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249:長路漫漫,我們慢慢走
江意那種毫不掩藏的分寸感與距離感讓傅奚亭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分寸感是個很難得的東西,人一旦有了這個東西就不會出去瞎搞,最起碼,知道底線在哪裡。
這是他該喜的點。
悲是因爲距離感。
他貌似結了場假婚,他的妻子跟自己不熟。
像極了陌生人之間的相處方式。
跟家裡的兩隻貓一樣,偶爾出來蹭兩下。
蹭完就躲起來了。
真是好樣的。
旁日裡就算了,而今……他當衆聽到江意這番說辭, 他無法忍受。
而江意,始終覺得自己並非過錯方,即便是有,過錯方是傅奚亭也不是自己。
哪有強迫別人去愛人的道理?
這不跟強行把你按在馬桶上讓你拉屎一個意思嗎?
“正常人吃了葷就想吃素,這是正常搭配,傅董, 我也不知道是我有毛病還是你有毛病, 人都是走一腳歇一程, 你卻希望我像個永動機似的高頻率去愛你,我建議你學學天線寶寶,腦門兒上插跟天線好清楚自己的定位,別老一天到晚的整這些不切實際又磋磨人的幻想。”
江意實在是不能理解傅奚亭的想法,一個大老爺們兒,一天到晚的臆想來臆想去,整個她不愛他就是犯法似的。
“你還真是理直氣壯啊!”傅奚亭嗤了聲,凝着江意摸眸子帶着幽幽寒光。
樓上,本是百無聊賴靠在欄杆上的司翰大老遠的就見傅奚亭將江意甩到了車裡。
半個身子都快趴出欄杆了,想看看裡面的情況, 看來看去什麼都沒看到不說,還看見方池從車裡被轟了出來, 微微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話還沒說出來,方池又灰溜溜的上車去了。
這轉變, 快的跟龍捲風似的。
就那麼一晃眼的功夫。
而方池坐在駕駛位, 瑟瑟發抖。
不日前,傅董在外應酬時,曾有人笑言傅董這個小太太找的真好。
這個真好,明裡暗裡的都是諷刺,且這諷刺,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有幾分挑撥離間又有幾分真實。
一個30來歲的男人,找了一個20出頭的女孩子,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頗有點老夫少妻的意思,而自古以來人們對於老夫少妻這個搭配,多是笑看。
江意是成熟穩重的,手段勝過大多數人,畢竟上輩子國際談判官的歷練已經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裡。
但偶爾,她的這張嘴,確實是輕浮無理。
懟人的時候什麼難聽話都能順理成章得出來。
江意被傅奚亭這句理直氣壯弄得後背一麻。
她腦海裡仍舊留存着傅奚亭的那句非你不可。
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但是總覺得自己這輩子,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就是爲了復仇,那些情情愛愛加在身上只會成爲她的累贅。
阻擋她前進的步伐。
而傅奚亭與之不同,一個而立之年便坐擁億萬家產的人和一個剛剛站在起點的人所思所想都是南轅北轍。
江意雖然是江芙,但這輩子,她還在起點。
後座上, 氣氛劍拔弩張,方池握着方向盤的手冷汗涔涔, 目光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望向這二人,其實生怕二人打起來。
“實話實說,”江意爭辯。
傅奚亭沉着臉,一言不發的盯着她。
“是你自己說了不求回報的,但你現在所做的事情與你當初給我的承諾簡直就是南轅北撤。”
江意說這話時,半分強詞奪理那是半分都沒有,相反的還頗有些嬌嗔。
她深知,與傅奚亭爭吵,最終吃虧的是自己,不會是別人。
頗有種林黛玉的味兒。
