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繁絢爛的桃花下,樂璇明媚的笑意彷彿那天空中燦爛的陽光,流波微轉,便轉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若是我讓你今年千萬不要喝普洱,你會如何?”樂璇揚眉,不回答玄凌珏的問題,卻反而問他。
“那就不喝便是。”玄凌珏的眼中帶着一絲疑問,卻仍是答應着,他確實是喝慣了普洱的,可是若是樂璇禁止他喝,換種別的茶葉便是。
“那若是皇后警告你千萬別喝普洱呢?”樂璇的眼中仍是滿滿的笑意。
玄凌珏的眉頭微微一皺:“我可能會買些回來細細研究,瞧瞧皇后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樂璇的笑容更絢爛了兩分,略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大皇子若是信你的,便會聽我剛剛的話,不喝普洱;而他若對你滿心遲疑,我剛剛的話兒會讓他反而警覺,恐怕……不出明晚便會去購進些大紅袍回去了,而且,必定是從我的手中來買。”
玄凌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樂璇的心思他懂了,只是大哥應該是真的討厭他的吧,否則剛剛爲何會像見了洪水猛獸一般躲着他?
黑衣人一路翻騰,最終卻是進了九皇子的琅琊宮,九皇子咬着牙聽着那黑衣人他剛剛的見聞原封不動地說給九皇子,卻被九皇子眼中的那一抹戾氣給嚇壞了,說的話兒也越來越顫抖:“風箏……放累了,便躺……躺在草坪上,嬉戲……翻滾。”
九皇子微微揮了揮手,示意那黑衣人退下,這個老七如今還真是春風得意,剛得了個嬌妻,如今便又入朝爲官,恐怕以後便要權傾朝野,把控朝政了吧?
九皇子的眼睛眯成一條狹長的線,沒人猜得透此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驀地起身,準備離開琅琊宮。
才邁了步,便被一個丫鬟喚住:“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不由得回頭去打量這個冒失的丫鬟,上下打量了片刻,才微微皺眉:“你不是甄府的那個……”
“是,我是甄幻。”甄幻露出一抹淺笑,眼神裡帶着滿滿的算計,“九皇子可有時間,甄幻想與九皇子做一筆生意。”
甄幻那表情幾乎讓九皇子聽見了她心中打的正響的算盤聲,不由得冷冷一哼:“我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想買,甄姑娘的買賣做到我這兒來,未免是有些病急亂投醫了吧?”
九皇子並不想與這個甄幻糾纏,這個甄幻就是個嬌生慣養、目中無人的女人,實在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若是做佛王妃的買賣呢?”甄幻微微淺笑,還好她找了個好軍師,這個九皇子的每一句話都在軍師的算計之中,甄幻一早便將所有的對話練熟了,便等着這句話一出,看九皇子那滿臉詫異的神奇。
“你怎麼知道?”九皇子不禁眉頭緊皺,這個甄幻可不是九皇子會深信的女人,連她都已經知曉了,這天下得有多少人知道他正覬覦樂萱的事情?
“自然有人告訴我,我想得到佛王,你想得到佛王妃,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你我更適合做搭檔了!怎麼樣,九皇子可願你與我做這筆生意?”
九皇子微微揚眉:“就憑你?甄幻姑娘,若是我聽聞的不錯,你可是佛王妃的手下敗將了,我憑什麼非要幫你做嫁衣?”
甄幻卻笑得更得意:“我知道你不認可我,我也承認我之前有些自以爲是,只是這一次你一定會答應我,因爲我有個你一定會認可的軍師。”甄幻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交到九皇子手中,他微微將信展開,那娟秀的小字讓九皇子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許久不禁冷冷一笑:“她會願意出手?這倒是出了我地意料,既然你有這麼得力的軍師,我便與你做這筆生意。”
甄幻的臉上也浮現着得意又陰冷的笑意。
九皇子將甄幻送出琅琊宮之時,卻恰好被閒逛的十八瞧見,十八站在拐角處,看着兩人臉上浮現着如出一轍的笑容,不由得將眉頭皺緊,這個九哥肯定又是沒安好心的,看來七嫂又要被算計了!十八微微抿脣,臉上並沒有浮現太多的表情。
偌大的紅牆之內,何處不隱藏着滿滿的陰謀呢?
