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母回揚州

樂清緊抓着他胳膊,直到現在都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轉過頭去,那不染一絲灰塵的方天畫戟在燈光中發着寒光,靈牌上嚴氏先公烈的字似在昏黃的燈光中跳躍,又似如嚴大山那樣,瞪着雙目看着她。

嚴烈……嚴家先祖的名字。可是靈牌有什麼?叫嚴烈又有什麼?爲什麼他爹要殺她?

“嚴璟,我……”

“沒事吧?”嚴璟轉過頭來,看着她問。

樂清搖搖頭,好不容易纔問:“到底怎麼了?爲什麼……”

“沒事。”嚴璟轉身看看那牌位,拿了油燈,牽着她往臺階上走去。

直到出密道,進房間,梳妝洗漱,她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只是,先前的直覺確實對了,她不該進那密道,不該看到那些靈牌,更不該讓嚴璟爲難,因爲她而對他爹出手。

嚴大山,嚴璟,嚴強,嚴小亭,都會武功,嚴大山說,嚴氏子孫的命是由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這是什麼意思?嚴氏一家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身份?爲什麼靈牌不放在祠堂裡,要放在地下秘室裡?

她沒去像追問千墨的事的一樣追問嚴璟,不是因爲他看上去不願說,而是……她怕,嚴大山因爲她進了密室而要殺她,而她,若是知道了答案,知道了她所不知道的秘密,會怎樣?

早飯之時,嚴大山沒來,嚴強神情有些奇怪,幾次看着嚴璟似欲言又止,只有嚴母和嚴小亭還算正常。嚴小亭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看樂清和嚴璟,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哥……公主,你們,你們到揚州來,爲什麼就是兩個人來呢?”

“就叫大嫂吧。”嚴璟擡起頭來,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然後看向嚴母,“我們是來賑災的,途中遇到了暗殺,受了傷纔回家休養幾日的,我們要去揚州了,等辦完事……便回京。”

嚴母手中的筷子滑到了桌上,“去揚州?然後……回京城?”

嚴璟看着她,臉上有着隱隱的哀痛,“娘,對不起。”

嚴母眼眶慢慢溼潤,淚水匯聚到一處,直往想淌,她擦了把淚,哽咽道:“你叫我娘,我能稱你一聲兒麼?你十七歲離家,音訊全無,生死不明,讓我整整哭了三年。三年後,你來了封信,我才知道你活着,從此便天天捏着信盼,盼了十來年,終於把你盼回來了,你卻在家住了幾天,*都沒睡熱,又要走……娘知道你現在當大官了,當什麼丞相了,你就連爹孃都不要了嗎?”

“孩兒不孝……”嚴璟半低着頭,說完這一句便再無話可說,嚴母撐在桌上顫抖着身軀嗚咽痛哭。

樂清看着她,終於忍不住說道:“娘,要不您和……爹隨我們去京城好不好?”

母緩哭聲稍停,緩緩擡頭來看向她。

“不行,我們不去。”一直沉着臉的嚴強突然開口,“娘,讓他們走吧,您還有我,我會一輩子守在您身邊的。”

“爲什麼不去?”樂清忙問,“嚴璟可以給你們造座大房子,可以讓丫環僕人來侍候你們,或者,你們也可以住到現在的嚴府去,就像在這裡一樣,也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嚴璟……不,嚴高也在,不只和在這裡一樣,還比這裡好。”

嚴母看着她,停了哭聲,眼中稍有猶豫,而嚴小亭則更爲之吸引,有了憧憬之色。

“住什麼住,我嚴家在荷花鎮裡住得好好的,哪兒也不去!”嚴大山突然出現在門口,面色冷厲,看向嚴璟道:“他要走,便讓他走,要做丞相做駙馬便讓他做,哪怕他做了皇帝也不關我們什麼事,以後再受了傷別往這兒跑,這裡不是醫館,我們也不是大夫!”

“爹……”嚴小亭怯懦地開口,然而看着嚴大山那張臉,卻不敢再往下說,遲疑許久,轉眼看向嚴璟。嚴璟低頭沉默着,放在桌底的手伸到樂清這邊,將她緊緊握住。

“娘,若有機會,孩兒一定會回來的。”說完,嚴璟便拉着樂清站起身,回頭看嚴大山一眼,又看向桌上的幾人,“二弟,大哥不孝,希望你能替大哥盡這份孝道;小亭……”他說着,看向嚴小亭,“你並不是爲某個男人所生,生命中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從今天起,忘了他,做回以前的嚴小亭。”說完,便轉過身去,門口,正站着嚴大山。

他靜默良久,終於還是開口說道:“爹,只要孩兒活着,就不會讓嚴家有事。”說完,便拉着樂清走向院中。

“大哥--”嚴小亭突然從屋中跑出來,衝到他們面前。

嚴璟回過頭去。

“大哥,你還回來嗎?”

嚴璟並不回話,緩緩將目光投向院牆上。

“出來吧。”院牆之外,圍了一排樹,這一聲話音落下,樹後一陣窸窣聲,隨即劍光閃耀,一羣手持長劍的人從樹後跳到了院中。

“啊……”樂清往嚴璟這邊緊緊一靠。

嚴小亭看着圍過來的好幾十人,不覺驚呼道:“北堂世家!”

正說完,牆上便又飛出一道身影,竟是北堂木。

屋中嚴強嚴大山立刻衝了出來,嚴母隨後也大驚失色地急跑到了院中,愣愣看着院中的一切。

北堂木慢慢走到嚴璟面前,“這一次,你只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嚴璟卻毫無緊張之態:“自然,我爲何要飛?要安全回揚州,只怕還要北堂前輩的幫助。”

“嗯?”北堂木眼中一凜,直直看向他,“我的幫助?”

嚴璟坦然道:“沒錯,難道北堂前輩此番來,不是助我回揚州的嗎?”

北堂木卻是一笑,“我爲什麼要助你回揚州?那豈不是傻子?殺你,似乎纔是我該做的。”

“因爲助我,比殺我來得好。”嚴璟也笑了笑,“要殺我的並不是你,而是你的合作者。你的合作者,再大,不過是揚州官吏,而我卻是嚴璟。能同我合作,爲何還要去選擇同我下面的人合作?”

北堂木微微有些吃驚,看着他,斂去了笑意,“沒錯,要殺你的的確不是我,可我們的敵對關係,不是一開始就註定了麼?又何談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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