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婉清在見到林瑾瑜時,開心地喚道:“瑾瑜,你來了!”
林瑾瑜點頭道:“我來了有些時候了,往年的鬥琴會我都沒有參加,今年一見,方纔知道這氣勢如宏啊……”
納蘭婉清點頭道:“是的,每年鬥琴大會都有許多人的,對了,你沒有帶婢女麼?”
林瑾瑜搖頭道:“不帶了。”
素鳶那小丫頭整日跟在自己的身邊,她總要放人家回去跟聽風甜蜜甜蜜纔是,老霸着她,多不好啊?而玲瓏呢,她畢竟不是自己的丫鬟,總不能上哪裡都帶着她吧?如是想着,她便自己過來了。
納蘭婉清也沒做他想,只道:“那我做的糕點就只有我們三人吃了。”
林瑾瑜笑呵呵地說道:“這豈不是更好?如此,我就可以多吃幾塊了。”
“嗯。”
“婉清,我們去那邊草地之上坐着吧,我見那個地方有個小土坡,我們席地而坐好不好?”林瑾瑜指着湖畔一塊微微隆起的地方對納蘭婉清說道。
納蘭婉清望了過去,說道:“好是好,但是,我沒有帶鋪在地上的布巾啊。”
林瑾瑜隨後從身後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塊疊好的布,說道:“你看,我早有準備了。”
這樣的感覺真是像極了在現代時野炊的畫面,她早就想好了,他們幾人席地而坐,吃着糕點再聽着琴音,這豈不是一件人間美事?
“瑾瑜,還是你想得周到啊……”
林瑾瑜隨後便拉着納蘭婉清的手朝那塊小土坡行了過去,她將布巾鋪好在地之上,便率先坐了上去,納蘭婉清見狀也跟着坐了上去,惠兒立在一旁看着納蘭婉清,吱唔道:“公主,如此……怕是有些不好吧?”
其實,她想說的是,一國公主這個樣子坐在地上,是不是太不好看了?上次去凝思亭聽琴時,她就對公主的做法就有些微辭了,只是,當她反應過來時公主已經到了樹上。
這一次,公主竟是就這般地坐在了地上?
納蘭婉清聽惠兒如是說話,她站立起身,隨後按住惠兒的肩膀將她壓了下去,說道:“你也坐吧,既然已經出來了就別那麼多規矩了。”
惠兒本想起身,林瑾瑜卻跟着道:“惠兒,你家主子都讓你坐下了,你便坐下吧。”
“呃……”惠兒看向林瑾瑜,總覺得這個林府的小姐,真的很不像大家小姐啊。
算了,既然公主都坐下來了,她一奴婢還坐不得麼?
三人坐定之後,納蘭婉清便命惠兒打開了食盒,林瑾瑜好奇地問道:“你做的什麼啊?”
食盒打開之後,林瑾瑜便見到裡面盛放着留個精緻的小糕點,那糕點晶瑩剔透看着十分地爽口,竟是從未吃過的南瓜涼糕。
“南瓜涼糕!”林瑾瑜說了出來。
在現代,她是湖南人,湖南人吃飯都是喜歡**的,對於糕點這種東西,湖南人也不是特別的會做,她因着從小生活環境的困擾,是以,她也是會做糕點的,只是因着不常吃,所以,也就不常做了。
看着那涼糕,林瑾瑜品頭論足道:“在這悶熱的夏末秋初,吃上這樣一塊涼涼的糕點,當是我心之嚮往啊。”
納蘭婉清見林瑾瑜甚爲高興,便說道:“你若喜歡,我就高興了。”
林瑾瑜拿起了一塊南瓜涼糕吃了起來,細嚼慢嚥之後又品味了一番,方纔搖頭晃腦道:“口感細膩,入口香甜,又不太膩,果真是美味極品啊!”