真正的高手總會在危機時刻素手撥雲將危機化解,江意無疑是這種人。
傅奚亭強勢的目光有了片刻的鬆解,江意順勢伸手勾上他的脖子,歪着腦袋,嬌軟的嗓音跟只小貓爪子似的撓着傅奚亭的心窩子:“說給別人聽的話跟說給你聽的話是截然不同的。”
傅奚亭順勢樓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擒住她的下巴,薄脣附上去,一番輾轉反側,直至車裡溫度漸高,在方池逃也似的關門聲中,傅奚亭送來氣喘吁吁的江意,蠱惑的嗓音擦着她的耳邊響起:“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江意喘息未定,面龐微紅,被傅奚亭囧囧目光盯得無處可逃,她直視傅奚亭,修長的指尖鑽進他的襯衫衣襬:“情話都是真的。”
“唔…………。”
這日晚間,應酬的人斷斷續續散去,方池原本是靠着車身吸菸,畢竟豪車隔音相當不錯,裡頭說了什麼他也聽不見。
可漸漸的,他覺得事態不對,顫抖的車身告知他,這地兒不是他能呆的地方了。
車裡二人翻雲覆雨。
江意每每撩撥傅奚亭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而今日的代價就是被人摁在車裡磋磨。
但偏偏,她尚且還沒將版圖擴招到這裡,傅奚亭越是用力她越是隱忍。
嗚咽聲和尖利的爪子成了她唯一的發泄點,傅奚亭這夜歸家洗澡,脫掉身上衣物便覺得後腰一陣刺痛,站在穿衣鏡前回眸望去,那密密麻麻的抓痕讓他無奈失笑。
車裡動作逐漸消停。
約莫一刻鐘之後,傅奚亭下車,行至路旁的報亭裡買了瓶水,滿面春風的樣子哪有半分怒火中燒的模樣?
怒火發泄完了的人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暢然。
車裡,江意靠在後座喘息着,男人拉開車門進去時,遠處的方池隱隱見自家太太的大腿上蓋着西裝外套。
自家先生擰開水瓶將水遞了過去,江意拿起瓶子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將方池的視線隔絕在外。
他倚着樹,抽着煙。
而同樣的,二樓陽臺上,司翰也在倚着陽臺,抽着煙。
二人目光均盯着同一處。
車內,傅奚亭扯出紙巾將手中擦拭過的紙巾包在一起,隨意的丟到了腳邊,溫軟嗓音響起:“回家?”
江意靠在後座上,渾身痠軟的搖了搖頭:“你先回,我們纔剛開始。”
男人掌心摸了摸她的後腰,笑意盡顯:“還有力氣?”
江意閉着眼睛將傅奚亭的爪子從自己後腰上扒拉下來,語氣漂浮:“那還不是拜你所賜?”
“你勾我在先,”傅奚亭不承認。
“人跟動物的區別是人會剋制自己的慾望,傅董。”
江意的這聲傅董頗有些咬牙切齒。男人倒也是好脾氣,伸手勾住江意的後脖頸,吻了上去。
吧唧一口親的江意耳根子緋紅,傅奚亭其人就是這般,心情好了,一片晴空,無論什麼事情都是好商量。
倘若是心情不好了,冷涔涔的眸子都能將你鬆進地獄。
江意似是摸透了這中間的暗門,拿捏傅奚亭情緒這種事情可謂是信手拈來。
“等你?”男人俊雅含笑的凝着她。
江意親了親他的薄脣:“你先回去,一會兒司翰會送我。”
司翰?
哦、
就是那個從開始到現在趴在欄杆上盯着他們一根又一根抽菸的小子。
傅奚亭恩目光落到江意身後,江意順着他的視線回眸望去,挑了挑眉:“怎麼?”
“去吧,”傅奚亭伸手扯了扯她的裙襬,理了理她的儀容。
淡然的摸樣讓她以爲自己剛剛看到的殺戮是假象。
江意恩了聲,推開車門下車。
傅奚亭坐在車裡,按下車窗,目送江意進去。
“傅董,關青電話。”
三五分鐘前,關青給傅奚亭打電話沒打通,索性就達到方池這裡來了。
方池心想,能通就怪了。
人家夫妻二人正雲裡霧裡的側頸纏綿,哪有時間接你的電話。
男人修長的指尖接過方池遞過來的電話:“說。”
簡短的一個字讓關青一愣,傅董嗓音低沉但透露着一股子愉悅,與前幾日陰間的氣息大有不同。
這是——心情好了?
小太太發力了?
