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忙點頭,讓平伯趕緊備車,送她回去。
如此煎熬幾天,包娘子終於帶着本泛黃破舊的醫書過來,道:“娘子,我找到了,此症極有可能是毒血癥。”“什麼?”
柳福兒形同在聽天書。
包娘子指了書上幾行她完全看不懂的字跡道:“這裡寫着,傷勢反覆,久久不愈,加上天氣炎熱,便有極有可能轉變成毒血癥,其症狀與徐四郎君很是相似。”
柳福兒點頭,道:“那有得治嗎?”
“沒有,”包娘子道:“得了此病的,就等於全身的血都有毒,除非神仙下凡,否則根本無法去除。”
這回柳福兒聽懂了,也就是說,徐四其實是得了類似敗血症的病症。
她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這病在她那個年代都是棘手病症,何況在這一切病症皆靠草藥的時代了。
“那可有什麼法子緩解?”
包娘子道:“只有靜心養氣,萬事不理,精心養着,或許還能多活些時日。”
也就是說肯定小命不保了。
柳福兒嘆氣。
時下徐家正和吳家打得熱火朝天,徐四又是個恨不能事事俱到的性子,怎麼可能什麼也不理。
南州城外,徐四歪躺在榻上,已是根本無力起身。
樑二坐在邊上,斜眼道:“瞧瞧你,明明挺機靈個人,怎滴硬把自己搞成這樣。”
“是啊,”徐四嘆道:“怎滴就這樣了。”
“你問誰?”
樑二道:“所謂自作孽不可活,瞭解一下。”
徐四咧着乾裂得漆皮的嘴角道:“樑二,其實有時我真的很奇怪。”
“你這個人脾氣不好,嘴也不好,性子還莽撞,爲何大郎會挑中了你呢?”
“什麼叫挑中了我?”
樑二道:“我們是天定姻緣,我就是再不好,她也歡喜。”
說完,他又補充道:“你沒戲。”
“我知,”徐四自嘲道:“從她帶着那些流民離開時,我便知曉。”
樑二斜他,半晌放緩了語氣道:“說吧,你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我要能辦,就幫你辦了。”
徐四想了想,道:“若是可以,我想請你幫我看護下我的女兒。”
“這個我可不成,”樑二道:“這得問我娘子。”
徐四笑道:“你與大郎可是一體的,你答應了不就等於她也答應了?”
樑二挑了下眉毛,道:“你這是在討我歡心?“
“你若這麼以爲,那便是了,”徐四笑答。
說了這麼一會兒,他已經體力不支,脖頸額頭皆有汗珠冒出。
樑二嫌棄的捻起帕子,給他擦乾,道:“行了,你歇歇吧,我知道了。”
徐四重重吐了口氣,笑道:“多謝了。”
樑二哼了聲,站起來道:“先說好,她要是不聽話,我可是會甩手的。”
徐四含笑。
心知樑二口是心非,又心軟如豆腐,只要照拂了,便不會棄。
帳外,崔五急匆匆進來。
見樑二還在,他眼睛晶亮道:“二郎君,能否幫個忙?”
“什麼事?”
樑二隨口問。
“侯泰突然發兵,可能是聽到什麼動靜了。”
“可否請你……”
“五郎,”徐四忽的喊住他道:“此事我們自己解決。”
樑二轉頭看徐四。
徐四笑道:“我猜你來時,大郎應該對你有所叮囑吧。”
樑二眉頭微動。
“她這也是爲了大局考量,我明白也理解。”
樑二重又看崔五,無聲表示不是自己不幫忙。
“四郎,”崔五道:“侯泰此番可是傾巢而出,以咱們現下的情況,根本就抵擋不住的。”
徐四虛弱的喘了兩聲,堅持道:“我這裡有事,就不留你了。”
樑二問:“真不用?”
“不用,”徐四嚴肅的搖頭。
樑二聳肩,往外走。
“四郎,”崔五擰着眉頭。
徐四擰了眉頭,思忖片刻,道:“五郎,你和三郎帶着五個旅回撤去饒州。”
“那你呢?”
崔五問。
“我這身體急行不得,待我退了兵,會緩緩與你等匯合,”徐四道。
崔五沒有動,堅持道:“三兄帶着人走,我陪你一起。”
“不用,”徐四道:“你們一起走,相互有個照應。”
“放心,戰術上,我高於侯泰,他不是我對手,”徐四淺笑道。
崔三從外面進來,見崔五還墨跡着不肯動便道:“在這裡,四郎不止是你妹婿,還是主帥。”
“他說什麼,你照做就是。”
“可是,”崔五着急的想要分辨。
崔三按住他,示意他禮記執行。
崔五眼眶微紅,轉身走了。
崔三緩步來到徐四近前,道:“若你真個去了,我會說服十一,或改嫁或歸家,總之不會留在那裡。”
徐四舒展眉宇,道:“多謝。”
崔三點頭,直起身,深深的看了徐四一瞬,便大步出了門。
帳外,甲冑之聲次第響起。
徐四閉了眼,聽着外面的動靜,直到世界安靜,他睜開眼,吩咐門口留守的幾個老兵,將他擡去坐榻上。
細細裝扮一番,他讓兵士送去營帳最外的一片空地上。
遠處,侯泰正領兵襲來。
見徐四上來,他急忙示意大軍停步。
徐四也不作爲,只支肘安坐,線條優美的眼皮微微下垂,遮掩內裡的精光。
侯泰盯着徐四看了良久,也不敢動作。
吳大郎實在按捺不住,低聲道:“就那麼幾個人,我帶着人衝過去,一準將其拿下。”
“不可妄動,“侯泰道:“你真的信他就帶那麼幾個人?”
吳大郎詫異。
侯泰道:“他又不傻,難道會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吳大郎聞言,也有些拿不準了。
再看後面的大營,總覺得還有人影在微微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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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主帥皆如此,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妄動。
於是,幾萬大軍便與徐四與六位老兵遙遙相望。
如此僵持了兩個時辰,侯泰見徐四坐得極穩,連晃也不晃一下,只咬牙道:“撤。”
旗手將指令傳至後方。
大軍前隊變後隊,往城裡這番。
吳大郎扯着繮繩,不甘心的看着徐四,卻也只能跟着大軍撤走。
天色漸漸黑沉下來。
老兵等了好一會兒,才上前道:“郎君,咱們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