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旁人瞧見了?”
內侍小心回道:“只有服侍夫人的宮女瞧見,其他人還不曾知曉。”
樑康點頭,以最快速度進了屋。
宮女一臉驚恐的跪在門邊,渾身打着擺子。
見樑康進來,忙叩頭請罪。
“先回話,”樑康打斷她。
宮女顫顫,勉強將經過講了個遍。
樑康來到牀邊。
劉氏俯臥與牀榻,脖頸之內,一根金釵赫然,只露出半個釵頭。
樑康閉了閉眼。
她這是有多恨自己呀。
竟下了如此重的狠手。
“收拾了吧,”樑康的心一陣陣的涼。
他可以慢待她是不假。
可也是實在不忿她待阿孃,才略施手段。
卻不想,她竟如此偏激。
他纔剛執政半年,朝局還不算穩固。
長輩與宮內自戕的消息要是傳揚開來,他這半年的殫精竭慮定是不保。
除此之外,阿耶和阿孃耗費多年心血纔拿下來的江山也可能再次陷入動盪。
樑康用力握住拳。
纔剛興起的悲慟瞬時化作複雜的情緒。
內侍叫了宮女,兩人小心將劉氏挪至平躺。
樑康轉去正殿,腦中快速轉動。
天色微微見白,內侍小意過來。
“聖人,裡面已料理妥當。”
樑康微微點頭。
“這裡暫且維持原樣,不許任何人知曉。”
他起身往外行。
內侍躬身送他出去。
回來叫上宮女,低聲叮囑,今早開始,夫人就病了。
宮女臉色還如紙一般的白。
聽了這話,登時變色。
“這能成?”
“不成也得成,”內侍面帶狠色,“不然你我小命皆休。”
宮女驚恐點頭,嘴脣抿的死緊。
前殿裡,宮門纔開,便有內侍急重出門。
沒等傍晚,便有車疾馳而來。
禁軍立在門邊,纔要阻攔,就見車轅上的內侍。
禁軍忙上前見禮。
“開門,”內侍高舉手裡的牌子。
那是唐皇特許令牌,可自由出入。
禁軍忙躬身讓去一旁。
車子自他身側疾馳而過,直到行至內宮夾道,方纔停下。
內侍跳下車子,麻利的擺好腳凳。
帳幔微動,樑帥自內行出。
望着熟悉卻又陌生的殿宇,樑帥忽的嘆了口氣。
他本以爲自己此生絕不會再踏入此地。
卻不想,竟在此等情景之下,再次進來。
樑康自前殿疾行而來。
見到樑帥,樑康眼睛驀地紅了,他小碎步的跑過來。
“翁翁。”
樑帥轉頭,對上孫兒慕濡眼神。
他勾了勾嘴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人呢?”
“在內殿,”樑康扶着樑帥往內殿去。
此時,劉氏所在的殿宇內,宮女和內侍除開知曉的兩人之外,其他人都以各種名目被潛去旁處。
樑帥推開樑康,獨個進去。
半晌,他紅着眼睛出來:“你婆婆想通了,打算隨我過去,讓人把她擡去車上。”
“翁翁,”樑康瞪大了眼。
這可不是他尋人來的本意。
樑帥安撫的拍了拍他,微微點頭。
“你是個好孩子,眼下這些個事就夠你忙了,我們老輩就不添亂了。”
“翁翁,”樑康眨了下眼,眼淚在眼圈打了轉,又勉強嚥了回去。
樑帥叫了跟來的內侍,把人擡出來。
樑康送他去車邊,依依不捨。
樑帥端量他一會兒,緩緩笑了。
他雖在行宮,卻不閉塞。
這半年裡,百姓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
“你比我和你阿耶強,你在,翁翁放心。”
能被樑帥如此肯定,樑康只覺,這半年的辛苦很是值得。
送了樑帥離開,樑康急尋汪四等人。
得知劉氏所做之事,幾人除開震驚之外,只有無語。
“她是爲了報復朕的慢待,報復阿耶和阿孃不允她要求,所以便想將這天下一併毀了,”樑康眸色冷冷。
汪四拱手。
“好在樑帥知曉大義,將事情攬過去。”
“此事聖人就當做從未發生吧,至於那兩個人,”汪四頓了頓。
“交給臣下吧。”
樑康微微點頭。
汪四見禮,快速退了出去。
樑康屈着手指,點了點案几,攤開紙張,往江陵去信。
沒出三天,柳福兒便收到。
樑二正從外面過來。
見她手裡捏信紙,便道:“可是有事?”
“有點,”柳福兒轉眸看他。
“康兒婚事有了眉目,我打算回去一趟。”
“那你回吧,”樑二坐定,提壺倒漿。
“你不回?”
樑二頭搖得像撥浪鼓。
追妻是有情趣,不過幾年追上一次就好。
太頻繁了,他也受不住啊。
“也好,”柳福兒點頭,“我明日動身,若定了日期,我再傳信與你。”
樑二點頭,見柳福兒起身,他跟在身後。
“康兒定日子就是大婚,所需時間冗長,眼看着就要入冬,你過去看完之後,暫且回來。”
“左右那些事情都有禮部料理,你也幫不上什麼。”
“好,”柳福兒笑應。
第二天一早,柳福兒登船出門。
樑二無所事事,便日日過去校場操練。
不想,半月之後,噩耗突至。
劉氏得了急症,病逝與行宮之內。
初得消息,樑二怔愣半晌。
待兵士來詢,才恍然醒悟。
他扔了長槍,直奔阜頭。
以最快速度趕至帝都。
此時,劉氏後事已料理大半。
樑二來時,只趕上落葬。
看着只修葺了個雛形的墓寢,樑二淚如雨下。
在他心裡,阿孃一直是生龍活虎的樣子。
即便腿腳不便,可也不耽誤她折騰。
卻不想,只半年,他就與她天人永隔。
樑帥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直到樑二聲音嘶啞,才道:“好了,斯人已矣,你難道也要隨着而去。”
“阿耶,”樑二兩眼通紅的轉來。
“有正事要說,”經過這麼久,樑帥的情緒早就平復了。
兩人轉去邊上的偏殿,樑帥道:“康兒年歲也不小了,婚姻大事卻纔剛落定。”
“誰想,你阿孃這就去了,他這事怕是又要耽擱。”
“我想法是,趁着熱孝,把事落定,”樑帥止了樑二,道:“他是天子,固然可以翌日代月,可旁人卻不成。”
“我不想他大婚太過冷清。”
“我做主,半月後,田家小娘入宮行禮。”
“阿耶,”樑二不贊同的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