關青腦子裡的思緒如波濤翻涌,但這翻涌之時還不忘稟報工作:“趙家那邊盯着的人說,老爺子跟卜思大吵了一架,兩個人在客廳裡動手砸東西了,狀況很是慘烈。”
怎麼能不說傅董手段高超,將外部矛盾直接內部化,小太太手中一點鮮血都沒沾染。
派人盯着卜思,將卜思的言行與舉動都錄下來交給趙老爺子,讓趙老爺子覺得卜思纔是危險。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從趙振在江意地盤上的事情以傳到他耳裡時,這人就已經開始在爲自家愛人謀劃這一切了。
關青不僅一次分析傅奚亭對江意的感情。
可越分析,越令他悚然。
傅奚亭伸出指尖勾了勾脖子上的領帶,從口袋裡摸出了根菸,方池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將打火機遞上去,男人抽了口煙,渾身姿態都帶着一股子時候的饜足感:“記者安排了?”
“來的路上了。”
傅奚亭擡起指尖,在車窗旁點了點菸灰:“繼續盯着。”
江意回聚餐點,先是去衛生間洗了把手,剛出來就看見倚在門邊抽菸的司翰。
“孔子曰:色.欲貴有節。”
江意一擡手,將擦手的紙巾精準的拋進了垃圾桶:“孔子又曰:食色.性也。”
“這麼明目張膽的車戰,不怕頭版頭條?”
司翰跟在江意身後準備上二樓天台。
怕?
這個字好像離自己太遙遠了。
江意聽聞這句話,微微轉身回眸。
望着司翰:“怕能解決問題?”
“我怕他們就能不要我命?”
司翰:.
江意話語輕飄飄的,但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悲鳴。
他時常覺得江意身上的氣質實在是不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該有的,渾身上下深沉的宛如一個見過朝代更迭的智者。
好像世間所有的大起大落都不足以讓她有絲毫的詫異。
“去哪兒了?大家剛剛都在找你,”江意剛一上去,聞思蕊就迎了上來。
行了兩步,鼻尖微動,似是聞到了什麼:“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江意後脖頸一麻。
心想,幸好聞思蕊單純、未經人事,不然——————。
“洗手液?”她善於將問題反拋回去。
聞思蕊沒有執着於江意身上的味道,反倒是拉着她去了員工身邊。
大家起鬨讓她喝一杯,江意擡了擡手:“我一會兒還得開車見客戶聊事情,飲料行不行?”
“良好市民不能知法犯法,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大抵是江意平日裡在工作上太過嚴苛,大家都不敢在勸。
須臾,江意將杯子擱下,交代了聞思蕊兩句。
後者緊跟上來:“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江意伸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用,你們好好玩兒。”
“反正司翰也沒喝酒,讓他送你?”
聽聞這話,江意目光落向靠在欄杆上的司翰身上,腦海中想起於司柏的交談,垂在身旁的指尖緩緩的捻在一起,淡淡的磋磨着。
“讓他來。”
司柏對她多有探究,如果司翰留在身邊充當司柏的探照燈的話,那留着,也無用了。
遠遠的,江意見聞思蕊走過去跟司柏言語了句。
後者將手中的煙掐在菸灰缸裡行了過來。
“去哪兒?”
“京郊精神病院。”
司翰一邊調轉車頭,一邊疑惑詢問:“去那兒幹嘛?”
“看個朋友,”江意一邊低頭擺弄手機,一邊漫不經心迴應。
司翰透過後視鏡望了眼坐在後座的江意,嘖嘖道:“好傢伙,精神病院都有朋友。”
“想知道人家爲什麼在精神病院嗎?”江意將手機關上放進包裡,擡眸望着司翰一本正經開腔。
而此時,開車的人完全不知曉江意此時在想什麼。
他不知曉江意今日的所作所爲所言都帶着刻意性。
“爲什麼?”
江意彈了彈指甲,薄脣輕啓:“因爲他背叛了我。”
江意這話出來時,司翰莫名覺得後背一僵。
懶散隨意的嗓音裡透着一股子警告與威脅,司翰雖說是衆人口中的二世祖,不學無術,但這麼多年沒讓他哥給他擦屁股這事兒就能看出來,這人智商不低,且遠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麼人畜無害。
江意的這句提點,他明顯是參透了深意。
緊繃的氣氛在車裡流淌開來,司翰似是想打破這中間的尷尬,笑問:“那人有精神疾病?”
