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對大家來說,簡直是久旱逢甘霖。
高媛媛趕緊將化妝鏡塞進包包裡,把頭髮擼了擼,大家嘴上說討厭詹姆斯先生,但一聽到他要來,還是各自收斂,怕第一面失了禮數,我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風一吹就像鴿子的翅膀在撲打雙腿,輕柔舒適,簡單梳了個馬尾,也沒畫太濃的妝。
不同年齡段的男人,看女人的點不一樣。
年輕男人,首先看到的是女人的胸,其次是身材,最後是臉。
中年男人,先看臉再看身材。
老年男人,看中的才華與性格。
詹姆斯是來選徒弟,又不是選美女,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沒多大用處,而且這天這麼熱,濃妝豔抹得多受罪……
大家做好最後的準備時,頭頂傳來咔嚓一聲,透明天窗關閉,原本露天的變成了封閉式的餐廳,與此同時,冷氣從四面八方涌來,緩解大家的炎熱,連心都變得平靜起來了。
男人走到正前方,打開一扇日式捲簾。
入眼先是一雙布拖鞋,淺藍色的褲腿捲起來,緩緩向上是鬆垮的短袖襯衫,釦子是金色的,絡腮鬍子,皮膚非常白,捲簾全部拉起來的時候,面目和藹的老人出現在眼前,他面相清秀和善,一笑起來眼角推擠很多皺紋,杵着龍頭含住的黑柺棍緩緩走出來。
男人頷首:“先生,您慢點。”
下人無微不至,老人甚是欣慰,擡頭衝他笑了笑。
他面前有三節臺階,這對一個步履蹣跚的八十歲老者來說,算得上是不小的危機,設計師們彷彿看見了巴結奉承的機會,紛紛簇擁而上,比伺候自家的爺爺更積極主動。
臉上還掛着明媚的笑容,噓寒問暖。
高媛媛拉着我上去湊熱鬧:“我們也去,這種好機會,可不能讓她們搶走了。”
我望着被十幾個設計師攙扶的詹姆斯,搖了搖頭:“已經有那麼多人了……”
高媛媛恨鐵不成鋼的打斷我:“是啊,大家都在抓緊時間表現,我們可不能落後了,你以爲我真的很想拉你一起去吧,要不是因爲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願意教你爲人處世的技巧。”
爲人處世的技巧?
用虛僞去僞裝自己,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只不過,有些事情太過殷勤反而會招人厭煩,詹姆斯已經八十歲,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些設計師的小把戲,他表面上笑着接受,實際上已經全部戳穿了,我實在沒必要上前去跟風獻殷勤。
“不用,人那麼多,我們去了連詹姆斯的身子都碰不到。”
裡三層外三層的,哪有機會攙扶啊。
高媛媛瞪了我一眼:“又不是叫你真扶,做做樣子啊,你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對一個乞丐都那麼熱情,現在遇上大金主,怎麼反而打不起精神?”
“那能一樣嗎?一個急需幫助,一個我根本幫不上,兩者之間有本質上的差
距。”我固執己見,高媛媛見勸不動我,於是撇下我上前。
一衆美女將威廉姆斯扶下臺階,老人笑的十分開懷。
高媛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詹姆斯面前,握着他的手,輕聲細語的彎下身子說:“您慢點,我扶您到那邊坐下。”
詹姆斯擡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這個當晚輩,應該做的。”她態度謙和,一邊攙扶着他前進,一邊衝我擠眉弄眼,示意我去把凳子拉開,我還沒邁動步伐,站在我旁邊的女孩幾個健步走過去,將凳子往外拖出來,熱情洋溢的笑道:“詹姆斯先生,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您的作品我都一一看了,特別是島山之歌,那是我最喜歡的。”
“是啊,我也很喜歡。”另外一個女孩也跟着附和。
高媛媛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責怪我沒好好把握剛剛的機會。
我無奈的蹙眉,是她手太快了……
詹姆斯落座後,擡眸笑看着她:“我還以爲能喜歡島山的都是八零後了,沒想到你們這些年輕人還能看得上我當年的拙作,我很高興啊,孩子,你說說島山之歌的設計含義是什麼?我看看對不對得上。”
女孩被問的一愣,隨即自信的笑道:“這是七五年您結婚的時候發行的項鍊款式,一經發銷,當時捲起了空前絕後的購物狂潮,並創下了銷售榜第一名的優越成績,至今各大商鋪依舊在營銷,簡單別緻的款式成爲老一代人的記憶,新一代人的懷戀,含義的話,肯定是歌頌愛情,畢竟這是一款婚飾。”
詹姆斯笑而不語,也不評價對與錯,然後拉着高媛媛的手,乾枯的手拍了拍她手背:“你說說看。”
高媛媛被問的措手不及,短暫的錯愕後笑道:“島山之歌,應該是歌頌您對夫人的愛意吧?聽說您跟您的夫人一直很恩愛,爲她專門設計一款項鍊這是非常浪漫的事情。”
詹姆斯微微一笑,將視線挪到我身上:“你覺得她們說的對嗎?”