“呵呵……”瞧見林瑾瑜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納蘭婉清忍不住捂脣低笑出聲。
笑完之後自己也拿起一塊南瓜涼糕吃了起來,二人各吃了一塊之後,惠兒也拿了一塊吃。
林瑾瑜吃完了一塊,又吃了一塊,吃完之後便對納蘭婉清說道:“婉清,下一次,我給你做冰皮月餅。”
納蘭婉清聞言,眸色一亮:“冰皮月餅?那是何物?”
“就是用糯米做皮然後再放入冰窖冷凍的月餅。”
“月餅不都是用糖漿做皮的麼?”
林瑾瑜朝她笑了笑,說道:“我那獨家的月餅啊,皮兒是用糯米做的,下一次我做給你吃嘍。”
冰皮月餅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從香港傳入的,這裡肯定沒有人會做這個,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曾給野戰研究所的同事做了一次,她們都說特好吃,因着那一次做,她還專門去買了模具,所以,製作的步驟仍舊刻在腦海之中。
“好啊……”納蘭婉清聞言高興地點了點頭。
二人說鬧間,已經有人上臺開始鬥琴了,十幾個人鬥琴完畢時,食盒中的南瓜涼糕已經被消滅光了,結果如下:林瑾瑜吃了三塊,納蘭婉清吃了兩塊,惠兒只吃了一塊。
吃完之後,她們又細細地品起琴來,兩個時辰之後,當一年一度的鬥琴大會快要結束時,納蘭婉清的臉龐之上終是浮現出了失望之色。
看來,今年的鬥琴大會,子昀是不會來了。
林瑾瑜見狀,也垂首微微嘆了一口氣。
然而,當她們都覺得有些沮喪時,卻見空中一道白影閃過,跟隨而至的,便聽人羣中有人驚道:“子昀來了!”
納蘭婉清凝眸朝那白影望了過去,當她瞧見那飄渺如雲的白色紗衣時,心潮起伏澎湃起來。
他……真的來了……
子昀踩着雲層而來,一個飛身便旋落在了高臺之上,到得高臺之上他既不落坐,也不席地而坐,竟是將古琴斜着抱着在身上,一手摁住琴絃,一手撥動,竟是就這般地彈奏起來。
林瑾瑜在見到子昀如此彈古琴時,額頭瞬時一黑,這廝,他以爲他彈的是吉他麼?
將古琴用彈奏吉他的姿勢來彈,這個世上怕是隻有子昀了吧?
不過,子昀的姿勢雖然很奇怪,但是,他彈奏出來的曲調卻是十分唯美的。
而那首曲調卻是林瑾瑜異常熟悉的,那是她曾在紫堯皇宮夜宴中層彈奏過的《美麗中國》。
子昀果真是厲害,一首曲子聽一遍之後便能記住了,而且,更勝一籌。
“這是什麼曲子啊?這般好聽?”
“是啊!從來沒有聽過啊!”
“這首曲子名叫思鄉,林府四小姐,也就是現在的宣王府二少夫人,曾經彈奏過此曲。”
人羣中,喧鬧之聲驟然響起,林瑾瑜的眼角微微跳了跳,殊不知,就那一晚,她居然就一戰成名了?
古人的八卦速度和傳媒速度一樣不容小覷啊。
子昀在衆人的喝彩聲中彈完了那一首美麗中國,當然,只要有子昀參加了,那麼鬥琴大會的桂冠定然不會旁落。
不過,子昀卻根本不在乎這些莫須有的名聲,他今日之所以來,只是想來見一見瑾瑜而已,回去的這段日子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牽扯着他,讓他有些想要見到林瑾瑜,帶着這樣一種執念,他又回到了南臨,他方纔去了趟宣王府,瞧見了一名新的婢子素鳶,素鳶告訴她瑾瑜來看鬥琴大會了,是以,他才趕了過來,既然過來了,那麼便彈奏一曲倒也無妨。
此時,當他彈完之後便飛身離開了,他沒有飛離場地,而是飛身而落去了林瑾瑜與納蘭婉清坐着小土坡之上。
子昀一落地,林瑾瑜便站立起身,開口就問道:“子昀你前些天去哪裡了?”
