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達砍得下去麼？
按照林達平常性格，這一劍，是無論如何也砍不下去的。
可是，此刻林達卻揹負着數十萬龍族戰士性命，還有龍域的近千萬無辜居民，如果殺龍女一人，能夠救得了這些龍族，殺不殺？
“你不是覺得自己害了龍族麼？你不是想要挽回麼？眼前大好機會，一劍砍下去，所有罪責與苦難都由你自己背了，玉帝一死，龍族安然無事，豈不兩全？這當然不是問心無愧，但權衡一下，這麼算對不對？你敢不敢做！”一剎那，普陀想法超越時間的涌進林達心裡。
沒錯，要是殺了無辜龍女，還怎麼問心無愧？可如果犧牲掉自己的問心無愧，能夠救得了這麼多人的性命，那麼殺還是不殺？
電光石火間，林達有了決定。
“對不起！”林達高喝，便在龍女難以置信的驚愕眼神中，夢想神劍迎頭便劈！
因爲持劍者心意改變，夢想神劍光芒並非再是神聖般玉白，而是轉成了通天徹地的煞白色，神劍神威，玉帝也只能束手待斃。
然而，就在夢想劍煞觸及到龍女身體的瞬間，林達耳中響起一個軟軟語聲：”綠色，自由。”
鐺。
夢想神劍煞光前，憑空出現了一塊綠色棱形水晶，這來自於龍王的極致五行力，當然也不可能阻擋住聖器神劍的威力，脆響過後，便被切入割碎，可趁這個小小空隙，傾城已經攔在林達面前。
“斬下去，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天大的功德，在等着你……”普陀適時誘惑。
對這樣的誘惑，林達卻直接回絕：閉嘴！
他怎麼可能去殺傾城。
“傾城！”林達急忙回手挽住夢想神劍，他的劍法還沒到收放如心的地步，這一下用力過劇，登時讓夢想神劍回撞在自己胸口，林達反而被撞得倒跌幾步。
可是林達不在乎，他看着大張雙手攔在他面前的傾城，不知所措。
“不。”傾城搖頭，”那種想法是錯的，沒有誰應該犧牲，不該是你，也不該是羲和。”
“可、可是……”林達正要說什麼，忽然感覺到一陣寒骨徹心的後怕，如果他剛纔那一劍斬下去了，違背了自己的本性，在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他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善良沒錯，希望做事問心無愧也沒錯，但事事無絕對，指導你做出最正確決定的，還是心中的良知，如果被單純的信念矇蔽或者誤導，而做出錯誤判斷，到最後，可能變成希特勒式擁有偏執人性的恐怖生物。
對林達來說，更是如此，特別是在他擁有超越一切的神劍的時候。
林達緩緩的，把夢想神劍插回到鞘中。
同時歸入鞘中的，還有他的自責和自以爲是。
“別用那麼極端的辦法，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傾城憐惜的看着林達，然後轉身對着玉帝輕身一福，姿容美麗優雅：”張百忍大人，您覺得呢？”
“哦？”玉帝經歷方纔的險死還生，神情卻是依舊淡然，笑意掛在臉上，打量了下傾城：”原來你就是中叔皇的那個……”
“不，我只是暫時繼承他老人家的遺志而已。”傾城搖頭，”但是，您和他老人家的交易，我全部都知道呢。”
“哦？”玉帝輕嗯一聲。
“記得當初你和龍王擊掌爲誓，龍王若是反悔，龍族將全族遭戳，一子不剩。若是您反悔，將會什麼？”傾城做出深思表情，”哦，對了，凡是龍族，都能夠破掉您的救贖不滅體，將您封印或者毀滅吧？”
“……”玉帝笑容不再。
“青帝擁有不敗金身，是很厲害，但你老人家的救贖不滅體，卻更加珍貴吧？如果因爲一個誓言而讓不滅有了破綻，就要冒着被封印甚至毀滅的危險吧？值得麼？”傾城溫溫柔柔的話，卻讓玉帝微微色變。
“只要把龍族殺到一個不剩，就無所謂是否應願。”玉帝又笑了。
“殺得盡麼？”傾城反問：”不說龍族千萬居民，就說着這仙界宇宙，有多少金仙是龍族近親，有一些，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血緣，您想血洗仙界宇宙麼？”
“有何不可？”玉帝微笑着。
“張百忍大人真是氣量宏大。”傾城笑着，”不過我卻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哦？”玉帝沉吟着。
“您將您手中的小妹妹立爲天帝，我們再把夢想神劍交給她，然後龍族全族退出仙界，除非得到召喚，否則永不再入仙界。這樣，因爲是羲和爲天帝，您不算背誓，夢想神劍掌握在羲和手中，也無法威脅到您。”傾城微笑着：”您的兩個威脅都沒了。”