江意淺淺的勾了勾脣角,目光從司翰身上緩緩收回,望向窗外,悠然道:“我讓他有,他就得有。”
司翰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僵。
我讓他有,他就得有,這強勢霸道的話語讓他想起了傅奚亭。
傅奚亭心狠手辣,他尚且可以理解,一個被自己親媽陷害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對這個世界很難再有半分憐憫之心,即便是有,也是裝的。
可江意這半分不輸他的氣勢,實在是讓人難以琢磨。
出身良好,父母恩愛,僅這兩點,江意都不可能成爲一個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但顯然,她並非如此。
司翰一路上背脊緊繃,腦海裡在思量江意的敲打。
車子停在精神病院門口時,江意邀請司翰一起進去。
後者搖了搖頭:“我抽根菸,在外頭等您。”
聽到這個您字,江意脣角微微掀起,司翰可從未用過敬語,今兒約莫是給人嚇着了。
江意含笑點了點頭:“那你等會兒。”
司翰目送江意離去,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都是抖的。
總覺得江意看似青澀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數之不盡的心狠手辣。
不不不、不用覺得,就是的。
那輕飄飄敲打的語氣沒坐個幾年高位說不出來。
江意一路行至精神病院,站在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門口擡手敲了敲門。
房間裡傳來一聲進。
她伸手推開門進去,就看見潔白的病房裡擺放着數臺電腦,好似一個外人並不知曉的秘密基地。
“挺早的,再早點我該睡了。”
電腦前,男人帶着一副黑框眼睛,冷嘲熱諷的腔調在機器的運作聲中響起。
江意反手帶上門進去,望着坐在電腦跟前的人:“你只說了晚上見,沒說具體時間。”
男人回眸凝了她一眼:“溫柔鄉里爬出來不容易吧?你就這麼毫不避諱的將吻痕展現在一個神經病跟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他本想說什麼,可一回眸就看見江意脖子上的吻痕,頗有些扎眼。
認識江意這麼多年,前面跟林景舟保持戀愛關係這麼多年都沒讓人看見一點兒痕跡,而今跟傅奚亭在一起的時間遠不及林景舟長久,卻露出這種拙劣的馬腳。
厲行從電腦桌前的煙盒裡抽了根菸出來,拿出打火機點燃。
轉動着電腦椅望向江意,盯着她的目光像極了老師在盯着一個犯了錯的學生。
江意單手插兜,望着他,面色揶揄,還帶着幾分旁人看不見的鬆散。
厲行抽了口煙,看着菸圈飄到天上,似是在懷疑什麼:“傅奚亭其人,雖豪門世家出身,但豪門世家該有的矜持他是半分都沒有,行事草莽縮手段頗多,你就這麼名目張膽的來,不怕他抓住你?”
厲行其人,跟江意認識多年,二人初入江湖時互相攙扶着走了一段極長的路。
在名利場中合營互助,可謂是形影不離。
江意出事之後想起的第一個人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林景舟,而是厲行,這世間第一個知道她是江芙的,便是眼前人。
她死在了資本手中,厲行絕對是下一個。
誰會放任一個黑客大佬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果不其然。
他帶着傢伙搬家那天就被人追殺了。
跳江漂了十幾公里暈在沙灘上被她找到了。
爲了避開衆人的耳目,江意讓他裝瘋進了精神病院。
纔有了現如今的一幕。
當然,從自己的利益層面講,他也不會讓厲行這種人流露到外人手中。
如果他站隊到別人那邊去了,於自己而言,那就是一個極大的危害。
“怕,我能不來嗎?”江意語調波瀾不驚。
厲行撈過一旁的菸灰缸點了點菸灰:“也是。”
“過來看,”男人呢勾了勾手讓她過去,江意邁步過去就看見電腦屏幕上的郵箱。
“不能打印出來?”她問。
趙振的私人郵箱內容實在是精彩,裡面不僅有趙振跟別人合作往來的郵件還有他跟情婦的往裡,雖語調正常,但那個備註名實在是讓人眼前一亮。
江意靠過來時,厲行嗅了嗅鼻子,而後,坐在椅子上擡眸望了眼江意。
後者低眸望向他,語氣不善:“幹嘛?”
