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27章 那塊懷錶

福利院已經到了熄燈的時間,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裡的住宿房間裡不會開着燈。師一萌就是在那樣習慣黑暗的情況下,和奶奶抱在一起睡着的。

來到這裡的時候,因爲心情很是複雜,所以她壓根就沒有什麼心情去理會小夥伴們的問話,只是簡單地打了幾個招呼之後就直奔的奶奶的房間去找她。在打開門的時候,看到剛剛坐進被窩裡準備睡覺的奶奶,師一萌就感覺自己全身都像是被注入了無數的力量一樣。

自從奶奶犯病以來,就很少和她說話,只是簡單的眼神交流而已,並且眼神已經不會像以前那麼明亮了。可是即便如此,也阻礙不了兩人之間的感情,哪怕不能進行語言上的溝通,經年累月下來的兩人也早就已經習慣了彼此。

師一萌說着就坐在了奶奶的牀頭,哽咽着叫了一句:“奶奶。”

從她走進這個房間開始,奶奶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師一萌的身上沒有移開過,看着她坐在自己面前如此難受的模樣。奶奶的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可是她卻伸出了手來,放在了師一萌放在牀邊上的雙手上。

當奶奶那一雙粗糙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背時,師一萌受驚地擡起頭來,看着奶奶依舊沒有什麼神色的目光。明明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如此動作卻好像是在安慰她勸慰她不要難受。越是如此,越是讓師一萌感覺自己的內心被刺痛了一般。

師一萌用力地咬緊着自己的下脣,越是想要隱忍住自己的眼淚,就越是控制不住那瀰漫上來的溫熱的淚水。晶瑩的淚水說着就從她的眼眶裡奪了出來,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奶奶的手背上。

看着奶奶手背上的淚水,也是怕她擔心,師一萌連忙伸出手去擦着自己臉上的淚,並且看着奶奶無措地看着自己的樣子,拼命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奶奶,我……我沒事,嘻嘻,我就只是……”師一萌說着說着,就已經哽咽到發不出聲音來,只有淚水更加洶涌地往下滴着,“我就只是……好想你啊……”

讓師一萌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那患有老年癡呆和間歇性精神分裂的奶奶,在聽到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竟然好像聽懂了一樣,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不禁分散了師一萌的注意力,很是驚喜地看着奶奶。

“奶奶,你想起我了嗎?奶奶,你能和我說會兒話嘛?”

師一萌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看着奶奶而後說着,然而許久了之後還是沒等到她的迴應。對於如此的場景,師一萌也只是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擦乾淨了臉上的淚痕,繼續說道:“你看我,果然是給點顏色就想開染坊了,得寸進尺的典型。”

說着,師一萌就從位置上起來了,跪在了牀邊伸出手來一把抱住了在牀上的奶奶。她將頭埋在了被子裡,悶悶地說道:“奶奶,你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不然的話,萌萌在這個世界上就什麼人都沒有了……”

奶奶沒有迴應師一萌,只是順勢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而只是這樣的動作就已經讓師一萌感覺倍感溫暖,認爲換來了奶奶的迴應。而後,便聽到了提醒鈴聲響了起來,再過十分鐘就是福利院宿舍樓熄燈的時間了。

師一萌說着就擡起頭來,對着奶奶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奶奶,我先去洗洗,然後晚上和您一起睡好不好,我們好久都沒說心裡話了呢。”

依舊沒有換來奶奶任何的迴應,可師一萌早就已經把它當作了一種默認。說着就從房間裡走了出去,走向了洗漱間。

等到師一萌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原本坐在牀上的奶奶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她走近的時候,就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眼睛已經緊緊地閉上了。見此情況,師一萌輕手輕腳地走近,而後小心翼翼地替奶奶脫掉了剛剛披在身上的外套,然後給她調整一個舒適的睡姿,讓她身體都能躺在牀上。

每一個動作,都生怕將她吵醒。最後,師一萌要將她的雙手放進被窩裡的時候,才發現奶奶的手中又是握着那一塊懷錶。

輕輕地蹙了下眉頭,師一萌依舊輕輕地將她的手指撐了開來,將那塊懷錶拿了過來,然後將奶奶的雙手放在了被子裡面。看着那放在牀單上的懷錶,師一萌不禁拿起來再次仔仔細細觀摩了一遍。