納蘭婉清在見到子昀時,心跳加速,粉嫩的臉頰似煙霞紅雲,她也跟着站立起來。
子昀回道:“我去找我師父了,師父他找我有事。”
林瑾瑜點了點頭:“哦,那你以後還在南臨當大司樂麼?”
原來,他竟是去找莫問了麼?
子昀搖頭道:“不做大司樂了,就在南臨四處晃晃。”
“晃晃?”林瑾瑜斜眉瞟了一眼子昀,心裡想道,這傢伙定然是個有錢的主,不用爲生計愁,不用爲做活累,不用賺銀子,四處晃晃,就可以了……
他還真是好命啊!
“子昀,你……不再做大司樂了麼?”立在一旁的納蘭婉清在聽見子昀不再做大司樂時,心下一片失落,便開口問詢起來。
子昀這纔將放落在林瑾瑜身上的視線轉移到了納蘭婉清的身上,他朝她禮貌地點頭道:“是的。”
聽了子昀的話,納蘭婉清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如若他不再當大司樂的話,那麼她以後豈不是都見不着他了?
林瑾瑜睇着納蘭婉清,見她神情緊張,手上緊緊拽着手絹兒,似是在做什麼決定似的,她伸出手幾不可聞地戳了一下婉清,婉清轉眸看向她,她朝婉清點了點頭。
納蘭婉清接受到了林瑾瑜的會意,隨後對着子昀衝口而出道:“子昀,我有一些話想要跟你說,可以借一步說話麼?”
子昀鳳眸微轉看了一眼林瑾瑜,她二人之間方纔的互動他自然看在了眼中,遂轉身朝旁行了幾步。
納蘭婉清也跟在他的身後朝旁邁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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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立在一顆楊柳樹下,柔軟的柳枝在風中搖曳,似少女柔美的腰肢,細細的柳葉吹拂在了納蘭婉清的衣衫之上,掃得她有些微微發癢。
納蘭婉清凝眸看着子昀,清澈的眸中漾起波光粼粼,她咬了咬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終是開口說道:“子昀……我喜歡你……”
她的話音剛落,子昀鳳眸微擡,看向身前的女子,他的眸中沒有任何的溫度,也並未因着這句話而有絲毫的波瀾,他薄脣微啓,只淡淡地說道:“這一生,我不會愛上任何女子……”
他的話語落下之後,納蘭婉清忽然覺得自己心中築起的那道堅實的心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了,倒得那般地徹底而絕望。
她的耳中嗡然炸響。
他說什麼?他說他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女子?
他這是要獨善其身,一輩子麼?
納蘭婉清眸中的淚水盈盈而落,咬白了雙脣,終是忍受不住地轉頭跑開而去。
林瑾瑜立在離二人不遠的地方,當她見到納蘭婉清扭頭跑開時,驚了一下:“婉清。”
她擡步而走想要追過去,卻被子昀伸出的手拉住了胳膊,林瑾瑜登時頓住了腳步。
納蘭婉清的婢女惠兒見狀便跟了過去。
林瑾瑜有些急躁,她大了聲音喝問道子昀:“你方纔對她說什麼了?你不知道她是一個感情比較脆弱的女子麼?”
瞧方纔納蘭婉清奔出去的姿勢,子昀當是說了十分不好聽的話,不然,她也不會跑得那般地急。
子昀拉住了林瑾瑜的手,他凝眸看向她,說道:“我管不了別人的感情,我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感情,我不認爲我將話語跟她講清楚是對她的傷害。”
在他的觀點中,他不喜歡她,他就要跟她明說,而且會斷了她所有的後路,讓她一點遐想都沒有,他認爲這樣的做法纔是最好的。
細細聽了子昀的話,林瑾瑜卻也覺得他說得句句在理,只是,納蘭婉清是她的好朋友,她自然還是希望她的感情能夠得到迴應。
而今見子昀這般地決絕,想來,納蘭婉清的這份情怕是空城一座了。
林瑾瑜眨了眨眼眸,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到也是對的,只是……”
剛想說些其他的,林瑾瑜卻聽草地之上的人羣忽而傳來了一陣鬨鬧。
“那邊有兩個姑娘掉進撫仙湖了!”
