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山依舊,可因爲時下正值隆冬,樹芽雖嫩葉吐新,卻不再是山青水秀,那山自然不再是青山,而是蒼黃一片,那水當然也不再是綠水,而是渾黃一片。
此時天才剛剛亮開,沒有陽光,那白茫茫的霧氣瀰漫在山間,因爲上海地處海邊,所以空氣中還夾雜着淡淡的腥味,湖面平靜如鏡,偶爾幾隻不知名的小鳥輕輕掠過湖面,腳爪子輕拔水面,鳥嘴一動,便是一隻小魚被叼了上來,再一展翅,已經飛入那荒山野嶺之中。
靜靜的伏在一株不知名的灌木衆中,川甲崎田儘量壓低自己呼吸時的聲音,靜靜的注視着翠湖湖畔,耳朵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不知名的蟲子微微爬過泥土的聲音,偶爾一隻野兔從他身邊溜過,卻不對他產生絲毫的興趣,又一縱,消失在灌木衆中。
這天湖山遠離市區,更是方圓幾百裡也沒有人煙,自然是靜得可怕,但川甲崎田躲在灌木衆中,非絕頂高手卻也實在難以察覺到他的存在,似乎整個人都與那山,那水混爲一體,連最爲靈敏的山鳥野兔都對他視而未見,足可見他本人的武功也是相當的可怕。
老實說,川甲崎田就與安倍鬆尾的武功是不相上下的,不過那是在安倍鬆尾沒有練成那不知名的刀法以前,那是在安倍鬆尾不施用精神力的前提下,這也怪不得川甲崎田沒有進步,實際上他的進步已經不小的,與安倍鬆尾這樣的天才一起修煉了一段時間,他受益自然非淺,可安倍鬆尾是誰,那真是天才中的天才,所以兩人之間的差距也就拉大了,現在就算安倍鬆尾不用精神力,也可以輕鬆勝過他。
這一點川甲崎田其實相當的清楚,所以他纔對安倍鬆尾無可奈何,也正因爲如此,他纔要埋伏在這灌木衆中,他要等待一個機會,暗中下殺手,助安倍鬆尾滅了杜峰,這就是川甲崎田的聰明之處,自己殺不了杜峰,他就想到利用安倍鬆尾,要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與杜峰對敵,一是沒有取勝的把握,另外他也知道安倍鬆尾絕對不會答應他的這個要求。
川甲崎田所藏的地方相當的隱秘,也是極盡巧妙,縱觀這翠湖之畔,也僅僅只有川甲崎田面前不遠處的那塊空地方便決鬥,能找到這樣的絕佳位置,川甲崎田是用了心思的,他可是對這翠湖周圍進行了仔細的觀察和深刻的分析以後方纔找到這個地方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安倍鬆尾和杜峰一定會選擇這一個地方決鬥的。
確信自己沒有看花眼,那翠湖之畔,突然一陣衣襟破空的聲音傳來,只覺眼前一花,身穿灰色麻衣和服的安倍鬆尾就已經穩穩的站在了離自己僅十多米之遙的地方,偶天一陣長嘯,似乎是要發泄心中的悶氣,安倍鬆尾飽含了內力的嘯聲,傳出老遠,那翠湖之水都被震得波濤洶涌起來,許久,還有漣漪一圈圈的散開,一層涌着一層,滾出老遠。
暗暗驚歎這安倍鬆尾的內力之強,實在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夠比得上的,川甲崎田的心裡卻又有了幾分把握和信心,有如此的高手與杜峰決鬥,對於早早躲在一邊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川甲崎田來說是幸運,可對杜峰來說,卻是不幸。
環視了一眼四周,這翠湖雖依然未變,可此番前來,安倍鬆尾的心情卻完全不太一樣,記得上一次與杜峰對決的時候,他可是一門心思要置杜峰於死地的,那時的他只想着民族大義,可這一次卻不太一樣,他不再執着於那些虛無飄渺的信念,他變得更加的簡單,他只想要打敗杜峰,在他看來,這世界上就只有杜峰這一個真正的敵人了,打敗了杜峰,他就意味着真正進入武學的最高境界。
突然皺緊了眉頭,安倍鬆尾的眼光變得異常的冷峭,盯着川甲崎田藏身之處,他突然間變得有些惱怒,更是變得相當的厭惡,他自然能感覺得到川甲崎田的存在,他也可以猜測得到川甲崎田潛伏在這裡的目的,可他卻不能忍受川甲崎田的這種做法,儘管這對於川甲崎田來說,並不是非常的沒有道理,可現在一心想要與杜峰決鬥的安倍鬆尾並不想有人幫忙,他需要公平公正,也只有公平公正的決鬥,纔會讓他沒有一點顧慮,就算是敗了,大不了一死了之,也勝過用卑鄙無恥的方法來贏得勝利,用如此的方式獲勝,那勝利還有意義麼?
