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山就在白玉京的邊緣,從小孤山往南方行個幾十裡,就到了白玉京最外圍的流金城。
照理說,這種門派大事應該去問流金城主碧瑤,畢竟她是代理門主。
不過,很明顯現在碧落紅塵中的大部分勢力,比如金亦行、鐵銘、水泉應等幾位宗主,都比較傾向於煙赤霞。
也就是說,現在碧落紅塵中能夠做主的,是煙赤霞。
心中計較一番,於是林達繞過流金城,向白玉京中央地帶的鐵諾城飛去。
鐵諾城林達是很熟悉的了,上次夥同四位散仙斬殺上界金仙,鐵諾城附近就是第一現場。
但是越往鐵諾城行去,林達就越來越感覺到不對勁。
等鐵諾城遙遙在望的時候,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
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彷彿是炎熱夏天裡看到了下雪,又或者是雨打在臉上彷彿火燒……
就是一種因和果被錯亂疊加,一切都混亂無序分辨不出先後的暈眩感覺。
林達停住腳下的飛劍,虛懸空中,靜立默唸,神念四周巡遊,想找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帶來了這種錯亂。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可以瞬間巡遊天地的神念,竟然沒辦法找到任何標誌性建築物或者人,念之所及,是一片虛無空白,彷彿一切都不存在!
這是不可能的!
林達一陣慌亂,神唸對於散仙來說,比聽聞嗅觸觀這五覺更加精確,就相當於將自己置身於萬物之上,能夠看清一切的心眼,而如今這雙心眼沒辦法觸摸到任何東西,眼睛卻能夠看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愕然間,林達又看到了一幕異景。
他明明已經虛立空中不動了,鐵諾城卻在漸漸的向他接近,周圍的景物亦在不斷變化。
林達第一反應是有人有幻境法寶不知不覺間迷惑了他。
他立即伸手向懷,想掏出一張能夠破掉一切幻境的倉頡破字。
然而,手還沒有伸進懷裡,那張破字符卻已經到了眼前,另外一隻手,一隻林達自己的手,正拿着這張符。
伸手,掏符,符出,這三個環節,被省略掉了中間的那個!
這幻境如此厲害!
林達背脊一陣發涼,額頭漸有汗漬,自從渡天劫入了散仙境界之後,他還沒碰過這麼厲害的對手。
問題是他除了因果倒錯外,根本就沒有查覺到任何的不妥。
這對手能夠無痕無跡的困住他,實力超乎想像!
“破!”
張口一喝。
這時被倒錯的因果更嚴重了,喝聲出口,原本破字符立即就應該發生作用的,然而,這一過程卻被拉長了。
一刻、兩刻……,林達心中默默計算着時間的流逝,然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念頭能動,手能動,飛劍也能動,然而就是破字符不能動。
那鐵諾城越逼越近,林達想躲開,卻被無形的束縛力困在了當地,離不開這三丈之地。
手中的破字符,好久好久,纔有動靜,像是慢鏡頭一樣,有紅光一亮,再一滅,這一亮一滅,就持續了將近一刻鐘。
亮光中林達見到了一個虛影,在光中閃耀,那是一個赤着膀子的大漢,轉瞬大漢又化成了一隻黑熊,接着黑熊猛得錘地。
轟然一聲,破字符散成了霧狀的紅光,將林達籠罩在內。
林達驟覺渾身一輕,那個在緩緩向他移動的鐵諾城,也不動了,但是林達又有一個發現,那就是破字符雖然去了這幻像,但是自己與鐵諾城的距離,卻是真的拉近了。
黑色如同鐵板圍成的城池,就在眼前百米處。
“這……,莫非不是幻像?”
不是幻像又是什麼?
煙赤霞他們這幫無聊傢伙,會在自家城池附近佈下什麼東西?
莫非是……?
林達心中忽然靈光一閃,明白了自己遇到的是什麼。
破字符的效力只有一瞬間,那繞着林達的紅霧,已經開始漸漸消散,林達又開始感覺到因果錯亂。
林達急忙自九重葛中摸出一個簿紅蟬翼,大小也就五寸的素絲囊,解開扎口,抖了一抖,十二面硃紅小旗便到了掌上。
他右手掐靈訣,口噴元氣朝那十二面硃紅小棋一吹,往空中一舉,立即幻化成十二道不同顏色的光華,圍着林達,結成六道旗門,懸空不動。
這是十二都天寶篆,岐無甘收集的六件仙器之一。
十二面小旗結成六座旗門,分別爲生、死、幻、滅、晦、滅,妙用無窮。
林達也是第一次使出這件法寶,爲的是隔絕外界的干擾,因此他踏右一步,入了幻門。
眼前原本平常的景緻,立即變得詭異起來。
天空是凝固的,如同鐵幕,烏沉沉的頂在頭上,大地反而變成了氣體一樣的微粒,鐵諾城正在空中漂,一棵棵植物長着鐵樣的葉子,鋒利如刀……
一切都是倒錯的。
這倒像是一個詭異的幻境。
不過林達知道,眼前這一切,纔是真實。
十二都天寶篆的幻字門,能夠保住主人不被世間一切幻像所迷,這只是功用之一,如果將敵人困入此門,隨主人心意,又能變幻無數幻境來迷惑敵人。
這詭異的景緻,應該是逆文祖周天大陣運轉到了極致,不顧一切將困果攪亂,纔出現的詭異景緻。
在這個空間裡,原本的一切規律都已經不適用。
煙赤霞他們瘋了麼?
