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她還跟着咱們呢。剛出城,在城外草木蔥綠的碧池邊停下,凌小白撅了撅嘴,朝後看去。
那名被他從公子哥手裡解救下來的少女,就在後方百米外,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們,見他們停下,少女面露一絲怯意,下意識想要找遮蔽物。
凌若夕微微擰起眉頭,漠然道:“不要多管閒事。”
對於不相干的人,她連多一分的閒心也沒有,即便是看到少女既期待又不安的模樣時,眸子仍舊波瀾不驚。
南宮玉輕聲道:“阿大,拿些銀兩,打發她離開吧。”
阿大立即領命,飛身而起,朝着少女飛馳而去,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只見那名少女用力搖晃着腦袋,眼眶中溢滿了淚珠,手忙腳亂地說着什麼話。
凌若夕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擡腳走向池邊一處簡陋的涼茶鋪,小二殷勤的迎上前來,替他們擦了擦桌凳,“幾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你們這兒有什麼招牌菜嗎?”南宮玉含笑問道,即便是坐在這樸素的茶鋪內,他身上的貴氣依舊絲毫不減。
小二立即將招牌菜介紹了一番,努力地宣傳着他們這兒的菜餚有多精美,南宮玉隨意點了幾樣,爾後,擡眼看向凌若夕:“還需要加點別的嗎?”
“你拿主意。”凌若夕抱着兒子,靜靜地坐在木桌旁,微風徐徐,波瀾不驚的碧池盪漾開淡淡的漣漪,偶爾有幾隻白鴿從天際落下,叼走池中的錦鯉,岸邊長柳垂青,時不時有踏青的百姓,在岸邊談笑風生。
氛圍寧靜且安逸,讓人不自覺跟着平靜下來。
“少爺。”阿大再度折返回來,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爲難與無奈,“那女人不肯離開。”
“恩?”南宮玉略感意外,“她難道想一直跟着我們嗎?”
還是說,這名少女在見到他們實力不俗後,就打算賴上他們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通透純淨的黑眸迅速滑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冷光。
凌小白乖巧的坐在凌若夕的大腿上,時不時回頭偷偷看着後方惴惴不安的少女,靈動的大眼偶有算計的微光閃爍。
“先讓她過來。”南宮玉吩咐道,打算弄清楚這女人到底意欲何爲。
小二哥捧着熱騰騰的菜餚送上木桌,隨後搓着手,遲疑地問道:“幾位客官可需要些水酒?我們這兒的女兒紅是出了名的地道,客官可願意嚐嚐?”
“恩。”凌若夕淡漠地點了點頭。
“好嘞,請幾位客官稍等。”一甩手中的抹布,小二哥嘿嘿地笑着,去替他們準備水酒。
雲旭和阿二等人站在木桌旁,如同三名騎士,守護着圍坐桌旁的三人。
“坐。”凌若夕輕輕擡起眼皮,淡淡地睨了雲旭一眼。
他猶豫半秒,這才撩開衣襬坐下,坐姿筆直。
見此,南宮玉也吩咐阿大和阿二同桌坐下,這可苦了兩個做臣子的,天下間哪有奴才和帝王同桌的道理?
相比他們倆的坐立難安,雲旭顯得自然許多,跟在凌若夕身邊這麼久,她看似冷漠,但實則卻極爲隨和,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對於他而言,自然是習以爲常。
少女磨磨蹭蹭的走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地打量衆人一眼,雖然心頭滿是不安,但她卻鼓起勇氣走到了衆人身旁,低垂着頭,有些無措。
“一路上爲什麼跟着我們?”南宮玉輕聲問道,臉上雖掛着溫柔的淺笑,但眸子卻帶着幾分生疏幾分戒備。
少女臉色一白,手指慌亂的扯着衣袖,“我……我只是……只是想向你們說一聲謝謝……”
如果不是他們及時出手,或許她早就被那小霸王強行帶回府,被他侵犯,被他羞辱了……
凌若夕眉梢冷峭,淡漠的掃了她一眼,開口說道:“我們沒想過救你。”
話直白得近乎無情,少女薄弱的身體微微一抖,頭似乎垂得更低了:“我知道,可是,不管怎麼樣,是你們救了我,讓我免受他的欺負,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們。”
語調裡帶着絲絲啜泣絲絲哽咽,想到方纔的驚險,少女仍舊有些心有餘悸。
“現在你已經感謝過了,可以走了嗎?”凌若夕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毫不動容,她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憐憫一個外人,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比她可憐的更是數不勝數,難道每一個她都要去安撫去解救嗎?
“我……”少女緊咬住脣瓣,欲言又止。
她知道,她應該離開的,可是,天大地大,她還能去哪兒呢?
“我們可以給你一些銀子,就當作是送你的盤纏,有了它們,你可以衣食無憂。”南宮玉朝阿大使了個眼色,後者機靈的從懷裡拿出一錠金元寶,遞到少女面前。
她卻如同受了驚嚇般,猛地朝後退開,“不不不,我不能要你們的銀子。”
“……”凌若夕頓時默然,腦門上隱隱有黑線滑下,又不要銀子,又不肯走,她到底要幹嘛?