烈日當空,整個皇宮中竟然如同進了夏日一般炎熱。坤寧宮之中,正擺着滿滿的鬼符香燭,一個白鬍子老道正晃動這手中的拂塵,唸唸有詞地不停咕噥着,許久,纔將面前的銅錢放進卦桶之中,刷拉拉一晃,便擺出了一個看起來極複雜的卦象。
“大師,怎麼樣?”翠兒反而沉不住氣,見卦象已出,便急忙湊到明空子身邊,“皇后娘娘的大事可成麼?”
這個明空子的白眉皺了半晌,才收了卦象,鄭重瞧了面前的皇后一眼:“明空子今日身體不適,卦象恐有差池,還是改日……”
“兇卦麼?”穆婉的眉頭不由得皺緊,“大師不必忌諱,我也只是算個決策,若是真的兇險,便從長計議便是。大師請直說,卦象上如何講?”
“卦象爲離下離上,表意爲火光接連升起,焰上有火,明上有光,光芒不斷之表象。但這光卻是夕陽西下之象,卻是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耄之嗟,也就是說太陽到了西下的時候,再怎麼努力,大勢已經不可挽回了,大凶。”明空子向來是對自己的卦象極有自信的,恐怕這是他最後一次給皇后算卦了,他這種最懂得趨吉避凶的人,這個皇后已經大勢已去了,他可沒必要繼續巴結了!
“怎麼可能呢?”翠兒不由得驚呼,大勢已去麼?如今天朝空虛,正是進擊的最佳時機,苗疆如今人人躍躍欲試,所有人的戰力都是最強盛的時間,怎麼會就大勢已去了呢?
“翠兒,送客吧。”穆婉的聲音低沉,這幾日沈珂也聯繫不到鳳凰,甚至都召喚不到銀香,她便有種極不安的預感,而明空子向來以神算子著稱,與縱橫子並稱,恐怕這卦象是準了的!
看着翠兒送走了明空子,穆婉才搖着團扇輕聲開口:“日月城那便始終沒有傳來消息麼?那些武屍沒有躁動?怎麼覺得那邊這幾日出奇安寧,安寧得有些不尋常?”
“翠兒派人……”翠兒的話還沒說完,便見負責通信的小五子急忙忙衝到天井之中,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啐!”翠兒不由得狠狠地啐了小五子一口,還嫌不夠喪氣麼?誰不好了?“有話好好說!”
“奴才該死!是……”小五子略遲疑了片刻,才繼續稟報,“剛得了消息,說是清旁山大火已經將整個山頭和日月城燒成灰燼了!至今爲止,未發現有成功逃生的。”
穆婉的身形明顯一晃,手中的團扇也不由得掉了下來,火光接連升起麼?大勢已去麼?穆婉的牙不由得咬得咯咯響,因爲苗疆人相對較少,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這日月城上,如今竟不知道被哪個挨千刀的傢伙給一把火燒光了?她琢磨了數十年才研究出的武屍,竟被別人一鍋端了?
