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紛飛。
陸然坐在牀沿，靜靜看着已經睡着的舒沫。
她的臉上缺少血色，眉頭輕輕皺着，像是在睡夢裡也不踏實。
陸然溫柔地用指腹撫摸着她的眉心，希望能撫平她的恨意。
就這樣守着她好一會兒，確定她暫時不會醒過來後，陸然起身，去尋找被她打掉的求婚戒指。
他站在剛纔的位置，大致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然後轉向左手邊。
地毯是深棕色與米白色花紋的，他蹲下身，仔細尋找那枚小小的戒指。
最後在角落裡，他找到了。
陸然把戒指放在手心裡端詳，燈光照着那顆他特意爲她尋來的粉鑽，煥發出迷人的光彩，他曾想象過，她看到戒指該有多高興，可到最後，他卻錯算了一步。
他的心意，她根本不屑一顧。
陸然無力地靠坐在牆角，手心裡緊攥着戒指，硌得有些些的疼。
“沫沫……”沉痛地喃呢着她的名字，他仰起頭，手掌覆在雙眼上，眼眶裡泛起一陣溼意。
快三十年的人生裡，他第一次如此頹敗。
她對他的恨，他要怎樣才能化解掉？
陶姐上來敲門。
陸然抹了抹臉，起身去開門。
“陸先生，晚飯我又熱了一次，你和舒沫先吃點東西吧。”陶姐站在門外面，話音都不敢高了。
陸然微微皺下眉，輕聲道：“她已經睡了，你先收了吧。”
陶姐微愣，“那你呢？”
“我吃不下。”發生這樣的事，他哪裡有胃口吃飯呢。
陶姐猶豫着開口，“陸先生，你別怪我多事，你和舒沫不管怎麼樣了，身體始終要緊啊，萬一有個什麼不舒服的，那你怎麼照顧她呢？舒沫肯定也會心疼的。”
她還會在乎他嗎？
陸然深吸口氣，“我等會兒下去。”
“好。”
掩上門，陸然回到牀前。
他屈起左膝跪下，輕輕拿起她的左手。
她的手有些涼。
另一隻手拿着戒指，他垂着眸，鄭重地把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然後低頭印上一個吻。
“沫沫，我愛你。”
看到他下樓，陶姐幫忙盛了碗飯。
陸然拿起筷子，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陶姐看着他，莫名有些難受。
“陸先生，你和舒沫……”
陸然放下筷子。
陶姐神經一緊，趕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多問的。”
“如果有人曾經承諾會照顧你一生一世，可他又拋棄你了……你忘記了他，忘記了所有的事……後來他又回來找你，儘可能地對你好，真心對你好，希望能彌補當初犯下的錯……”陸然眼神幽深，透着無限惆悵，“你會原諒他嗎？”
陶姐怔了怔，隨即明白，他口裡的如果，是指他和舒沫……
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
難怪，他會對舒沫那樣體貼。
陶姐抿了抿脣，“如果他是有苦衷的話，我應該會原諒的。”
後半句話，她沒說出來，直覺上，她覺得陸然不會無緣無故扔下舒沫不管。
“苦衷嗎？”陸然喃喃道。
他離開她的理由，能算作苦衷嗎？
陸然一丁點的把握也沒有。
另外他也從未打算過把陸昊和劉靜的婚AA外情告訴舒沫，倘若她知道她最愛的媽媽做出了那樣不光彩的事，她絕對無法接受。
他希望她的世界裡能夠儘可能多保留些美好的記憶，她才能活得簡單、開心。
“舒沫是個好女孩，你好好跟她解釋，我想，她會理解你的。”陶姐說。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看到他們甜甜蜜蜜，陶姐也希望他倆的感情能開花結果。
陸然苦澀一笑。
她的確是個好女孩，卻可惜，他傷她至深。
草草吃了點東西，陸然回房。
臥室裡安安靜靜的，舒沫還在睡。
陸然躺倒她身邊。
儘管屋裡有空調，她蓋的被子也比較厚，可陸然一靠近她，卻發現，舒沫周身都有些冷，她可憐地縮成一團。
他蹙眉，輕輕將她攬到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感受到暖意，舒沫下意識地貼緊他，就像以前每天晚上那樣，溫順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裡。
抱了好一會兒，她的身體終於暖暖的。
靜靜看着她的睡顏，陸然的眉心卻漸漸攏了起來。
如果她醒過來，肯定又會想要逃離他……
“沫沫……”陸然輕吻着她的脣，“原諒我好不好？”
舒沫沉睡着，聽不見他的聲音。
陸然執起她的左手，目光掠過她白皙的手腕，忽而意識到某件事。
她的手鍊……