“怎麼回事?”
“我瞧見是一個女子不知怎麼回事就掉了進去,而另一名女子似乎焦急地在湖岸邊大喊,然後也跟着跑到水裡去了,然後兩個人都在湖裡掙扎了!”
“那你們怎麼不去救啊?”
“聽那個後面掉進湖裡的女子叫的是公主,哎喲喂,誰知道是真的公主還是假的公主啊,萬一出現個好歹可怎麼得了?”
林瑾瑜在聽見這一句話時,眼眸一瞪,對着子昀說道:“是婉清!快!進湖去救她們!”
撂下話語後便朝着前面的人羣衝了過去,抓着一個人就問:“她們在哪裡?”
那人轉身指了個方向,林瑾瑜放開他後便朝湖邊跑去,子昀也跟隨在了後面。
到得落水的湖邊時,林瑾瑜凝眸一望就見那碧波盪漾的湖水之中漂浮着兩個人,一人在不停地掙扎,另一人則是飄在湖面上隨着水勢上下襬蕩,讓林瑾瑜心驚的是,那個在湖面上擺盪的人乃是納蘭婉清。
納蘭婉清該不會是爲了子昀那句話而自殺吧?
立在林瑾瑜身旁的子昀在見到如此場景時,劍眉微蹙,他將手中之琴遞給了林瑾瑜,隨後腳步飛掠踩水而行,須臾便飛到了二人落水的地方,隨後俯身下去一手拎一個將她二人給撈上了岸。
“咳咳……”上岸之後,惠兒便朝外猛地咳嗽着。
而納蘭婉清則是一臉蒼白閉着眼眸,子昀將她放下之後,林瑾瑜便去到她的身邊,隨後雙手交疊幫她坐着心臟起搏動作,隨後又給她做了人工呼吸。
當她給納蘭婉清做人工呼吸時,身後的人羣又炸開了。
“天啦,這個女子在做什麼?”
“是啊,兩名女子當衆親吻,成何體統?”
“噓……聽說那個暈厥的女子好像是公主啊……小心殺頭啊……”
一聽有人這樣說時,那些喧鬧的人羣便再也沒有管林瑾瑜的人工呼吸,轉而四散開去。
子昀凝眸望着林瑾瑜古怪的動作,雖然那些動作讓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知道,她這是在救納蘭婉清。
林瑾瑜給納蘭婉清按壓了胸口又做了人工呼吸之後,納蘭婉清終是側頭吐出了一些水漬。
她雖然吐出了水,但是人卻仍舊沒有清醒,林瑾瑜隨後又爲她把了脈,子昀見林瑾瑜會醫術,便問道:“她怎樣了?”
林瑾瑜擡眸看向子昀,她終是在這個風輕雲淡的男子眸中看到了一絲絲的焦慮,他應該也是認爲納蘭婉清方纔是在輕生吧,他這是在自責麼?
“子昀,你莫要擔心,她只是嗆了水暈厥了過去,我現在送她回皇宮,回頭待你找到落腳之處時,再來尋我吧。”林瑾瑜對着子昀交代完了之後便與惠兒攙扶着納蘭婉清朝她們的馬車而去。
子昀凝着幾名女子漸漸遠去的身子,鳳眸微眯,薄脣抿緊。
林瑾瑜將納蘭婉清扶上馬車之後便從自己的兜裡找來一個丹藥,她給納蘭婉清餵了下去,喂下去之後便一路照顧着她入了皇宮。
她與惠兒一路扶着納蘭婉清去了她的殿宇丹霞殿之中,一入殿內,便見麗嬪竟是坐在了殿宇之中,惠兒上前的腳步倏地一滯,愣道:“娘娘……”
娘娘怎麼這個時候到丹霞殿中來了?