見安倍鬆尾的目光有些不善的盯着自己這邊,川甲崎田有些鬱悶,更有些不解,他確信自己已經完全將呼息都閉住了,就算是一隻狼經過自己的面前,也絕對不可能感覺得到自己居然是一大活人,可安倍鬆尾卻毫不費力的發現自己了?這實在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出來吧!”安倍鬆尾冷冷的道。
川甲崎田本還有些沒有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被發現,可此時卻沒有半點疑慮,極不情願的從灌木衆中站起身,鬱悶的走到離安倍鬆尾僅五米的地方站定,陰沉着臉盯着對面的安倍鬆尾,川甲崎田冷冷的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這確實是他感覺最不明白的,不禁先問出口道。
川甲崎田自然不知道精神力可是比第六感還要靈敏得多,有了精神力的幫助,想要知道方圓一定距離內的一草一目的變化,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安倍鬆尾恰好比較擅長施用精神力,而作爲與杜峰的這一戰,他正好也是相當的關注和重視,所以絕不允許有絲毫的外力干擾,高手相鬥,雖是一些小的插曲和因素,都可能會影響了戰局的結果,安倍鬆尾是個真正的武者,他追求的是武道的極限,自然非常看重公平這一點。
“你走吧,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下一次,如果你依然出現在你不該出現的地方,可能,我不會再顧忌到同宗之誼,我會真的殺了你!”安倍鬆尾好不容易將自己已經握緊刀柄的手鬆了開來。
這一刻,川甲崎田的背後陡然間出現些許冷汗,安倍鬆尾剛纔的樣子真是有些駭人的,如果不是安倍鬆尾突然間放施了已經施出的殺氣,川甲崎田的壓力會使他拔刀,不錯,他就算不想拔刀也不行,有時候殺氣這玩意兒就是那麼的無可奈何,經受得住也就罷了,經受不起,將人活活逼瘋的事情也不會是稀奇。
“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大和民族的子民,殺杜峰其實是我們共同的目的,你又何苦如此執着,一個人是殺,兩個人殺不僅壓力少一些,成功的機率也會大大的增加,你又何必一定要爭個公平?愚蠢之極!”川甲崎田的臉色不好看,要不是顧忌到安倍鬆尾的武功和精神力都不是自己現在所能應付得了的,他甚至想要大罵出口,不過他現在的話也一點都不好聽。
冷冷的盯了川甲崎田一眼,安倍鬆尾皺急了眉頭:“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我現在只是問你,你倒底是走還是不走?”
“你——”川甲崎田的臉色更加的難看,握刀的手也是緊緊的攥緊那刀柄,有幾要青筋都條條迸出,一隻手指着安倍鬆尾,他卻實在不敢說出什麼更加更氣和難聽的話來。
“我只數三聲,如果你執意還不走,我就殺了你!”安倍鬆尾有些輕篾的盯了川甲崎田一眼,冷笑道,同時右手握緊了刀柄,不過此時他卻並沒有用力,就像是握着一柄木製的玩具短劍一般,安倍鬆尾的全身都不曾流露一點殺氣出來。
同樣也是緊緊的盯着對方,川甲崎田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更有一絲戰意瀰漫出來,看到對方那輕視的眼神,他有些衝動的想要一刀劈掉安倍鬆尾的腦袋,然後再一腳將安倍鬆尾的腦袋當成沙包一般踢進這翠湖之中,可他卻沒有動作,就算握刀的手都微微出了一絲汗水,他都沒有動。
“一!”安倍鬆尾叫出第一聲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更看不出來他此時的心情究竟是喜是悲,不過他那話語之中的蕭殺之氣卻是濃烈得很,這種蕭殺之意馬上就對川甲崎田起到作用了。
川甲崎田抿了抿嘴,吞了一口氣,默默的站在那裡沒有動,卻已經是全身的功力都急速的運轉開來,他已經作好戰鬥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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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安倍鬆尾的臉色變了一些,原來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此時卻有些不奈煩了,眉頭微皺之下,已經沉沉的喊出第二聲。
川甲崎田這次連吞氣都覺得有些困難一般,看到安倍鬆尾握刀的手一下子變得相當有力了,而且那倭刀也斜斜的舉了起來,他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似乎眼前的安倍鬆尾形象一下子高大了十幾倍,力量也變得無窮,好像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再能激起那一股子戰意來。
安倍鬆尾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握住倭刀的手也一下子將那刀舉起老高,正要呼出第三聲,不想那川甲崎田終於有些受不了,恨恨的丟下一句話,人也是幾個縱身飄然遠去。
“你不配做一個大和民族的人,你終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哼!”川甲崎田的聲音中滿是不甘和詛咒。
盯着川甲崎田飄然遠去的背影,安倍鬆尾一時竟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可只是一轉瞬的功夫他便釋然了,他明白自己如今已經算是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道的道路,追求武道頂峰的道路必然是充滿了艱辛和無奈,可既然選擇了,他便不會後悔。
杜峰此番前來應戰,心態自然又是不同,前次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來的,爲的是要爲民族爭一口氣,兩人似乎也是代表着各自的民族在作一番較量,可此次卻完全不同的,他覺得自己這次的決鬥真有些莫明其妙,或許是心性的修爲達到了,他竟有些不太恨這個殺過好幾名龍衛的日本人,因爲在他看來,這安倍鬆尾似乎也成了一件機器,一件追求武道頂峰的機器,與機器計較太多,似乎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杜峰甚至還覺得這次的決鬥真是沒有多大意義,似乎完全是爲了滿足安倍鬆尾的要求才來的一般,如果說前次決鬥,杜峰的心中還有些仇恨,這次就不再有這麼深切的仇恨了,無論如何,安倍鬆尾救了他一命是真的,而自己這次也便算是報恩罷,嘿嘿,杜峰覺得自己真夠無恥,有這種報恩法麼?