上次在鬼屋，她的手鍊掉下來，她暈倒了，體溫毫無原因地降低，後來是重新戴上她才醒過來，那次她記起了一些零散的記憶片段，而這次，她的手鍊斷掉了，她出現相同的情況，而且記起了所有過往……
陸然沉下目光。
這一切，彷彿全部與她的手鍊息息相關……
意識到這一點，陸然起身，找到手機去陽臺上打電話。
“還沒有找到？”他沉聲問。
“少了三顆，正在找。”孟揚回道。
陸然曾經數過，舒沫的手鍊上總共有十七顆珠子。當時舒沫暈倒，他顧不上去找回散了一地的珠子，而是交待孟揚去處理，並且告訴他，珠子總共有十七顆。孟揚立馬聯繫機場那邊派人找，幾個小時過去，卻仍然有三顆沒有找到，多半是被人撿走了。機場人流量大，要找回三顆小小的玉珠，難度非一般的大。
陸然眉心緊擰，“先把其他的送過來，剩下的繼續找。”
“好的，陸總。”
掛了電話，陸然緊緊攥着手機，心頭如同壓着大石塊。
孟揚很快把找回的珠子以及原來串手鍊的那根紅繩一起送過來。
陸然再次叮囑孟揚，儘快找到剩下的三顆，無論花多少錢。
他先把珠子串好，紅繩暫時打了個活結，然後給舒沫戴在手腕上，希望能夠有用。
半夜。
“然哥哥……別走……求求你不要丟下我……”舒沫的哭喊聲驚醒了陸然。
他趕緊打開燈。
舒沫閉着眼，嘴裡不斷喊着然哥哥別丟下她之類的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着急，很害怕，就像重新回到當年他離開她的那一天，陸然心痛地抱緊她，柔聲道：“沫沫，我在你身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不要走……不要丟下默默……”舒沫被困在夢境當中，眼角淚水不斷滑落。
陸然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沫沫，你聽見了嗎？我就在你身邊，別怕，我會陪着你的……”
折騰許久，舒沫終於安靜下來。
陸然去拿了熱毛巾回來幫她擦臉。
舒沫睫毛顫了顫，並未甦醒。
她曾告訴過他，如果不戴着手鍊，她睡覺非常容易做噩夢，從她剛纔的反應看來，這條不完整的手鍊應該是沒起到作用。
陸然眉間佈滿凝重。
一整晚，舒沫都睡得不安穩。
那段回憶如同詛咒般困擾着她，當年經歷過的痛楚與絕望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如此循環往復，只會加深她對陸然的恨意。
早上醒來，舒沫頭痛欲裂。
她輕輕動了下，陸然立馬睜開眼。
“沫沫？”他輕聲喊她。
舒沫緩緩掀開眼簾，看到陸然眼睛裡有着暗紅的血絲，這一晚上，他跟着時睡時醒，基本上沒怎麼安心合過眼。
舒沫眨了眨眼，腦子還有點迷糊，“陸然？”
她眉心蹙着，陸然擔憂地問：“哪裡不舒服嗎？”
“……頭疼。”舒沫往他胸前靠，像是尋求着避風港，她痛苦地低吟，“好吵，好多人在講話……”
陸然一滯。
屋裡就他們兩個人，她怎麼會覺得吵？
除非，她聽得到是……
“好難受！”舒沫變得有些暴躁。
陸然握住她的手，“沫沫，你看着我。”
舒沫揚起腦袋。
“你只看着我，只聽着我，知道嗎？”陸然親吻她的手背，話音柔柔的。
舒沫眉頭不見舒展。
“乖，我們先起牀吃早飯，然後出去逛街好不好？或者看電影？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陸然不停跟她講話，試圖將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從而儘可能地忽略掉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舒沫搖了搖頭，有絲焦躁地說：“我不知道。”
“沒關係。”生怕她情緒激動，陸然趕忙安慰道：“可以慢慢想，不着急的。”
陸然抱起她去衣帽間，“先換身衣服吧，你今天想穿哪一套？”
他儘量找她說話。
舒沫咬着脣，視線移向衣櫃，來來回回看了一遍，隨手指了下，“那件……白色的吧……”
“好。”
陸然親自幫她換衣服。
舒沫像個孩子樣配合他，該擡手的時候擡手。
陸然總算有點欣慰。
最後他幫她穿襪子。
舒沫垂着眼看她，手指上的鑽石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舉起手，怔怔凝着那顆粉鑽。
陸然雙手撐在她身側，微微笑着，“我記得你喜歡粉色，所以專門用的粉鑽，喜歡嗎？”
舒沫喃喃道：“這戒指是……求婚嗎？”
昨天晚上的事，她彷彿忘了。
“是的。”陸然兩隻手合握住她的左手，“你戴上以後，它就是訂婚戒指了。”
“訂婚？”
陸然的眸光越發溫柔，如春水般溫潤，“沫沫，我們結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