林瑾瑜在聽見惠兒的話後擡眸望了過去,便見殿中立着一名中年女子。
麗嬪是一個姿色十分一般的女子,當林瑾瑜見到她時,方知爲何這麼多年過去了,麗嬪卻只是一個嬪,想必跟她的姿色是有關係的吧?
如此想着,林瑾瑜忍不住又在心底將納蘭昊月腹誹了一遍,這個男人怕也是個花心好色之徒。
麗嬪位份不高,所以,她並不是一殿之主,相反,她的女兒雖然是個庶出的公主,但是,卻也是個公主,是以,納蘭婉清還有一個自己的殿宇。
林瑾瑜在想到這一層時,不禁又涼了心。
麗嬪在見到暈厥過去的納蘭婉清時,嚇得臉色蒼白,眼眶之中瞬時就盈滿了淚,忙地奔了過來,問道惠兒:“惠兒,清兒這是怎麼了?”
在這幽幽深宮之中,她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可不想瞧見她出現任何的不測。
惠兒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一趕到湖邊時,公主已經落水了!是林姑娘救了我們。”
林瑾瑜朝麗嬪頷首道:“娘娘好。”
麗嬪聞言看向了林瑾瑜,她眼眸轉了轉,似是記起一般地問道:“你是林府的四丫頭?”
自從那日宮中夜宴之後,林瑾瑜便成了名人,現在誰要是說不認識她,她可能還會覺得奇怪了。
不僅這南臨皇宮的人認識她,想必那東琳皇宮的人也都認識她。
林瑾瑜點了點頭,隨後對麗嬪說道:“娘娘莫急,婉清她只是嗆了些水暈厥了過去,沒有什麼大礙的,我們先將她扶去躺着吧,她應該不多時就能醒過來。”
納蘭婉清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沒醒,一是因着嗆了水,這第二嘛,應該是因着子昀的拒絕讓她心疼到無以復加,悲愴之下才會仍舊沒有清醒。
“好的,謝謝你了!”麗嬪是一個極其和善的女子,她看着林瑾瑜,眸光之中充滿了感激之意。
聽了林瑾瑜的話,幫着林瑾瑜與惠兒一起將納蘭婉清扶上了牀榻,扶上牀榻之後麗嬪便坐在牀榻邊,雙手握住納蘭婉清的手,將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之上。
惠兒一入殿之後便去尋乾淨衣衫去了。
林瑾瑜立在牀榻邊,當她瞧見麗嬪的模樣時,便知納蘭婉清恐怕是麗嬪在這深宮之中唯一活下去的支撐了。
惠兒將乾淨衣服拿來之後,林瑾瑜幫着她將婉清的溼衣服換了下來,換下來之後便立在旁邊等候婉清的清醒。
大概又過了一刻鐘之後,納蘭婉清終是從暈厥中清醒過來。
她睜開了眼眸,第一眼自然是瞧見了麗嬪,當她瞧見麗嬪時臉上有些吃驚:“母妃……您怎麼在這裡?”
麗嬪擡手撫上了納蘭婉清的墨發,哭道:“兒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想活了……”
“母妃……”聽見麗嬪的話語,納蘭婉清哽咽出聲。
林瑾瑜立在一旁,心裡也覺得不好受。
納蘭婉清轉眸便瞥見了林瑾瑜,她朝林瑾瑜微微點了點頭,林瑾瑜便知她是有話想要對自己說,林瑾瑜忙回了她一個眼神,納蘭婉清又對麗嬪說道:“母妃,你莫要擔心,孩兒不過是一時失足掉進了湖中,沒什麼事的。”
麗嬪點頭道:“母妃知道了,但是,你萬事還是要小心,知道麼?”
“孩兒知道了,母妃,您先回去吧,孩兒稍後再去您那裡,我有些話想要對瑾瑜說。”
“好的。”麗嬪又摸了摸納蘭婉清的額頭,隨後朝林瑾瑜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
待麗嬪走後,納蘭婉清又將惠兒支開了,隨後便問道:“瑾瑜,是你將我從撫仙湖中救起來的麼?”