厲行伸出食指搓了搓鼻子:“算了,沒什麼。”
他總不能讓江意下次記得洗個澡出來吧?
不用想都知道這潑婦會動手。
但是思來想去,他還是有些忍受不了。
於是硬着頭皮開口問:“豪宅是停水了嗎?”
江意擰眉望着他,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厲行:“事後就不能洗個澡?”
砰————。
江意摁着他的腦袋直接撞到了電腦桌的鍵盤上,目光兇狠的宛如一隻慾求不滿又找不到雌性的雄獅,恨不得吃兩個人來解決。
厲行:………他就知道。
“骨頭癢了你就直接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的來找抽。”
“我——————。”
“還說?”江意目光一凜。
盯的厲行一哆嗦,伸出手指着電腦屏幕:“精彩的不是趙振的郵箱,我把你————emmm前公公的郵箱也黑了,你會發現,趙振真的是雕蟲小技,大佬是誰一幕瞭然。”
厲行伸手在鍵盤上按了下,林翰的郵箱畫面出現在江意跟前。
江意盯着電腦屏幕,落在椅背上的指尖緩緩縮緊。
電腦屏幕上是林翰與某人的郵件往來。
2010年4月27號:確定出行人數了。
後面是名單,以江芙爲首,帶隊十一名人員。
對方:你未來兒媳在其中,不改變策略?
林翰:不能爲我所有的人都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兒媳還能再找。
對方:節哀。
林翰:同喜。
外人的這句節哀或許是真情實意的,而林翰的這句同喜,同樣也是真情實意。
江意記得很清楚,4月26日當晚,林翰來找自己提起此事,想讓自己站在他的身旁爲他攻打江山,而江意拒絕了他的提議。
大抵是跟林景舟的那段感情關係當中,她是佔主導的那一位,而進林翰坐在自己對面提要求的時候,江意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放低自己的身段去迎合別人,她做不到。
而次日、林翰就用她的死亡來預告驚喜了。
果然——資本都是無情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利害關係,感情?那是扯淡。
淺薄的跟張紙一樣,別人吐口唾沫都能讓它破碎。
從這通對話當中就可以看出來,從她開始拒絕林翰開始,林翰就想弄死她了。
“林景舟他媽,鄔眉,利用貨運的空擋藉機從海上運醫用器材回來,且運器材回來的名單與她報備的名單完全不符,這其中不乏偷稅漏稅,而且,她們的物品應該是殘次品。”
“單子上寫的是高級品,其實是以次充好。”
江意站在身後,一言不發。
盯着電腦屏幕的眼睛略微猩紅。
“想想你人生的轉折點在什麼時候?”厲行想了想:“應該是遇到林景舟之後,遇見他之前,你本是清流一派,而林景舟雖說自身也是清流,但奈何不了家族是利益派,他們那樣的百年家族,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家庭裡面進來一個與自己道德相違背的人?你竟然想嫁給他,就要站到他的隊伍上去,如果你不願意,那麼你就是另類,舉世皆濁你獨清,衆人皆醉你獨醒,在一些時候,清醒也是一種錯。”
江意收回視線,微微閉了閉眼,低啞着道:“你覺得是我的錯?”
厲行聽出了江意話語中的暗啞,當即覺得不對,話鋒一轉:“當然不是,別怪自己,要怪就怪別人。”
江意微微抿脣,沉默了數秒:“你把鄔眉合作商的名單整理一份發出來給我。”
“我去會會他們。”
厲行:.“飯要一口一口吃,事兒要一件一件幹。”
“你先把趙振解決了再說。”
“知道,”江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氾濫的情緒收攏,而後從包裡拿了兩條煙出來丟給他:“你要的。”
“謝主隆恩,”厲行將煙丟到櫃子裡。
“你知道嗎?我這幾天在這裡找到了個朋友。”
江意準備提包的手一頓:“你在精神病院交的朋友我不感興趣。”
“那我要告訴你,人家以前是高級操盤手呢?”