林達在心中暗暗驚訝,這樣的擾亂因果,有可能將白玉京毀掉啊。
他小心翼翼維持着十二都天寶篆,向逆文祖周天大陣的陣眼飄過去。
由於佈置此陣的時候林達也在旁邊,不止偷學到了如何布這個能夠擾亂因果的厲害陣法,對眼前這個陣形也有些瞭解。
卻往前行,因果被陣法擾亂的越厲害。
到了最深處,世界幾乎變成了一團虛無,幾團顏色不同的光團,正在那裡繞着一團足有百米立方米的黑色霧氣,虛虛實實的飄着。
那是法寶的光,能夠堅持在這個陣法中央的,除了主陣者再無別人。
林達祭着十二都天寶篆,緩緩來至那團黑色霧氣旁。
最近處血紅光芒籠罩着的,果然是煙赤霞,依次向右排去,是金亦行,水泉應,鐵銘,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傢伙。
“你好?”
林達飄到煙赤霞近前,招呼一聲,換來煙赤霞一個大大的兇狠白眼。
“又是你小子!都是你乾的好事!”
“我說你們在幹什麼……?”
林達話還沒說完,那邊煙赤霞已經怒吼起來。
“如果老子現在能空出手來,就一戟劈死你!”
“……我覺得我們完全沒辦法交流。”
林達嘆口氣,指揮十二都天符篆向金亦行飄過去。
“老金,你幹嘛呢?”
“佈陣。”金亦行也沒好氣的回答。
“我知道……”林達心道這究竟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給他臉色看,爲什麼啊?
“我想問的是,你們爲什麼要把逆文祖周天陣運轉到這個程度,你看看,整個因果都亂了,再弄下去白玉京就要毀了。”
無論是逆因爲果還是逆果爲因,都是一個最最徹底的破壞過程。
短時間的尚且可以通過因果的糾正力來恢復,但是時間一長,因果間的鏈條被徹底崩斷。
也就是說,凡是在這塊土地上產生的因果,都將不存在。
一磚一瓦蓋起來的白玉京將化做虛無,因爲這些磚瓦都不曾存在過。
曾經在這裡出生的人會化成虛無,人們不會再在記憶裡記得他。
在這裡學過藝練過功的修真,雖然體內的元氣還在,但這一部分的人生經歷會被抹去,學過什麼也不會記得。
幸好,因果的糾錯力雖然被毀了,但是因果的補償力還在。
消失的空白部分,會被另外一個東西代替,比如出生在這裡的人雖然消失了,但他的親人、他的愛人、他做過的一切對他人有影響的事情,都會被另一個人擁有。
“就是要讓一切消失!”金亦行臉色鐵青的回答,看來做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心痛的決定。
“爲什麼啊?”
林達不解的看着他。
“還不是因爲那個金仙!”金亦行咬牙竊齒,狠狠的盯了林達一眼。
“哦?怎麼了?不是消滅一切證據了麼……?啊!”
林達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辦的一件衝動事,不會和那個有關吧!
“就在昨天,有非常非常強的神念自九霄降下來,那神念太強了,一個動念,幾乎就將陣法摧毀,如果不是我們發現的早,那件事的前後因果早被他摸清了……”
“一個神念就能看透困果?”林達覺得不可思議,那要多強的力量,才能用念頭穿透困果,看到過去啊。
“哼!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殺了金仙……”
金亦行開始抱怨。
“好了好了,事情已經發生,再抱怨也與事無補,我想問的只有一件事,你們這樣做真的管用麼?”
“那個神念只在這裡巡遊一番,就消逝了,好像是往北邊去的。”
“哦,原來你們在這裡亡羊補牢,消滅證據。”
林達點點頭,這也不虧爲一個好辦法,將一切困果都催毀掉,就代表金仙沒有在這裡和他們戰鬥過,就算用再神奇的法寶,也沒辦法推算出已經毀掉的因果。
就算以整個白玉京爲代價,將這件事掩飾過去,也值了。
“不過,無論如何,金仙死掉的這個果,你沒辦法抹掉啊。”
“困果都毀了,他沒在這裡存在過,誰知道他去哪了!”
“可是,有證人呢。”林達很擔心。
“誰?”
林達指指自己的鼻子:“當然是我。”
“金仙就是你殺的!”金亦行出離憤怒了,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錯錯錯,金仙是我們一起殺的。”
“你想怎麼樣!”金亦行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把話吐出來,瞧他的表情,應該是恨不得把林達扒皮拆骨,當然,前題是他能空出手來。
“嗯,有件事,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林達很慚愧的笑笑。
“有屁就放!”金亦行開始說髒話了。
“那個神念,好像是我引出來的,因爲就在昨天,我把那具金仙屍體拆碎了,扔在了增城……”
“你!”
金亦行聽了這話,也顧不上手頭的陣法了,回身抽飛劍就往林達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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