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樑康帶着兩小隻過來。
三人都很高興,一見柳福兒便道:“先生許了我們兩個月假。”
“真的,”柳福兒笑。
崔大比她更早看清局勢。
對這種事,他定是喜聞樂見的。
樑康幾個人坐定,喝了兩口甜漿,緩和喉嚨的乾渴之後,三小隻互相對望,暗自打眼色。
柳福兒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垂下眼。
半晌,樑康被兩小隻合力推舉,只得起身道:“阿孃,衡州路途遙遠,船行得又慢,所以我們想……”
他梗了下,汪四郎和侯小郎趕忙打手勢,讓他一鼓作氣。
樑康深吸了口氣,道:“所以我們想盡早動身,如此也能多看看那裡情況,以作應對。”
柳福兒挑眉,另外兩隻趕緊點頭,並露出渴求神情。
“那你準備幾時走?”
柳福兒聲音平靜。
“我們想這兩天,”樑康試探的道。
見他如此小心翼翼,柳福兒失笑。
“行。”
柳福兒答得痛快。
三小隻忍不住歡呼。
柳福兒笑意加深,看汪四郎。
“你兄長來信,是要接你回去吧?”
汪四郎點頭,道:“我會給兄長回信,回去一事,不急。”
“也好,”柳福兒點頭。
西北之地,先生不少。
但似崔大這般學識見識的,肯定沒有。
汪四郎如今學業未成,留下來纔是正確的。
她又向侯小郎。
“只是這次出門是辦事,跟前伺候的,一人只能帶兩個,不可擾民。”
侯小郎眨巴眨巴眼,心裡盤算起帶誰更好。
“阿孃放心,”樑康則是正色拱手,“我定約束好下面人,絕不給當地百姓和官員造成困擾。”
柳福兒點頭,道:“我會給你姨夫去信,若有事是當地書吏都沒辦法的,便去請他幫忙。”
三小隻起身,拱手行禮。
擡眼時,三人對視一笑,歡快的退去外面。
腳步聲漸漸遠去,赤槿從邊上過來,道:“娘子便是想要歷練他們,也不急於一時。”
“這大年下的,孩子們都走了,府裡也就冷清了。”
“孩子大了,早去外面看看,對他們將來更好,”柳福兒笑道。
赤槿嘆了口氣,去一旁把炭火撥旺。
柳福兒卻很悠哉的捏了本閒書,看了起來。
一天的時間足夠樑康等人準備就緒。
待到清晨,三小隻來與柳福兒道別。
柳福兒送了三人來到阜頭。
葛大帶着兵士早早候在那裡。
柳福兒朝他微微一笑,道:“這幾個就拜託你了。”
“城主放心,”葛大行了個軍禮,道:“郎君在,葛大在,葛大不在,郎君也在。”
柳福兒點頭,示意三人上船。
估摸三人聽不見時,她低聲道:“我跟前的,唯你市井經驗最爲豐富。”
“若他們行事哪裡不妥,或是你想到什麼,莫要隱瞞,與康兒直說就是。”
葛大忙拱手領命。
柳福兒擺手。
葛大便帶着兵士上船。
船帆一節一節上升,隨着一聲聲號子,開始轉向。
樑康幾小隻上了二樓的甲板,向柳福兒揮手。
船緩緩離開阜頭。
柳福兒望着幾小隻漸漸遠去,眼眶微微泛紅。
她用力捏着手指,剋制自己。
待到船徹底離開視線,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老常和赤槿都關切看她。
柳福兒急急抹掉,強笑道:“女人就是婆媽,要是樑二,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老常勾起嘴角,想起自己知道自家二郎第一次跟師傅出門時的心情。
他確實是高興得不成,滿心的吾家兒郎已長成的自豪。
赤槿扶了她,進角門。
柳福兒問老常早前提的事如何了。
老常便把跟孟氏商量好的人家,以及人家的想法,與她一一細說。
柳福兒聽得很是仔細。
這兩兄弟可以說是爲了她,爲柳家軍立下汗馬功勞,他們成親,關係到兩人將來的生活。
對她,對柳家軍,都是小事。
老常說完,又道:“你孟嬸把這幾家仔細尋思了遍,覺得李家娘子和吳家二娘子不錯。”
“這兩人都很利落能幹,家裡的事情都能拿起來,家裡人也都厚道,跟鄰居街坊都處得很好。”
柳福兒點頭,道:“性格呢?”
“這兩人性格如何?”
對柳福兒而言,能不能幹活,跟別人關係如何,都是次要的。
兩兄弟經手的事情,便是一點點都不能外泄。
他們要娶的媳婦,必須品性端正,腦子拎得清,不會隨便被旁人左右。
老常被問得一頓。
他們娶媳婦,最先考慮的就是能不能做個賢內助,會不會把小家經營好,至於品行,肯定是要看,但也不是那麼嚴苛。
但是現在,柳福兒其他都不在意,只提這個,顯然在她心裡,這個纔是最重要的。
他有些訕訕,道:“這個我回去問問。”
柳福兒點頭,道:“不光要問,還要想辦法弄確實了。”
她語氣略重的道:“畢竟他們兩兄弟經手的不是其他事。”
老常頓時一凜,拱手道:“我這就去辦。”
柳福兒微微點頭,回去內院。
坐在榻上,腳踏旁放着燒了近半的炭火。
微微的暖意透過鞋幫傳遞進來,柳福兒瞄了兩眼,忽的生了興致。
她讓赤槿拿了些栗子,扔裡面烤。
沒多會兒栗子便被烤的爆裂開來。
赤槿趕忙夾出來,放在一放。
等到涼些,柳福兒拿過來,捏開外皮,吃裡面的嫩瓤。
淡淡的甜味在口腔蔓延,似乎驅散了心底的一點點酸。
半晌她起身往隔間,研墨蘸汁。
赤槿在旁服侍,看她上面稱呼不由詫異。
柳福兒將信寫完,長吐了口氣,道:“把信送去虔州。”
赤槿擱了墨條,將信拿過來,細細吹乾,方裝進竹筒。
待到送出,赤槿回來時,柳福兒歪倒在牀榻上假寐。
赤槿過去,將半搭着的錦被往上拉了拉。
柳福兒眼皮微微動了動,道:“你說,他接了信會如何?”
赤槿小意看她,道:“郎君一早就盼着呢,您能去信,他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呢。”
柳福兒扯了扯嘴角,道:“我早前那般對他,現在又突然變了個樣。”
“他又不是傻子,怎會隨便就被人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