從小到大,她見過無數次奶奶將它放在手心,她一直都記得奶奶看着這塊表的時候表情是多麼深情而幸福。她也問過許多次關於這塊懷錶的故事,只是奶奶從來都沒有和她提起過,每一次都只是一笑而過。

知道如此,師一萌從來都沒有過分要求過,她就只是安安靜靜地陪在奶奶的身邊。就跟現在這樣,即便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

將那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懷錶放在了牀頭櫃上,師一萌說着就脫掉了鞋子和外套躺進了奶奶的身邊。伸出手去關燈的時候,師一萌的目光又一次注意到了那塊懷錶,最終還是伸長手來摁下了開關。

當房間一片漆黑的時候,師一萌的內心不禁變得有些脆弱敏感。她在想着,是不是這塊懷錶是一個奶奶喜歡卻無法在一起的人送的,是不是奶奶也曾經和她一樣,喜歡過一個沒有結局的人?

想到這裡,師一萌就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卻發現它已經空空如也。想到這裡,師一萌就覺得更加難受了起來。這麼想起來,她比奶奶還要更加悽慘吧,連一個可以留念的東西都沒有……

當那些負面的情緒一股腦地衝入腦海的時候,不得不說師一萌一下子就快要控制不住了。她說着就翻了個身,看着那背對着自己的奶奶,她伸出了手去將她全身都圈住抱在了她的懷裡。

奶奶的懷抱依舊是那麼溫暖那麼熟悉,就像是一劑世界上最有效的良藥,可是在一瞬間治癒所有的心傷。那些關於宮凡的事情,終於在短暫的片刻間,可以涌出師一萌的腦海裡,讓她感覺舒服了不少。

也許是因爲今天遭受的打擊不小,也是讓情緒有些崩潰,在突然安心的這一瞬間她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是沉重,眼皮也已經不受控制地在打架了。只不過,內心的深處還是在想着關於她關於宮凡的事情,全然沒有知覺的,落下了淚。

當師一萌陷入沉睡之後,那發自內心的悲傷還是沒有停下。

於是,等到宮凡來到福利院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黑夜中的她蜷縮成一團,睡在奶奶的身邊,臉上的表情並不安然,眼角和臉龐都有着滑過眼淚的淚痕。

原本很是氣憤的宮凡,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所有的火氣都在一時間就全然消失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心疼。他的雙手用力地握成了拳,咬緊了牙關,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得討厭自己……

看着師一萌睡着的模樣,宮凡的心裡也很是不好受,如果不是因爲他的話,她也不會這樣吧?明明,他也能感受到她傳達的愛意,面前這個女人是多麼天真善良惹人愛憐。可是偏偏,她……

宮凡說着就隱忍着自己的氣息,卻還是強忍不住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月光下的他,站在師一萌睡着的牀邊,高大的個子此刻看起來是那麼茫然無措,一雙眼睛還是跟原來一樣明亮,只是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着。

腦海裡,反覆地回放着今天在歐陽古堡裡時候發生的場景。沒有人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就如同歐陽也沒有聊到歐米集團的大小姐會應邀來參加宴席。如果他早知道會發生這些事的話,他一定不會帶上師一萌,他不忍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儘管他不知道師一萌是否知道今天晚上那位女生的身份,可是後來才知道在場的賓客都已經在傳言那人就是設計師Joy,他想着她那麼突然離開,再想起她離開時候的模樣,應該已經聽到了那個傳言了吧?

後知後覺的他,在那樣的時候居然還忙着只顧着吃井昕霖的醋,最終卻讓她遭受到這樣的打擊。

他不知道Joy如此主動找他的動機在哪裡,可是知覺告訴他既然她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並且還知道他原先有在找她。一切都說明……有人知道他的動機,並且主動讓Joy浮出水面來。

這一切,都成爲了讓宮凡頭疼的事實。也正是因爲她的出現,他愈發地想要保護好面前這個女人,因爲最容易受傷的就是她了,而他最捨不得傷害的就是她。

宮凡說着就蹲下身來,就在他伸出手來想要去擦拭師一萌臉上的淚痕的時候,目光卻停留在了牀頭櫃上放着的那塊懷錶上。因爲在這個角度,懷錶的鏡面正好折射着外面的月光……

看着那塊懷錶,宮凡的眉頭卻不禁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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