“誰幹的!誰幹的!”穆婉眼睛裡滿是憤憤,整個人不由得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那憤怒的眼眸甚至沾染了血紅的色彩,讓她逮到這個始作俑者,她必定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聲嘶吼讓整個坤寧宮都不由得安寧下來,無論是知情的還是不知情的,坤寧宮所有的宮人都知道皇后發怒了會是怎樣一番場景,所有的宮人都不由得訕訕,這幾日要千萬多加小心纔是,若是被皇后捉了半點錯處去,便必定是要剝了一層皮去。
才邁步到坤寧宮門口的二皇子也聽見了母后那歇斯底里的氣惱聲,不由得琢磨了片刻,纔回頭看向元婷:“母后恐怕又動了怒,咱們還是改日再來請安吧,你也知道母后始終對你心懷芥蒂,這個時候還是別去給母后添堵了。”
元婷重重地嘆了口氣,聽見二皇子說母后對她心懷芥蒂之時,她的心還是重重地疼了一下,她到底哪兒做的不好,爲何母后會對她百般挑剔,彷彿她是這世界上最不可心的兒媳婦一樣。可四弟妹銀藍卻可以得到母后的喜愛,甚至四弟每每與銀藍吵架之時,母后都是站在銀藍一方的。
可那個銀藍分明霸道得很,別說是她不覺得銀藍好在何處,就連四皇子都不那麼喜歡她的啊!
出神了許久,銀藍才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好,咱們回吧。”
皇宮中的厲害關係永遠是這般琢磨不透,元婷應該永遠也想不到,只因爲她在皇后心中,便是那個奪去了自己親兒子的心的敵人,而銀藍,卻是一個完全沒有厲害關係的女子,因爲穆婉沒有那麼重視四皇子,而四皇子也絕不會爲了銀藍而背棄母后,所以穆婉自然也不會將銀藍視爲什麼敵人。
關於皇后已經知曉日月城被燒的消息在當天夜裡便傳回了佛王府,玄凌珏抿着脣並未開口,他該將矛頭引向哪個方向呢?九皇子?樂仲?還是……
“最合適的替罪羊是皇太后吧?”樂璇彷彿一早便想到了玄凌珏的糾結,略抿了抿脣才繼續開口,“而且……在日月城時我分明也看見了那個胖滾滾的老太婆。”
“刑嫗?”玄凌珏不由得皺眉,“什麼時候見到的?”
“你們剛剛上去攻城的時候,我分明瞧見了她從瞭望臺的後門繞到山路中,而且……我還傷了她。”樂璇抿脣,她在看見刑嫗出現的時候便動了要將摧毀日月城的罪名加到刑嫗的身上,所以特意在她的身後追了一箭,只是傷了她的大腿,並不致命,卻少說也要修養上兩三個月才能痊癒了。
樂璇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玄凌珏,便是怕他嫌她自作主張,這麼囂張的挑釁,若是讓皇太后盯上了,恐怕會更加難辦。道理樂璇都懂,只是她仍選擇了這麼做,因爲與皇太后爲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反正也做不了朋友,早點反目與晚點反目的差距又有什麼呢?
玄凌珏眼中滿是深邃的神情,靜望着樂璇略抿着脣的小表情,她這副模樣,分明是怕他會責罵她自作主張,可是他如何不知道,樂璇如此的鋒芒畢露,都是爲了成全他的隱忍。
玄凌珏伸手將樂璇攬進懷中:“惹人厭煩的事兒,交給我來做就好。”
樂璇在玄凌珏的懷中略溫存了片刻,便擡眼看着玄凌珏:“明日,我得去一趟四皇子那……”
玄凌珏不由得皺眉:“樂璇,你在我的懷裡居然能想起四哥?”
樂璇倒是樂得瞧着玄凌珏略帶醋意的小神情,勾起一抹淺笑來,一臉的理所當然:“你說的,惹人厭煩的事兒交給你就好,那我自然就要做那惹人喜愛的事兒了?”