“女兒老婆都死了,他發瘋進了精神病院,但每天都有那麼些許清醒的時候,這故事還挺精彩,等你下次來我在跟你講。”
江意白了他一眼:“你還給我整下集預告了?”
從病房離開,江意路過某間單人病房門口時,被裡面突如其來伸出來的一隻手嚇出了一身冷汗。
側眸望過去,就看見一個穿的乾乾淨淨的男人站在門前伸手招呼她。
她靠着牆壁望着病房裡的男人,任由是誰在這深夜裡被嚇,都會冒出一身冷汗。
“你是厲行的朋友?”男人嗓音醇厚。
江意望着他,點了點頭:“你有事?”
“你能不能去二環許家園給我帶句話?”
江意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他口中的許家園:“許家園早年前就拆了。”
“是嘛!”男人聽聞許家園拆了,頗有些黯然失神。
目光盯着地面,一言不發。
江意靜靜的等了幾分鐘,見男人沒開口的意思,擡步離開。
行至車邊,就見司翰在拿着手機混論壇。
她走到跟前,將人嚇了一跳。
“有什麼新消息?”
司翰一邊將手機收起來,一邊啓動車子:“可多了,都是你的消息。”
“說你倒黴,攤上了趙振。”
“說你命好,嫁給了傅奚亭。”
倒黴是真的,畢竟趙振那種人死不足惜,但是死也不死遠點,偏偏在江意的地盤上出事兒了。
命好?
也是真的吧!畢竟在外人眼中傅奚亭對她還是不錯的。
司翰的思忖剛剛落地,江意一邊擰着礦泉水一邊問:“那我到底是命好還是倒黴?”
司翰一邊將車掉頭,一邊悠悠然開口:“人嘛!總是好壞參半的過着,過分的去糾結命好不好,倒不倒黴的人往往都過不好,你看我跟我哥,十幾歲親叔叔爲了爭奪財產害死了我爹媽,我們兩不還是要照樣的活着?死又不甘心,只能硬着頭皮活着唄,既然人人都想拿到我爺爺的財產,那爲什麼不能是我們兩呢?”
死又不甘心。
江意聽到這五個字,可不就是自己的現狀嗎?
司翰都勘破了的東西,而她還在掙扎着。
“去哪兒?”
司翰的這聲去哪兒剛問出來,江意手機就響了,她伸手接起,男人在那側溫溫詢問:“什麼時候回來?”
江意看了眼時間,十一點。
“路上了,”她溫淡迴應。
那側,傅奚亭坐在書房,等一下跳上他的桌子,他伸手摸着貓腦袋,拿着手機與自家愛人閒聊着:“讓方池去接你?”
江意隔着手機聽到那方貓咪的咕嚕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歷經了剛剛的現實處境,她莫名覺得此時此刻,稍有些溫情,是一種與她現如今的處境所不符的柔意:“不用,司翰送我回來。”
傅奚亭的手已經從貓腦袋上移到了它的下巴上,撩撥的小貓仰起了腦袋。
低聲提醒江意:“讓他穩重些。”
“不急,多晚我都等你。”
不急?
是啊,急什麼呢?
豫園又不會跑,豫園又沒有想弄死她的人。
她急什麼?
她可以急着報仇,但生活不能急。
正當江意在消化傅奚亭的柔情蜜意時,男人低啞的嗓音又鑽進了她的腦子裡:“長路漫漫,我們慢慢走。”
江意脣瓣扯開,眉眼溫柔了幾分,淡淡的笑意在臉面上散開:“好。”
這聲好,聽的傅奚亭心胸盪漾。
本就漣漪的湖面扔進一顆石頭。砸的他波瀾壯闊。
收了電話,江意告知司翰回豫園。
司翰點了點頭,剛剛還話癆的小少年此時沉默了幾分。
多年之後,有人在酒桌上玩兒大冒險,輪到司翰說真心話時,有人問他白月光是誰。
他腦海中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江意。
是哪個兒女雙全家庭幸福,生活美滿被丈夫寵成少女的江意。
當然,這是硃砂痣,不能說。
(本章完)