林瑾瑜看着納蘭婉清,爲她的孝順感慨,她方纔一定是不想讓麗嬪太過擔憂纔會讓她先行離開,她知道,納蘭婉清的落湖定是另有隱情。
“是子昀。”林瑾瑜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納蘭婉清聞言,驚了一下,隨後說道:“你們一定是認爲我自己投湖輕生的吧?不然,子昀他又怎麼來救我?”
林瑾瑜看向納蘭婉清,讚賞道:“婉清,你這般冰雪聰明的女子,一定會得到一個深愛你的良人的。”
“唉……”納蘭婉清嘆了聲氣,說道:“我縱然十分喜歡子昀,但是,卻也不會爲此輕生,我還有母妃需要照顧,倘若爲了這麼一點挫折我就活不下去的話,豈不是太不孝了?”
“你是怎麼落水的?”
納蘭婉清搖頭道:“當時的我因着子昀的拒絕一路飛奔而走,我跑得很快,跑到了一處無人的湖邊,許是我心情太過沮喪,竟是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於我,一個突然之間我便一頭栽進了湖水之中,剛巧我立着的湖邊是深水區,而我本也不是太會水性,慌亂之際便嗆了水,然後我就聽見惠兒在呼喚我,那丫頭也是,她猛地跳了下來,直接就砸在了我的身上,愣是將我砸暈厥了過去。”
林瑾瑜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你是被惠兒砸暈的啊?那丫頭還真是急過頭了!”
原來她猜的一點都沒有錯,婉清的落水果然是另有隱情,只是,那個推她入水的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納蘭婉清搖了搖頭,又說道:“瑾瑜,子昀今日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我想,無論我如何努力,他都不會喜歡上我的。”
林瑾瑜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被納蘭婉清打斷了:“瑾瑜,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謝謝你,子昀是我這一生第一個喜歡的男子,他所有的好,我都會記在心裡,永遠都不會忘記。因着我身份的特殊,我的婚姻恐怕也不能自主,這一生,我有可能會喜愛上其他的男子,也有可能一輩子都將子昀藏在心裡,瑾瑜,我不會覺得悲傷,反而,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爲,在這個世上,我一直都有想要牽掛的人,無論那人身在何方,我只希望他能快樂而已……只要如此……就可以了……”
“婉清……”林瑾瑜坐在了牀榻之上,伸手抱住了納蘭婉清,婉清她,真的是一個好女子。
林瑾瑜拍了拍納蘭婉清的肩膀,說道:“婉清,你一定會嫁一個好男人的,一定會的。”
說完這句話後,林瑾瑜還在心中填了一句,倘若你嫁的老公對你不好,那麼,就算冒着生命危險,我也會將你帶走的!
既然是她林瑾瑜的朋友,那麼,她就一定會肝膽相照的!
……
過了幾日,派去東琳送信的人便回了信,說是南宮浸答應了南宮詩雪這門婚事,不過,南宮詩雪怎麼也是東琳高貴的公主,是以,必須先將她接回東琳,隨後再嫁來南臨。
南宮詩雪的腳傷在這幾日裡便養好了,南宮浸回信上說會派蕭祈來接她。
蕭祈來得很快,一到紫堯便將南宮詩雪給接走了。
待南宮詩雪一走,納蘭昊月便下了一道聖旨命納蘭睿淅與林瑾珍即日完婚。
雖然林瑾珍只是個側妃,但是,好歹她也是林府嫡女,況且,表姨媽還是皇后,是以,她的婚禮規格到也不小。
對於這道聖旨,林瑾瑜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的,讓她完全摸不清楚,納蘭昊月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好像,對於這個婚事,他有些急迫似的。
反正林瑾瑜覺得納蘭昊月很不想南宮詩雪嫁給納蘭睿淅。
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八日這一天,南宮燁與林瑾瑜自然接到了喜帖,本來,她是不想去的,但是,因着她在林瑾珍的嫁妝上做了手腳,而她又很想看自己那毒藥的效果,是以,在得知要去參加婚禮時,臉上竟是止不住地揚起了笑。
“娘子,你在笑什麼?”南宮燁一進莫言軒便見林瑾瑜竟是捧着喜帖一個人立在院中傻笑。
林瑾瑜頓時收了笑,轉眸看向南宮燁,覺得有些尷尬,遂起步上前將喜帖交給了南宮燁:“這是豫成王的喜帖。”
南宮燁接過喜帖看都沒有看便直接交給了身後的冷焱,他問道林瑾瑜:“娘子,你方纔是不是在笑林瑾珍從正妃變成了側妃?”
