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生啞疾

千凰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冷的就好像隨時都要凍成冰塊了。她這時候彷彿看到了小寶,小寶在對她笑,小寶在喊她孃親。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她如此的思念那個孩子,甚至想要現在就呆在他的身邊。

“小寶……”

望着外面的大雪,今天的氣溫又比平常低了很多。白無塵站在門口,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不會懂得躲起來避開風雪,否則她早就前來求助了。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想的太多,那個人的生死關自己何事?還是早點休息好了。

他關上了木門,可沒多久木門又再度打開,白無塵的臉上帶着一絲憂慮,似乎真的很擔心那個女人會出事。

他的猶豫不決註定了他不能夠當一個無情的人,所以當他看到那個女人在快要被大雪覆蓋的時候,心中莫名的揪痛了一下。

千凰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捱過自己的身體抗議,她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最後直接躺在雪地上暈厥了過去。

當白無塵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就發現她渾身發抖,嘴脣幾乎凍成了紫色。他身後摸了下這女人的額頭,很冰卻又很燙,這說明她是邪風入侵,得了傷寒。

白無塵沒有多加猶豫,直接將人抱起送回了他居住的小屋。屋子裡面沒有任何取暖的工具,但好過外面的冰天雪地。

白無塵取來做飯的木頭在屋子裡面升起一堆篝火,然後再來到牀邊觀察千凰的情況。

她此刻已經燒的昏迷不醒,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恐怕凶多吉少。對於向來一人居住的白無塵來說,自從師父教會了他抵禦寒氣的內功之後,他根本沒有再生過病,更何況是在屋子裡面能夠找到救治風寒的藥材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用最簡單的方式,以自己的內力幫助千凰驅逐體內的那些冰寒之氣。也多虧了他搶救及時,半個時辰之後,千凰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下來,人也不再冷的發抖。

白無塵將以前師父給他買的那禦寒的被褥拿出來蓋在了千凰的身上。沒想到五歲以後他認爲用不到的東西,今天卻還能夠再度派上用場。

這個女人一點內力都沒有,說明她不是習武之人,卻能夠在這個地方如此拼命,到底是爲了什麼?

“小寶……”

睡的並不安穩的千凰,這時候口中念着的依然是那小小人兒的名字。

白無塵沉默的坐在篝火邊上,時不時的往裡面添加一些柴火。從今天的耗損程度來看,他恐怕得提前下山了。

千凰感覺自己沉睡了很久,而且還做了個很長很可怕的夢,夢裡面的片段亂七八糟,有她前世作爲殺手的回憶,也有這副身體之前主人的回憶。

一個人通常都只能夠活一輩子,可她卻比別人多了一次生存的機會,然而揹負着兩世人生的她,也未必見得就活的開心。

她心中的那些心情,從來也未曾向別人透露過分毫,哪怕是那個孩子,那個明明很小卻很懂事,嚷嚷着要保護她的孩子。

“小寶。”

千凰從噩夢中驚醒,當她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是夢,自己卻身處一個不認識的地方。

白無塵這時候端了一碗白粥到她的面前,雖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態度和眼神中,千凰知道這是他給自己吃的。

已經餓壞的千凰,這會兒出於生的本能,自然是要去端碗,但她剛剛恢復,渾身根本毫無氣力,碗瞬間就從她的指尖滑落。

就在白粥要翻在牀上的時候,白無塵伸手接住了碗,滴水不漏。他見千凰不能自己吃食,便用湯匙舀了一點稀粥遞到了她的脣邊。

他記得當初自己生病的時候,師父就是這麼照顧他的。從沒照顧過人的他,動作很生疏,甚至都不知道喂粥的時候還要吹一吹,否則吃的人就會燙到。

可惜白無塵不知道這些,在他伸手半天都不見千凰喝的時候,眼神中露出了不解。難道是她不想吃嗎?

就在他準備縮回手的時候,千凰還是一口咬住了湯匙,然後吞下了稀粥。

白無塵見她吃了,心中居然有點莫名的愉悅,他不懂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就好像師父給他帶回來的第一件玩具,一把木劍。他不知道從何下手,隨仔細琢磨着它的特別之處,然後爲自己的發現而欣喜。

接着他又送了一口,但千凰終於看出來,這個人是沒有照顧過病人,便道,“太燙。”

她倒不是嬌氣,而是不願意和自己的嘴巴過不去。這碗粥想必是剛從鍋裡撈出來的,即便是剛纔冷了一下,也還是很灼口。

白無塵像是恍然大悟,猶豫了一下才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送到她的面前。就這樣時間在兩個人安靜的時候慢慢流逝,等到千凰吃飽了之後,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

她擔心雪天蓮蕊,想要下牀,但是白無塵卻伸手阻攔。他的意思很明顯,不希望她再自尋死路。

千凰知道眼前這個飄逸出塵的男子不是壞人,否則剛纔就該讓她在外面自生自滅,而不是把她帶到溫暖的屋子,還給她熬了稀粥。

但是不管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她都不能放棄雪天蓮蕊,那是唯一救小寶的希望。

白無塵衣袖輕揮之即,篝火裡的黑色灰塵飛出,在地面擺出了幾個字,“爲何執着?”