玄凌珏微微抿脣,臉色更難看了兩分,樂璇便朝着他一吐舌頭:“少給我這副表情,我只是有種直覺,四皇子一定是個關鍵人物,而且,我總覺得四皇子的耳朵跟當年的樂萱有關係,雖然沒有理由,可我就是覺得可以從中挖出點兒什麼東西來。”
玄凌珏看着樂璇一臉探究的模樣,不由得略微嘆氣:“千萬小心。”
樂璇微微勾脣:“好。”
次日一早,樂璇便帶着茗燃,拎了兩盒上好的太平猴魁抵達了城南的長天閣,四皇子因爲率領京畿衛操練,又討厭每日面對着四皇妃那張他看了就煩的臉,所以並不經常回宮,若不是必須要趕早朝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便是在這個長天閣過夜的。
樂璇踏入這個看起來並不十分豪華的府宅,不禁上下打量了片刻,這好像還是樂璇第一次走進四皇子的長天閣。雖然樂萱的記憶裡是來過這裡的,對這裡的每一件擺設都極其熟悉,但樂璇仍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四皇子的私宅,似乎是希望在四皇子這兒發現些什麼。
“萱萱?”四皇子見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不由得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他甚至在恥笑自己,分明知道萱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卻仍是充滿了期待,彷彿只要她願意出現在他眼前,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樂璇便也瞧出了四皇子的思緒,不禁也有些怔忪,那個樂萱到底是有怎樣的魅力,可以讓這個橫眉冷對全世界的男人對她充滿了柔情,甚至到了有些卑微的地步?
樂璇抿了抿脣,才勾出一抹極完美的笑意:“四哥的府上倒沒什麼大變化。”
四皇子醞釀了許久纔開口:“是啊,沒什麼大變化。”
樂璇側頭示意茗燃將手中的茶葉交給四皇子身後的王成,才繼續牽起笑意:“四哥喜歡太平猴魁的,我沒記錯吧?”樂璇的話兒說的很慢,彷彿是害怕四皇子看不清她的口型一般。
四皇子略收緊了下巴,揮手遣退身邊的隨從:“所有人都下去,沒我的允許,蒼蠅也別放進來!”
Wωω☢Tтkд n☢co
“是!”所有隨從都恭敬地退了出去,茗燃瞧了瞧王妃的臉色,便也隨着衆人一同離開,偌大的正廳便只留下了四皇子與樂璇二人,樂璇的臉色未變,可四皇子的眼神卻明顯晃動了兩分:“你若只是爲了來看望殘疾人的,京城中有許多需要你援助的人,我就不勞你多費心了!”
樂璇微微抿脣,這四皇子分明是在對她剛剛的語速抗議!
這種不好好說話,是他們玄家人遺傳下來的習慣麼?
樂璇嘆了氣,才恢復了正常的語速:“雖然你始終不肯跟我說你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引起的失聰,但我還是憑着直覺,猜測了幾種可能,而最可能的,便是你是因爲我而失聰的!”樂璇的眼神極篤定,彷彿是算出了當時的場景一般。
四皇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的驚訝已經來不及收回了,卻仍是緩了緩神情,才一副鄙夷的模樣開口:“我還當你已經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呢,原來還是會往自己身上招攬是非!我的耳朵,不是因爲你,絕對不是!”
樂璇淺笑:“你不適合撒謊,真的,你應該不知道,你在撒謊以前,會下意識地舔嘴脣吧?”
四皇子便極聽話地去舔了舔嘴脣,略遲疑地看着萱萱在他面前極燦爛的笑:“四哥,你知道什麼叫做賊心虛麼?”
樂璇的笑讓四皇子瞬間清醒,他撒謊的時候根本不曾舔過嘴脣,這不過是萱萱用來詐他的計謀罷了。
“萱萱……”
“別再說什麼絕對與我無關的話,你不是個習慣與對我說謊的人,這些年來,我想聽到的實話,你基本上是都滿足了我的。而卻將這件事隱瞞得極徹底極決絕,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你失聰的事情,與我相關!”樂璇瞧着四皇子急着張嘴的模樣,便開口打斷了他,“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再逼問,你有你的堅持,我也可以選擇我想相信的東西,四哥,對不起!”樂璇竟極正式地朝着四皇子鞠了一躬。
看着萱萱一臉的正式,四皇子不由得眉頭緊皺:“你這是……要跟我絕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