我被問的一愣,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她們倆。
詹姆斯輕飄飄的一句話,將我推上風口浪尖,否認?鋒芒太露,樹敵太多,承認?我覺得她們說的不是很對……
詹姆斯眉眼含笑:“想到什麼就直接說,錯了沒關係。”
我嗯了一聲:“島山之歌是在您大婚兩天之前完成的,當時您剛剛從日本回來,我看了一些報道,說您在日本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因爲某些無法避免的原因而錯失,所以您在設計項鍊的時候採用水滴狀輪廓,跟日月同輝的花紋,鑽石鑲嵌在正中間,細膩的表現出了對戀人的不捨,島山一般都指日本,歌是離歌的意思,項鍊的設計理念,應該是埋葬愛情,刻骨銘心。”
我將自己的想法緩緩闡述出來,詹姆斯臉色變了變,眼裡閃動着深邃複雜的神情。
其他設計師們都笑了:“聽說她是姜五爺的老婆,眼光可真差,明明是婚飾
,硬要說成是紀念分手的憑證,人人都知道詹姆斯先生深情專一,她這麼說豈不是往詹姆斯身上潑髒水嗎?”
“哪個姜五爺?”另外一個很吃驚。
女人白了她一眼:“當然是姜文浩,姜先生了,北京的地界,還有誰敢稱五爺啊。”
這個話題一傳開,她們看我的眼神立馬變得敬畏了起來。
“真是想不到啊,我可聽說姜先生,從來不佔女色的……”
大家小聲的議論,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詭異了起來。
詹姆斯沉默了許久,再擡眸時,眼底已經恢復成平靜:“你叫什麼名字?”
“盧悅。”我忐忑的說出真名,開始懷疑是不是猜錯了……
詹姆斯嗯了一聲,蹙眉思索了會:“你們提交過來的作品,我都全部看了,我個人非常喜歡你設計的九尾狐手鐲跟那款鑽石項鍊,精緻又新潮,很符合現代消費的採購傾向,整個的曲線把握也夠流暢,你是哪個設計學院畢業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你這樣的後生。”
學校……
一說起這個,我就沒底氣了。
詹姆斯先生手下的徒弟,大多都是哈佛跟清華專門學設計畢業的,跟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二流設計師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今天來見他的這些女人,背景也十分豐厚,在這方面,我處於下風。
我猶豫了一會,報出一個不起眼的學校。
詹姆斯眉頭微微擰起來,他是美國人,本身就對中國學校不瞭解,更何況是名不經傳的小學校了。
其他幾個中國設計師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原來是哪個啊,教學水平挺差的,但學費比一般地方優惠些,聽說只有家境比較差的人才會去那讀書。”
“我也聽說過……”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讓詹姆斯先生模糊的掌握了點輪廓:“不是專業學設計的嗎?”
我咬着下嘴脣點了點頭:“我是前幾個月,機緣巧合下開始學習的,不瞞您說,我現在很多方面還不是特別嫺熟,不過我很喜歡設計,它能帶給我成就感與滿足。”
我坦白交代,最後急匆匆的表明心態。
五爺說過,詹姆斯不是世俗之人,他更看重的是態度與天賦,只要我對自己有信心就好。
詹姆斯微微一笑,對我伸出手,示意我坐在他旁邊:“那就是後來參加了培訓班?你的底子很好,我一直以爲是名牌學院出身的,你後來的導師是哪位高人?”
我被說的不好意思,禮貌的超他頷首後,坐在他旁邊:“安迪姐給我上過幾堂課,我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模子,都是她的功勞……”
我話音剛落,一道亮麗的女聲就在背後響起:“倩倩,你可別把我誇大其詞啊,我教你的東西,不過是入門的皮毛,你要是再說下去,回頭詹姆斯老師要說我誤人子弟了。”
安迪?
我詫異的扭頭,看見安迪,五爺還有威廉姆斯跟顧城一同走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