心修氣,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修氣!她又如何捨得?
十歲的孩子,即便知道再多,經歷再多,畢竟都還是孩子,他也不敢鬆手,那麼果斷的下了這個決定,卻需要很多很多時間來讓自己緩一緩神,緩一緩氣。
浩瀚的瀚海邊,延綿不斷的沙灘,層層大浪翻涌而來,母子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着,安靜相視,任由頭頂的雲朵片片飄過。
直到,直到夕陽西下,將他們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他才笑了,“母后,放手吧!”
母親搖頭,心說不敢,不敢道出口。
“沒了,真的!”他笑着,狹長的雙眸微眯,很好看,說着,小手緩緩得從大手中劃落。
大手立馬就觸碰到了他白皙細軟的肌膚。
母親驚喜,大手一鬆,“沒了!”
還是那麼清俊好看大小臉,年紀輕輕便菱角分明,眉宇間隱着一抹清冷的氣息,絕塵而上,彷彿不是人間煙火的仙童。
眼角的淚痣早已消失不見,好乾淨的一張臉,白皙剔透。
母親落淚而笑,他淡淡笑着,笑着。
還有什麼事比“無情”更可怕嗎?尋找軒轅陵算不了什麼的,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白無殤那線條分明的脣畔勾起了一抹漫笑,那狹長的雙眸是微微眯着,那麼輕鬆,他遠遠地站着,看着眼前過去的自己,完全沉浸那那份快樂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在夢中。
不自覺地,想接近,可是纔剛剛邁出步子,眼前的一切便全都變了!
這又是哪裡?
這是宮殿,是軒轅皇宮最華麗的宮殿軒轅宮!
滿眼喜慶的紅,紅地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鋪起,一路爬上數百石階,上了大殿。他就站在大殿之上,耳畔喜慶的禮樂聲起。
“薇薇!”突然,他驚叫,是薇薇,他看到了薇薇,一身鳳冠霞披,喜慶的紅襯出姣好的容貌,她在笑,衝着他會心的笑,那麼幸福。
“薇薇……”他不自覺地跟着笑了。
就這時候,一旁衝出了一個一身龍袍的孩子,衝他大喊,“老白,爹爹!”
“夜寶。”他笑着,一下子就融入了這喜慶中,身在夢中不知是客,這喜慶,是他在神州的時候就想給予這對母子該有的名分!
“薇薇……”他喃喃,生怕第一次有了一種歸屬的感覺,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薇薇……薇薇……”
他一直喃喃,時而傻乎乎的笑,時而喃喃出聲,夢霞貼在他身上,俯在他脣畔,認真地聽。
“薇薇……”
薇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