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艙裡黑暗一片,柳福兒和樑二完全不知道時間如何流逝,只能憑着肚子飢餓程度來粗略判斷現在的時辰。
終於,最後一塊胡餅也被解決掉了。
樑二吐了口氣,仰靠着糧袋,半坐着道:“你腦子這麼靈光,就這麼回去不覺得可惜嗎?”
“有什麼可惜?”
柳福兒笑道:“世道紛亂,能有一片淨土讓人安穩,就該偷笑了。”
“老常那兒是淨土嗎?”
樑二嗤笑,“不過是暫且安靜罷了,那裡遲早會有人找過去的。”
柳福兒抿起嘴,沒有吭氣。
若回去了,她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那麼多的壯勞力,武裝起來,也是不小的戰鬥力。
樑二沒有等到柳福兒的回答,不由自嘲一笑。
他倒是忘了,當初柳大之所以肯隨自己出來,就是因爲那羣人,而今沒有那些人牽制,他又怎麼肯跟自己去邊關。
他閉上眼,將適才上船時看到的一切一一過濾組合,很快形成一個方案。
貨艙入口傳來一點細微聲響,柳福兒趕忙將燈熄了,樑二貓着腰,悄悄坐在距離柳福兒半丈之遙的糧垛後。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樑二將佩刀橫在胸前,如即將捕食的獵豹,隨時準備着發起攻擊。
來人似乎知道兩人的藏身之地,距離三丈開外就停了下來。
樑二皺眉,沒等動作,來人就小聲道:“參軍,是我,小六。”
“過來,”樑二聽到熟悉的聲音,站起身來,柳福兒也打開火摺子把燈點亮。
周小六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油紙包,顛顛走到近前。
樑二接過紙包,打開見還是羊肉,頓時皺眉。
周小六遞上胡餅,道:“參軍且忍一忍,那些個護衛都是從淮南來的,今天打上來的魚都歸他們,咱們就只能弄點肉了。”
樑二倒是不挑,主要是柳福兒對肉很不感冒,一個羊腿就只吃幾口,考量他身子板單薄,樑二覺得要換換花樣才行。
柳福兒起身,看也不看那肉,只拿了胡餅,還只留半張,餘下的都推給樑二。
周小六靠着兩人側面的糧垛,道:“這會兒已經出了武安,再往前就是岔口,我聽杜五吩咐,今晚船會停在那兒過夜。”
“好,”樑二道:“待會兒,鄭三帶着兄弟們幹活,只要不是強烈反抗的,就留一條命,那些人力和船員,也一樣。”
周小六點頭。
樑二又道:“你和我去駕駛室,先把駕駛室控制住再說。”
周小六點頭,表示明瞭。
“那我呢?”
柳福兒趕忙往前湊了湊。
“你,”樑二看看她,道:“你就跟在一旁好了。”
柳福兒點頭,呲牙咧嘴的咬下一塊胡餅,用力嚼。
樑二見她吃得苦大仇深,不由笑得眉眼彎彎,甚是愉快。
周小六挑了眉眼,識趣的道:“那行,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他眼不見爲淨的撤了。
樑二咬了口自己的,覺得也還行,挺有嚼勁。
他手欠的扯了柳福兒手裡的半塊一點。
“這是我的,”柳福兒鼓起腮幫,伸手去搶。
樑二哈哈笑着,把餅放到嘴裡,快速咬碎,故意搖頭晃腦的逗她。
柳福兒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嘴脣。
只覺得一千頭草泥馬在眼前呼嘯而過。
那個可是她剛纔咬過的呀。
上面還留着她殘存的口水印
柳福兒的臉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樑二並不明白什麼是所謂的間接親密接觸,看到她這般,他怔了下,“你……”
“你神經病,”柳福兒一把推開他,快步逃出那一片區域。
樑二被推得一搡,回過神來,他回味着柳福兒那一瞬的表情,忽然咧嘴笑了。
他在害羞,他在對着自己害羞呢。
這是不是表示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
樑二粗喘了口氣,按着心口,努力想把那一絲絲的希翼按下。
奈何那念頭就如同佈施春日雨露的小草,即便壓力再大,也還是堅定不移的探出嫩芽。
柳福兒一口氣奔出老遠,忽的想起包袱還留在原地。
她用力捶了下腦袋,翻身折回去。
樑二正在傻樂,見她回來正要說話。
柳福兒狠瞪他一眼,一把撈起邊上的包袱,順手把外衫劈頭蓋臉的掄到他頭上,復又跑出去。
樑二也不介意,反正他挨柳大的白眼多了去了,不過都沒有今天這麼受用。
柳福兒坐在靠近艙門的糧垛後,她摸着還有些發熱的臉,唾棄自己沒用。
這些古人哪裡知道那些忌諱,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
艙門被輕輕拉開,周小六躡手躡腳的下來,柳福兒看到是他,便探出半個腦袋,道:“行動了?”
周小六先是一驚,反應過來是柳福兒便點頭。
柳福兒將包袱背好,道:“參軍還在裡面,你去叫吧。”
周小六答應着看她一眼,往裡走。
柳福兒把艙門打開個小縫,往外看。
此時天色已近徹底暗下來,甲板上也都是昏暗一片。
周小六踏着階梯過來,把柳福兒拉去後面。
他先出去探了探路,覺得安全,纔將艙門大開。
樑二率先出去,當經過柳福兒時,他側頭看她一眼。
柳福兒心裡突地一跳,趕忙轉去一旁避開。
樑二嘴角微勾,覺得這樣彆扭的他真是可愛極了。
一瞬間,他想通了。
人生在世,就圖一痛快。
既然無法壓抑,那就由着性子好了。
左右樑家已經有後,大哥身強體健,隨便努努力,還能跟阿嫂再生幾個。
他彎着眼睛踏出艙門,柳福兒偷瞥他背影,緊跟在後。
心裡則在腹誹,這個蛇精病,不知道又在發什麼蛇精了。
上了甲板,三人往駕駛室行去。
周小六路熟,在前引路。
樑二將外面的衣裳套好,柳福兒跟在後面,幫着掩飾兩把鋒利的佩刀。
一路走走停停,三人很快來到船頭。
駕駛室裡,船主正和掌舵的漢子說笑,看到周小六,他瞪起眼睛道:“誰讓你來這兒的,出去。”
周小六微微一下,抽出佩刀,以刀背猛地一看他脖頸。
船主猛地瞠大眼,哼都不哼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