因爲心態不同,杜峰又對自己的武功充滿了信心,所以一路上杜峰並不像上次那樣施展絕頂的輕功,反而完全像是散步一般徐徐往翠湖趕來,正因爲心中沒有壓力,就算四周光禿禿的一片,杜峰依然覺得這景色格外的迷人,其實他雖然將公司完全交給別人在打理,可他天天卻是四處在奔波,就算偶爾半辦事半旅遊的到過許多地方,也並沒有像現在這樣安然的散步遊玩,一時杜峰不禁心情大好。
雖是散步,可杜峰的武功修爲已經達到極深極高境界,所以那速度也不是常人能比擬的,趕到翠湖的時候,四周的霧氣都還沒有完全散盡,天邊雖有一絲亮光,太陽卻還沒有完全出來,倒是那天邊的雲彩,被印染得格外的亮堂和漂亮。
杜峰趕到翠湖之畔,安倍鬆尾正在練刀,刀法怪異,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一點力道,一個人練習起來看不出有多麼的利害,可那湖水卻被那完全看不見的刀氣震得浪花翻騰,每每一刀直劈,那湖面都似乎被切開了一般,挑起驚天大浪。
“哈哈,恭喜恭喜,看來你倒是大有進步!”杜峰拍手靠近,一邊卻是哈哈笑道,兩人見面倒是沒有一點點的殺氣往對方施過去,兩人一見面就確信一件事情,其實對方今天的心態與自己似乎正好吻合,決沒有想要殺掉對方的這種想法。
突然收刀,安倍鬆尾將刀交到左手,有些嚴肅的道:“看得出來,你這一年來的進步,其實一點也不比我差,不過我依然要打敗你,不管是誰,只要比我的武功高,我就一定要打敗他,因爲我是安倍鬆尾。”
皺緊眉頭,杜峰突然沉聲問道:“今天我倒是遲到了,害你久等,實在過意不去,不過我卻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請說。”似乎兩人都沒有要馬上解決戰鬥的打算,反倒是如此客套起來。
“你爲什麼想要殺我?”杜峰沉聲問道。
安倍鬆尾毫不猶豫的道:“自然是想要打敗你,不過你錯了,我今天並不想殺你了,我只要打敗你就可以了,我一生追求武道的極限,現在對殺人這種事情並不如何看重了。”
“你不想殺人,卻又想要打敗所有高手,對嗎?”杜峰突然覺得這安倍鬆尾其實想法倒真是簡單得可以。
點了點頭,安倍鬆尾並不反駁杜峰的話,倒像是默認了杜峰的說法。
同樣是點了點頭,杜峰卻是突然間笑了起來,今天這決鬥雖然還沒有開始,他卻在心裡已經得勝,於是笑道:“其實,我們之間不用再打了,你打不過我的,你也永遠不會勝過我的!”
安倍鬆尾皺緊眉頭,有些不太高興的道:“打都未打,如何能知道結果?就算你信心十足,我也絕不會認輸,再說,我並不以爲我今天會輸,就算你武功再高,我也不見得會輸給你!”
又是哈哈一陣大筆,杜峰笑道:“我如此說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那我倒要領教一番高論!”安倍鬆尾沉着臉道。
杜峰思考片刻,方纔問道:“我卻問你,你追求武道的極限,可你就算贏了我,你就能肯定這天下就你的武功最高了麼?”
“我想是的。”安倍鬆尾沉聲道。
“錯了,這天下之大,真正的高手可是多得舉不勝舉,就算你贏了我,也不會保證你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你說對嗎?”這個道理杜峰其實講得挺簡單。
安倍鬆尾想了想,眉頭皺緊道:“我,我想這天也就你的武功最高了吧!”安倍鬆尾突然覺得自己這話自己都有些懷疑,這天下果真就是杜峰的武功最高了麼?
杜峰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起來。
“算了,這話我們一會兒再說,反正我們之間這場決鬥也是避免不了的,這樣吧,我們再來賭一把如何?我就賭我贏,你敢賭麼?”杜峰腦瓜子轉得挺快,馬上心裡就有了計較,他開始算計這安倍鬆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