場面頓時變得僵持起來,阿大悻悻的癟了癟嘴,隨手將元寶放到桌上,再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凌小白偷偷伸出手,一雙大眼睛咕嚕嚕轉了轉,見沒人留意到他,悄悄朝金元寶靠近。
“啪。”一個兇狠的爆慄,在他的腦袋上開了花,清脆的碎響,惹得衆人齊齊看來。
凌小白吃痛的抱着腦袋,欲哭無淚,特委屈地凝視着凌若夕,“孃親……”
孃親的鐵砂掌又精進了,好疼。
凌若夕對他幽怨的模樣視若無睹,自然地放下剛做完暴行的手掌,“別給我丟人現眼。”
他真的以爲那點小動作能夠瞞得住自己嗎?知道他貪財,但是,有必要貪到這種地步嗎?
凌小白悻悻的收回臉上委屈的表情,摸了摸犯疼的腦門,再不敢對那錠元寶有任何的想法。
“這位姑娘,”南宮玉忍俊不禁地將母子倆的動作看在眼裡,搖頭輕笑,餘光瞥見一旁靜靜站着的少女,再度出聲:“你這麼跟着我們,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困擾的,你還是拿着銀子離開吧。”
“我……”少女遲疑一下,擡起頭快速看了眼正對着凌若夕賣萌的凌小白,淚眼婆娑的眸子忽然間變得堅定起來,隨後,她做了一個讓衆人愕然的動作,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好在茶鋪內此時沒有多少客人,不然這一幕絕對會引來圍觀。
南宮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悅的沉下臉來。
凌若夕眸光微暗,身上的冷氣不要命的朝外擴散着,空氣彷彿被寸寸冰封,她定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冷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請姑娘和公子收留小的,小的可以爲兩位貴人做牛做馬回報貴人的救命之恩。”少女緊咬着脣瓣,帶着滿腔的孤勇,一字一字說得極其鄭重。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如果她就這麼離開,一定會被爹再次賣掉,她不要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中,如果跟着他們,哪怕是做一個丫鬟,做一個奴才也好。
“我們不缺奴才。”凌若夕不留情面地說着,絲毫不顧少女慘白的臉色。
凌小白摸了摸下巴,糯糯地詢問道:“你幹嘛非要纏着我們?”
“小的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少女啜泣道,哭得好不可憐,只可惜在場卻沒有一個人爲她動容。
“抱歉,我們真的不缺伺候的下人,你還着拿着錢離開吧。”南宮玉幾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口氣染上了淡淡的冷意,他朝阿大看了一眼,後者冷哼一聲,迅速提起少女的衣襟,飛身躍起,將人帶走。
少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壓抑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唔,孃親,寶寶要吃魚。”凌小白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桌上的糖醋魚,向凌若夕撒嬌道。
“自己動手。”凌若夕白了他一眼,不願滋長他的懶勁。
凌小白不滿的撅着嘴,賣力的動着自己的小胳膊,吃力的握住筷子夾着盤子裡的魚肉。
就在他們吃得興起時,阿大卻苦着一張臉從後方走來,在他身後,那名少女一瘸一拐的尾隨着,柔弱的小臉已經沒有了淚水,只剩下滿滿的倔強。
“真是一個固執的丫頭。”南宮玉無奈的搖頭苦笑,對這種女人,打不得罵不得,趕又趕不走,實在是讓人頭疼。
凌若夕放下筷子,冷聲吩咐道:“丟走。”
她不可能留下一個毫無用處的女人,更沒有多餘的同情心放到她的身上。
聞言,雲旭利落的站起身,不等少女反應過來,已拽着她飛遠,準備把人丟得再遠一點,省得她又跟上來。
烈日正濃,明媚的陽光刺破蒼穹從頭頂上暖洋洋地灑落下來,衆人順着碧池緩步慢行着,和煦的微風噴灑在臉上,讓人身心安寧。
一座石墩橋連接着碧池兩岸,對岸一處涼亭內,文人墨客正齊聚一堂趁着這美麗的景色吟詩作對。
“這裡是天下學子們最喜愛的聖地,每年科舉前,都會會聚不少有才識的年輕人,以文會友,是南詔獨有的一道風景。”南宮玉細心地解釋道,話裡帶着不易察覺的驕傲。
“今年的科舉還有多久召開?”凌若夕隨意地問道。
一國科舉,是爲朝堂注入新鮮血液的契機,想要扳倒南宮歸海,就必須要將他在朝堂的勢力清除、取代。
殺他容易,但難的是一旦他這座傲立在南詔巔峰的大山倒下後,將導致羣龍無首,朝堂動亂,動搖國之根本。
“下個月便會開始在各地方進行鄉試,只是,每年的科舉所有有才學的能人,都會被他招入麾下。”南宮玉如何不明白凌若夕的言外之意?只是,比起攝政王的號召力,他這個天子在天下學子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