“哦。”玉帝也笑了，笑得很開心，連連言道：”這樣不錯，這樣不錯。”
“玉帝大人高興就好。”傾城笑得玫瑰花般豔麗。
不對。
林達在心中暗叫一聲，他熟悉傾城，傾城笑得這麼豔麗，就肯定是藏了什麼鬼主意在心裡。
另外，這兩人商討的確實是兩全齊美的辦法，不過其中忽略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因素：諸界毀滅者。
他們沒有說，林達這個諸界毀滅者該怎麼辦？
因爲這個莫名其妙的鬼身份，玉帝才背叛誓約啊，現在能夠忽略掉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這時，傾城回過頭來，朝林達皺起鼻子笑了一笑，那模樣可愛無比，林達很少看到傾城這樣的表情，他雖然不明白傾城在打什麼主意，不過他知道自己要配合。
恰好，這時玉帝向林達伸出手來：”夢想劍交給我吧，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你還沒有放了龍族戰士。”林達搖頭。
“唔，我卻是忘了。”玉帝揮揮手，已從夢想神劍威懾中恢復過來的中宮鬥神們，指揮天兵們，一一將近萬龍族戰士手上的繩索解開。
“其他龍族戰士呢？”林達問玉帝。
“死光了。”玉帝惋惜的笑着，”他們太倔強了。”
林達攥緊拳頭，強忍着想要把眼前這張慈善笑臉劈成八半的衝動。
解除了捆綁的龍族戰士，每個人都靜靜的、赤手空拳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們盯着周圍的天兵，緊握雙拳，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死難的戰士英靈在他們耳邊哭泣，忍受着這種屈辱的他們，或許，還不如一死了之。
狴犴和椒圖拖着滿是傷痕的殘破身體，來到林達和傾城身邊。
“現在可以了吧？”玉帝又向林達伸出手，索要夢想神劍。
“叫他們都退下混沌號，把混沌號還給我們。”林達又要求。
“你的要求太多了。”玉帝溫和的開口。
“羲和在你手裡，我不敢做什麼的。”林達靜靜開口。
“那好，你們都下……”玉帝正要揮要斥退一干中宮鬥神，忽然有炸雷般的聲音響起。
“不行！”
一柄銀槍破空而至，紮在林達與玉帝之前的甲板上，槍尾不住顫抖，足見這一擊力量之強。
每個人都向銀槍飛來處張望，那個把袍子胡亂扎，露出瘦削但很強壯胸膛的復仇者，進入到所有人視線中。
“張百忍！”武成王自五色祥雲上躍下，砰一聲落在銀蟒槍旁邊，朝玉帝怒吼：”青帝大人被殺，你竟然想放兇手走，你心可誅！”
武成王？！
死人復活？林達一陣傻愣，半響纔想到，既然睚眥能在救贖光環下活轉過來，那麼武成王可能是被青帝留下的某某後手救活吧。
而武成王噴到玉帝臉上的吐沫星子，讓玉帝現出不快神色。
“我還以爲現在的仙界，是您玉帝大人做主呢。”林達嘿嘿直笑，想看仙界內鬨。
“武成王！退下！”李靖護主心切，反吼武成王。
“哼，我不和狗奴才說話。”武成王用鼻子發出不屑聲音，刺激得李靖想要爆炸。
“武成王，此事要從長計議。”玉帝慈祥的笑着，想是在安慰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
“計議個屁！我要他的命！”說着，武成王拎起銀蟒槍，向林達便捅。
“喂！”林達急忙橫過夢想劍，擋住銀蟒槍，青光電流滾過，銀蟒槍卻是一沾就走，完全不給林達發電的機會，顯現出武成王身爲中宮鬥神第一人的強橫實力。
“是龍王和玉帝合謀，才把青帝搞掉的，你可要搞清楚報復目標啊。”林達用門板大小的夢想劍擋過武成王數次攻擊，口中提醒這個報仇心切的傻大個。
“放屁！”武成王銀蟒槍擊在夢想神劍上，灌注全力的槍身，卻被夢想神劍上的青色電流一彈而回，反讓他噔噔噔連退數步，更電得手掌焦黑散發出烤肉味道。
這時武成王已經退到玉帝身邊。
“玉帝怎麼會謀害青帝大人，你放屁！”武成王指着林達怒罵。
“唔。”玉帝微微笑着，心中考慮是不是要給武成王套個救贖光環，再用懷柔政策將其收歸帳下，畢竟武成王身爲中宮鬥神之首，在仙界也有一點影響力的……
這個念頭在玉帝腦中盤旋着，玉帝就忽然看到武成王轉回頭來，向他一笑，那笑容中帶着譏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