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裡的空氣是晦暗潮溼泛着餿腐黴味的,女孩子只覺得嗆得慌,咳了兩聲。
“醒了?”
“竟然還能醒?”
有人低低地議論,像怕被人聽到一樣很小聲。
“吵什麼吵,又想挨鞭子了嗎!”粗聲粗氣的叫罵從另一邊傳來,身邊的聲源們頓時倒吸一口氣,像是都縮成了一團。
“咳,咳咳,”這個時候,女孩子的咳聲就分外的響亮。
“媽的,還敢咳!”莽漢哐噹一聲踹開艙門,屋裡響起了少女們畏懼的尖叫,啪啪的鞭聲凌空甩得極響,“誰挑釁老子,出來!”
擠成一團的少女們頓時同牆角那火紅衣裙的女孩劃清了界限。
“媽的,這個病秧子怎麼還沒死!”莽漢罵了聲晦氣,舉起鞭子就要抽。
“大哥,大哥,她病得厲害不是有意要得罪您的,求您開恩饒她一命吧。”離着紅裙女孩最近的布衣姑娘求道:“您不是也需要她活着嗎。”
莽漢哼哧哼哧着,突然揚鞭抽向布衣姑娘:“她不禁打,你替她挨着吧!”
布衣姑娘頓時慘叫連連,莽漢抽了一鞭還想抽第二鞭,接連幾鞭抽下去布衣姑娘已經倒在紅裙女孩身旁哭求,可那莽漢抽上癮似得哪肯停手。
剛恢復幾分神智的紅裙少女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她卻知道這個少女正在替她受罪。
“咳,”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紅裙女孩用力翻身將那哀叫連連的布衣少女壓下護住。
“還挺他媽夠意思,還說不禁打?”莽漢罵道,揚鞭就是一抽。
紅裙少女悶哼一聲,劇痛從背部穿來,彷彿喚醒了她周身的神經,少女璀璨的眸子刷地睜開。
入眼是一張髒兮兮寫滿驚恐的小臉,小臉就在她身下,應該是剛纔替她捱打的姑娘。
女孩子單手撐着地板,讓自己側翻個身坐了起來,藉着晦暗的光線勉強看清周圍的一切。
手拿皮鞭的莽漢,一個個縮成一團的落魄少女,搖搖晃晃裝滿沙袋的船艙。
船艙?
“我怎麼會在這兒?”她嗓音沙啞,茫然。
“老子告訴你你怎麼會在這兒!”莽漢說着,長鞭又向女孩子招呼過來。
紅裙少女伸手一抓,正抓住那猛抽過來的鞭稍。
掌心火辣辣地痛,女孩子只是皺眉,她手上沒多少力氣便鬆開了鞭稍,她扶着胸口輕咳:“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莽漢被女孩精準抓住鞭子的動作鎮住,又被少女那一貫淡漠的氣勢所懾,一時不敢妄動。
“誰他媽跟你們這班賤奴說話,”莽漢罵罵咧咧地退了出去,女孩蹙眉,賤奴?
隨着莽漢出門,船艙的門也被他用鐵鏈鎖住,艙裡重歸死一般的寧靜。
縮成一團的少女們很快找到舒適的地方舒展身體,船艙裡有開始人擠人的狀態。
可沒有人敢來跟紅衣少女擠地方。
女孩子揉了揉掌心那道紅痕,向後找了個沙袋靠着,纔看向剛纔的布衣女孩:“你怎麼樣了?”
“沒……沒事,習慣了。”女孩怯怯道,她是被紅衣女孩剛纔那精光閃爍的眸光嚇到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這兒來的。”女孩子按着眉心問道。
她的記憶一片空白,每每想回憶什麼都只有白濛濛的霧氣充斥眼前,她只好問了。
“你不記得了?”布衣女孩用小貓似得聲音道:“是了,你磕到頭了,許是忘事了。”
紅裙女孩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果然劇痛無比還有些溼膩,又流血了。
“你是被他們從河裡撈上來的,那時候就磕了頭,都以爲你醒不了了只是交差的時候湊個人數。”布衣女孩低低道,周圍已經有人目光不善地暼她,顯然是不想她再說話了。
紅裙少女向周圍看了一圈,那些人都退避地將目光移開。
“你叫什麼?”她沒管那些,繼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平靜的好似一泓秋水,渾然無懼。
布衣女孩比了個小聲的手勢,悄悄道:“我叫小萍,你快別說話了,仔細再惹來看守大哥抽鞭子。”
少女點了點頭,可她還是用四平八穩的調子道:“那我叫什麼?”
布衣女孩縮了縮脖子:“你昏着的時候總叫着魚,許是就叫小魚。”
“小魚?”少女表情有些怪異,反正是圖個方便叫什麼都無所謂。
“好吧,就叫小魚。”小魚道,她按了按眉心打算睡一覺,說不定睡醒了就想起自己是不是叫小魚了。
船搖搖晃晃地還在行駛,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一樣。
小魚乾嘔了一聲,撐着上身坐起來:“這船是要去哪兒?”
又是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過來,小魚習以爲常地看向小萍,並不介意被人圍觀。
小萍怯怯地搖頭:“不知道,沒人敢問要把我們賣到哪兒去。”
“賣?對,這是運奴船。”小魚語氣淡淡道,似乎她並不是這船上的奴隸一樣平靜。
“不過我隱隱記得,買賣奴隸是可以的,爲什麼要偷偷摸摸的把人藏在船艙底層?”小魚按着左邊太陽穴,閉着眼道。
“你,你怎麼知道這是船艙底層?”小萍驚訝的連怕都忘了。
小魚笑笑望向頭頂:“沒有白日,光線從頂上投下來,還有這麼多沙袋,自然是船艙最底層。”
“你真聰明,”小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才道:“這是私奴船,我們都是被偷運過去的,聽說能剩下好大一筆奴稅呢。”
還是個走私船。
“小萍!”有人低喝:“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不要命了?還不閉嘴。”
小萍畏縮地抖了一下,乖乖閉嘴。
小魚卻偏頭看向呵斥小萍的女人,她的臉是整個船艙最乾淨的,也算是最好看的了。
“說說不要命,拿着刀的,才叫要命。”小魚笑笑,衝那個女人揚了揚下巴。
刀?
小萍下意識就跪倒在地,不斷抖:“媚姐,她既然醒了就也算咱們姐妹中的一員了,您就饒她這一回吧。”
“饒她?”被喚作媚姐的女人夥同幾個女人將九妹圍了起來,一邊冷笑:“小萍,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昨天替她擋鞭子不過是因爲你挨她最近,最後看守反應過來肯定是要替她挨鞭子,才故意賣她這個人情的,識相的就給老孃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