林瑾瑜瞄了一眼南宮燁,南宮燁自然很清楚她爲何發笑,不過,她笑得更多的是因爲有戲可看。
不過,她卻是不可能告訴南宮燁自己在林瑾珍的嫁妝上做了手腳,她清了清嗓音,說道:“她之所以會有如今這個結局,都是她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倘若不是林瑾珍,她又怎會穿越來古代呢?還有那個謝玉芳,不是因爲她,自己又怎會嫁給南宮燁呢?雖然現在看來嫁給南宮燁也沒什麼不好,但是,這場婚姻終究不是自己想要的。如若讓謝玉芳瞧見自己那高貴的女兒在婚禮這麼重要的場合竟然出醜,她還會不會幡然醒悟?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她究竟有沒有一絲絲的後悔?
這一次,謝玉芳恐怕是真要吐血的吧?
哼!她還欠着自己一筆賬呢!自己遲早要討要回來!
南宮燁瞧見林瑾瑜心情大好,微微斂了眸揚起一抹笑,看來這事他還做得挺對的,不管怎樣,只要他的娘子高興了,怎樣都行。
立在南宮燁身後的冷焱卻在見到眼下的場景時有些忍不住地垂首聳了肩憋笑起來。
真不知道二少奶奶和主子那雙管齊下,林瑾珍會是一個多麼悽慘的模樣?
到時候的場面該是相當壯觀的吧?
也許,這一輩子,他做的最對的一件事便是選了南宮燁當主子,跟着他,自己看了不少好戲啊。
……
九月十八日這一天,天氣晴朗,天空碧藍如洗,白雲遊走其上。
林瑾珍起了個大早,慎兒爲她洗漱完畢之後,謝玉芳便進屋給她盤髮髻了。
“娘……”林瑾珍自從得知自己徹底淪爲側妃之後,便終日以淚洗面,看着憔悴無比,今日出嫁,她在見到謝玉芳時,便一把抱住了母親,潸然淚下。
“珍兒啊……”謝玉芳擡手撫着她的背,嘆息出聲:“都怪娘啊,娘沒那個本事去跟東琳的公主爭,害你淪爲了妾室,娘……真是對不起你!”
人生第一次,她感到了無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是這一次,爲何她的不能掌控卻是害了自己女兒一輩子?
珍兒本是妻子,有可能就是未來的皇后,而今,卻是生生的變成了妾,這讓她情何以堪?
林瑾珍埋首在謝玉芳的懷裡,她哭了一陣子之後便擡起了頭看向謝玉芳:“娘,您莫要這般說話,女兒知道娘已經盡力了,隨後的日子就要靠我自己了,娘,您放心,女兒定然步步爲營,小心經營,奪回這個本是屬於女兒的正妃之位。”
謝玉芳點了點頭,說道:“嗯,娘相信你,只是,萬事小心,還有,不管怎樣,王爺都是你的天,你不能做太過逾矩的事情,你要知道,一旦你失去了王爺的寵愛,你便什麼事情都辦不成了。”
“女兒知道了。”
母女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謝玉芳便爲林瑾珍盤起了髮髻。
待謝玉芳將髮髻盤好之後,林振青便出現在了海棠苑門口。
自上次林振青與謝玉芳在海棠苑爭吵之後,她二人便沒有私下裡相處過,而今嫁女兒,林振青自然是要與謝玉芳一起的。
謝玉芳在見到林振青時,眼眸懶懶擡起,朝他看了一眼,道了一聲:“老爺。”
林振青朝她微微一頷首表示聽見了,隨後又看向林瑾珍,諄諄教誨道:“珍兒啊,你這一出嫁便是天家的媳婦了,以後萬事都要謹慎爲之,知道了麼?”