千凰望着那幾個字良久,才說道,“爲了我的孩子。”

一直以來,千凰都在冷眼看世界,她覺得就算自己重生了,可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即便小寶是她這個身體生下來的,但他其實並沒有真的把他當真兒子看過。

她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是因爲從她重生的那一刻註定要糾纏在一起。可這次小寶出事,她才終於明白,這個孩子對她的重要。也明白,其實她早就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不,那就是她的孩子。

千凰看着白無塵,把小寶如何中毒的事情說了一遍,她沒打算隱瞞。這個人不管值不值得相信,但最起碼這時候他救了自己。

白無塵聽完她的敘述之後,內心也是不好受。他是一個孤兒,一個被家人遺棄的孩子。只因他天生患有殘疾,就被無情的拋棄了。

所以他怎麼都無法理解,一個母親居然能夠爲自己的孩子做到這個地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自己的孩子,這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這個柔弱的女子,有着男子都比不上的勇氣和頑強。她對孩子的那份偉大母愛,感動了白無塵。

想不到一向被師父說成冷漠無情的他,居然也會爲這個女子和她孩子的遭遇感到心疼。

也許自己不該再阻止她了,白無塵消去上的字跡,重新又寫了一句,“我幫你治療內傷,這樣你才能繼續等待雪天蓮蕊開花。”

千凰聞言有些驚訝,她剛纔那些話不是爲了博取同情,但是白無塵現在卻願意幫她治療內傷,難道是不打算阻止她留下了?

身體的虛弱讓千凰支持不了多久,便又覺得渾身無力,睏乏的不行。這時候白無塵來到她的身後,一掌貼在了她背後,醇厚的內力順着他的掌心進入千凰的身體。

她只感覺有一股暖流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讓她覺得很舒服,緊接着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幫她治療內傷,除了會耗損他的內力之外,千凰也會因爲身體承受不了內力的侵襲而虛弱無比。

但這是暫時的,只要千凰好好的睡一覺,等醒來之後,必然身體就能夠恢復往日的健康了。

看着那個連睡着了都皺着眉頭的女人,白無塵覺得自己的心有個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只是他不懂那是什麼,卻甘願這麼默默的坐在一邊守候着,靜靜的看着。

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千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來到天山已經多少天了,但當她醒過來發現自己徹底恢復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衝出屋子前往雪天蓮蕊生長的地方。

白無塵負手而立,那一襲白衣那被風吹起的長髮,單單是那一個背影,都夠讓人覺得宛如畫中仙,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千凰有些發愣,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這麼出色的男人,烈冥天是這樣,陌殺也是。連在這冰天雪地裡,也能給她碰上個謫仙般的男人。

這一切都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也許當夢一刻不會甦醒,她就會繼續沉淪在這樣的世界裡,不可自拔。

這時候白無塵的手中多了一管翠綠色的玉笛,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居然在這茫茫大雪之中,吹起了笛子。那空靈的聲音,在這個地方聽來居然如此婉轉動聽,讓千凰這個曾經心中只有殺戮的殺手,都要爲之心軟。

一曲作罷,身後傳來拍手之聲,白無塵緩緩回身,不明白爲什麼千凰要拍手。

從他的眼中就能夠知道他的想法,千凰突然覺得這個人好單純,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他的眼神卻能夠立刻反應他的心。

她曾經看過這樣的人,那就是在小寶兩歲之前。不過自從這孩子越來越大之後,就變的古靈精怪心思複雜。她一度覺得是她不會教導孩子,才能教出這麼一個怪胎。

這個人的眼神居然如同孩子一般純潔,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這是他裝出來混淆人心的?

但想想又覺得沒必要,這樣的人要殺她易如反掌,犯不着欺騙自己。

“很好聽,剛纔的曲子叫什麼?”千凰不擅長夸人,不過對方救了自己,而且剛纔的曲子的確很好聽,她覺得自己應該要稱讚一下。

白無塵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你也不知嗎?”千凰這會兒倒是有點好奇,爲什麼他總不說話。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白無塵袖袍一揮,雪地上立刻出現幾個字,“天生啞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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