“爹,女兒知道的。”
“嗯,時辰不早了,敬完茶之後便上花轎吧,過一會兒,迎親的隊伍便會來了。”林振青說完之後便與謝玉芳朝主廳行去。
待林瑾珍拜別完父母,迎親的花轎便到達了林府之外。
由於是娶側妃,納蘭睿淅自然不會前來,替他來迎親的人是他的貼身侍衛晏青。
“林側妃,請上轎。”晏青翻身下馬,對着蓋着蓋頭的林瑾珍恭敬地頷首說道。
林瑾珍在聽見晏青的聲音時,心下氣惱萬分,然而,由於是祖制,她卻是有氣不能發的,只能自己生生地忍着。
晏青扶着林瑾珍上了轎,隨後花轎便擡起了,謝玉芳立在林府門口,看着漸漸行遠的紅色花轎,淚水染溼了眼眶,林振青立在她的身側,眼眸微眯,神思悠遠。
辰時,南宮燁帶着林瑾瑜去了豫成王府。
下了馬車之後,林瑾瑜便推着南宮燁朝王府內行去,到得薈萃樓時,納蘭睿淅已經穿了一襲紅色的喜袍立在了朝陽之中。
林瑾瑜凝眉望了過去,自從穿越過來之後,每一次與納蘭睿淅相遇,他幾乎都喜歡穿白色的衣衫,而他的白色衣衫卻與其他人不同,他的衣襬處總有一些水墨丹青的紋飾,看着格外的清雅,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不想,穿着喜袍的他也是如此的風神俊朗。
納蘭睿淅目光深沉,俊臉依舊如冰塊一般,即便是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裡,也瞧不見他的臉上有多少喜色。
見南宮燁攜眷前來,他便上前一步禮貌地寒暄道:“宣王二公子。”
納蘭睿淅身材高大,立在南宮燁面前,感覺有點俯瞰的意味,而南宮燁,雖然坐在輪椅之上,但是,從氣勢上卻沒有輸他半分。
南宮燁擡眸看向納蘭睿淅,恭喜道:“恭喜王爺,燁祝你新婚愉快。”
因着只是娶妾,是以,也不能祝他白首偕老,因爲,那樣的話語只有妻子才能享有。
納蘭睿淅微微頷首表示感謝,至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瞟向南宮燁身後的林瑾瑜,似是真的已經不記得這個人一般。
南宮燁與納蘭睿淅寒暄一句之後便轉眸看向林瑾瑜,說了一聲:“娘子,我們進裡面坐吧……”
林瑾瑜朝他點頭道:“好的。”
隨後,二人從納蘭睿淅的身旁擦肩而過,唯餘女子身上的淺淺芬芳縈繞鼻端。
娘子……
多麼刺耳的稱呼呵……
納蘭睿淅鷹眸微眯,薄脣抿緊,垂於身側的手攢緊成拳,臉上,卻是仍舊冰封未變。
迎親的長龍一直在紫堯城的大街上轉了許多圈,轉完了各種風俗習俗之後,花轎最終停在了豫成王府的外面。
因着娶的是妾,按照祖制,是不能從正門進入的,是以,林瑾珍的花轎從王府的偏門給擡了進去,花轎入了府門之後,便朝王府薈萃樓正廳而去。
薈萃樓正廳前,來道賀的賓客們都圍在正廳前方,等着觀看新郎迎接新娘子。
然而,這時的人們萬萬沒有想到,當喜娘揭開花轎時,會是那樣一番駭人的景象,以至於許多年後,當人們談論起這場婚禮時,一直都成爲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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